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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苍蝇驱赶法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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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其实很晴朗,但对于艾草来说似乎有点暗无天日。
在不堪三分钟一个电话的其扰下,恨恨地关了手机,却也因此被打不通电话找不到她人的漂亮表姐狠狠批了顿,丝毫不顾艾草不得不为之的委屈。
好怄呀!
可是一天还不过过了小半天而已……想到以后每天都可能会是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艾草硬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一只温润的手轻握了握艾草冰透了的指尖,让草紧绷的神经稍稍得到舒解。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柔色的眼,带着抚慰性的笑意。
看着那张陌生的脸,艾草的眼中出现迷色,从哪儿冒出来滴呢,这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可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这站了好久了啊……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去。
“喂,发什么呆哪,你不要吃饭了?”娇媚婉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随着主人的接近,指尖上的温润蓦得抽离,低下头,连容貌也重新隐在刘海的阴影下,就像明珠一瞬间敛起自身所有的光华,只留下朴石般的薄弱存在。
那女孩怕生似的向风华万千的系花表姐身后靠了靠,于是,连最后那一点点单薄的存在感也被艾薰的锋芒所掩盖。
“表姐,她是?”
“她?”艾薰让开了一步,有些意外草竟然会注意到身边这个可人儿,“她是苻悠。”看向艾草的眼睛有着不容置疑的神情,“我一个人的娃娃!”
笑容肆意而嚣张,绝代风华。
所谓苍蝇者,厌厌而不胜其烦,且无孔不钻,循味而来。所以中午吃饭这么个能亲近佳人的大好时机怎会放过。
在念叨了n的n次方遍哈里路亚,佛祖保佑,也不管天上那两位老大哥会不会为争夺她这位不知算是虔诚还是不虔诚的信徒打起来后,这只冲动的羊羊竟然垂下眼就这么忧伤的叹了口气,也不顾身边人的白眼,两眼失神地望向虚无念道:“出现了,又要出现了……”
食堂里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地面刚拖过,有着粘腻的湿滑。在艾草一声悲胜一声的念叨中,连身边的空气也因着那将要出现的不知什么东西焦灼了起来。艾薰刚私下笃定自己的那只表妹已经彻底精神崩溃,没救了时,就看见身边那个小可人儿似乎被惊吓到了脚下一踉跄,就把满满一碗汤洒在了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张空着的四人小桌离她们最近的那把椅子上。而那把被汤洗了的椅子除了椅面凹处一滩亮晶晶的水渍外,整体竟然还干干净净到找不出一片菜叶,让苻悠也不得 不暗叹句食堂的免费汤果然有够清的。
艾大系花嫌弃地瞥了眼那张其实看起来还是满干净的椅子,扭动腰肢走到了另一面往那张受洗的椅子斜对面坐下,一副能离多远离多远的样儿。于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怯怯地在艾大系花的对面——那张被殃及嫌疑最大的椅之上乖乖坐了下来。
被艾大系花顺手扯到旁边椅子上的艾草还在喃喃自语,焦灼的空气氤氲起来显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走在前面的那个自以为潇洒的弹了下短削的刘海含着流气的笑向那群狐朋狗友说了句: “我去找我那棵小劲草了。”就直直地向这边走来,引起那群狐朋狗友一阵暧昧的讪笑。
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可怜羔羊已停止了喃喃自语,如临大敌的死命盯着渐渐走进的猎人。苻悠不禁想,如果艾草真有念力的话,那目光所形成壁垒的防御力应该抵得上核试验基地里的那层防护墙,可惜呀,可惜……
猎人暧昧地笑着说:“我亲爱的小艾草,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盯着我瞧呀,我会害羞的。”瞧他说的那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儿,众人都在心底恶念:才怪!
艾大系花舒了舒身子,姿势慵懒妩媚地用她那酥若无骨的声音说:“没看见这儿不欢迎你吗?”一句话说得似乎平淡无波,其实却含着自尊心受创的切齿。邻座的那些个男生自她甫一坐定就不断拿视线偷瞄这边,刚才她特意释放出来的光彩更引起一阵抽气,而他——她丝毫不放在眼里只是尽尽好姐姐义务帮忙驱赶的苍蝇类生物竟然对她视而不见!
