《莫别离》竹莫舞

33、云烟荒荒尘嚣嚣，水天相离意邈邈（二）

　　待医馆清净下来后，凌无风轻瞥一眼沈云轩，淡淡的话语中含一丝讥诮：“凌某大开眼界了，堂堂乾州刺史沈公子，扯起谎来竟和真的一样。”
　　凌无风生性带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冷冽之意，何况是他故意带着讽刺而说的一句话，普通人早该从脊背生出一股寒意了。
　　沈云轩却不为所动：“沈某认为，有时候谎言反而是一种保护。所以当谎言是对一个人最有利的时候，沈某不介意说谎。”
　　凌无风心下微动，其实他何尝所见略同呢，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一句试探罢了——看沈云轩是否会轻易受别人的观念和批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立场。很显然，沈云轩出色过关了。
　　于是凌无风收起了那丝讥诮，请沈云轩到内室详谈。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总之第二日，墨城防治疫情的工作已经有条不紊而又效率极高地开展了。
　　设立防治部，负责寻找疫病的发病原因、传染渠道以控制疫病的发展。
　　设立采药队，负责到异地采购或到山中采撷防治疫病需要的药材。
　　设立制药府，负责在郎中的监督指导下把药材制成易于运输使用的成药。
　　设立病人坊，用来安置隔离病患，并高价雇请专人照顾。
　　设立边疫关，负责墨城边境检疫，严防病患出城。
　　设立安抚局，负责稳定民心，兼对病患及家属的资金补助和对已逝家属的抚恤。
　　设立教育处，负责宣传讲究个人卫生的方法和防疫检疫的各种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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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即使如此，瘟疫还是在扩散着，每天都有病患被治愈，但每天也都有新的病患被送入医馆和病人坊。
　　于是，总能看见这样的景象——城门只开一道只供一人出入的小门，肃立的边疫兵远远看去几乎被想要出城的人群淹没。
　　新上任的边疫总督马立刀在各门巡视着，不断地叮嘱边疫兵——沈大人和凌大夫说了，一旦体温过高就坚决不能放出城去，那些已经出现红疹症状的则要直接送回病人坊。

　　“哎呀，兵爷啊，求求您啦！狗娃子生病了，我要出去给孩儿他爸报信啊！”不停地作揖的村妇面前，是一个带着痞笑的边疫兵。
　　那边疫兵把村妇扯离拥挤的人流，调笑地抬起她的下颌，带着嘴角狰狞的笑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村妇听后一脸又惊又羞，忙说不成不成，又哭诉说：“兵爷，我给钱行吗？我把钱都给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这些都给您，求求您了，让我出城报信……”那边疫兵却摇了摇头，伸手就又要摸向那村妇的脸颊。
　　“住手！”身后的声音虽不大，却自有一番威严，吓得边疫兵生生缩回了手。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慌忙行礼：“沈大人，马总督！”之后竟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那村妇闻言，却立刻扑了上来，抱住沈云轩的腿，苦苦哀求。马立册一看大惊失色，正要拉开那妇人，沈云轩却摆手阻止了他。
　　俯下身扶起那个妇人，语气温和地问她怎么回事。
　　“狗娃子得了红疹子，我要出城给孩子他爸报信，这位兵爷却非说我也得了病，不让我出去。”
　　沈云轩闻言，转身问边疫兵：“体温测了吗？”
　　“回大人，她确实体温过高，所以小的才不让她出城的。”虽然沈云轩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怒气，那边疫兵回答时却小心翼翼。
　　“狗娃子现在在哪？”沈云轩微微颔首后又继续问那妇人，语气依然温和。
　　“在家。”妇人已经止不住抽噎起来。
　　沈云轩心下已经明了，这又是一个不知瘟疫为何物的妇人，于是温言相劝：“大娘，狗娃子病了，咱们先把狗娃子送到医馆，您先照顾他，让他快点好起来，我派人给孩儿他爸送信好吗？”不知为什么，这样劝慰的话，沈云轩说出来就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似乎只要他开口了，那就一定是真的，就应该听从。
　　妇人怔了一会，抹把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要叩首：“谢谢大人！”沈云轩扶起她，对跟在身后的从事陆言使了个眼色，陆言心领神会地请走上前，说：“大娘，您家在哪……”
　　这时，沈云轩在正眼看向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边疫兵，随后对脸色很差的马立刀说道：”马总督，御下不严，按律令罚俸禄二日，至于这个边防兵，你自己看应该怎么惩罚吧。”顿顿了，沈云轩又说：“如果下次在发生这种事……”明明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语气却威严不可违逆，连私下里和沈云轩熟稔的马立刀也不由一凛，肃然应到：“是，下官回去后一定整肃边疫关，决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