眯了眯眼,听出这位系花大人在气什么的苍蝇先生恶德地火上浇油:“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跟我的亲亲小艾草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你摆那姿势干吗?卖春吗?这里可是纯洁的校园食堂,要卖到别的地方卖去,别在这儿倒我和我亲亲艾草的胃口。那边几个男的倒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去对他们发嗲,或许还能挣个好价钱。”……简直无视地彻底。
以前让自己无上优越的爱慕视线突然变得灼烧起来,让她浑身不自在,从没受过如此羞辱的艾薰抖着身体,你,你了几声,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苍蝇先生似乎对这结果很满意,又自以为潇洒的弹了弹没几分长的额发,对那只还死命瞪他的羊羊说:“我的亲亲小艾草,你怎么能没向你的同学介绍我呢。想跟以一年级生身分进入校辩论队且带领校队获得校际冠军并获最佳辩手的我比口才是多么不明智的事。”
“陈阳朔!”艾大系花惨白着脸色倒抽了口冷气,心里懊悔怎么惹上了这尊瘟神。
被叫到名字的陈阳朔同学睬都不睬那只褪了色的大系花,兀自对着艾草言语:“我知道你是因为害羞啦,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恋情对不对,放心,如果你喜欢地下恋,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害羞你个头啦!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和你谈恋爱?!”艾草气得脸通红。
“瞧你脸红扑扑的,还说不是害羞。我知道,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其实你现在非常非常甜蜜对不对,别不好意思了,说出来我不会笑你的。”
艾草痛苦的抱住了头:“我说讨厌你!讨厌你!难道你听不懂吗?”
“我当然听懂了你话里的隐意,你对我那如火的爱情刹时焚烧了我的心。如果这都听不出来我哪有资格做你的恋人。”
艾草又回复到那忧伤的呢喃:“如果真烧得掉就好了,如果真烧得掉就好了……”
“瞧你,明知说不过我还是喜欢跟我顶嘴,真可爱。”胜利后的猎人自以为潇洒的掸了掸衣角,在失意的小羊羔对面旋身坐下,脸上是满满的笑。
只有最后那句是真的吧。苻悠在心中叹了句,然后转向旁边说了句迄今为止最有用的话: “那,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把汤泼在了这张椅子上。”
第一感觉是凉,第二感觉是湿,然后笑容僵住了,当他反应过来身边这个细弱蚊蝇的声音传达着什么信息后,剩下的动作就是惊叫着跳了起来。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慌乱得翻找着纸巾,嘴里不停说对不起。被他的惊叫吸引过来的注意力与 一开始就被艾大系花吸引过来的目光们在看清素来英武的陈阳朔同学屁股后面像尿湿样的一大块后,哄笑声陆续传来。艾草更是笑得乱拍桌子,好好出了口恶气。
那只颤巍巍的小手终于翻出了包纸巾递过来,并好心地指向洗手间的位置说:“洗,洗手间在那边,你要不要……”话没说完,话中的那个“你”就狼狈的逃得没影了。
身后笑过后心情大好的艾草奋力喊:“下次别忘了穿尿不湿!”于是又是一阵更大的哄笑。
那只脸比地壳厚,嘴比机关枪还利索的超级无敌大苍蝇就这样在气蔫了系花,逼溃了火爆羊羊的丰功伟绩下,在一碗清水汤里翻了船。
“那个女人!”以新生身份进入校辩论队且带领校队获得校际冠军的伟大的最佳辩手陈阳朔同学恨恨得想着那个让他在大众面前出丑的记不清长相的无名女生,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句,“我们没完!”
走出食堂,艾草恍惚间竟有种守得云开见日出的感动。“神呐,主啊,佛啊,原来你们真的很有用!继续保佑我吧!”不知道天上的诸位是不是该为这夸奖乱感动一把……**`
心情还不是很好的艾大系花回过头狠狠瞪了艾草一眼:“穷喊什么!要疯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艾草被瞪得吓了一跳,眼看马上又要跌回到可悲可怜的失意羊羊,手却叫人紧紧握了下,又是那种令人安心的温润触感。转过头,果然,又对上那双柔色的眼睛,以及先前那一闪而过的带着抚慰性笑意的笑颜。
精灵古怪的羊羊心中突然冒出了个念头,于是拉过今天最大的功臣一起咬耳朵:
“小悠,那碗汤不会是你故意倒的吧?”
“怎么会。”三个字答得没有丝毫心虚,丝毫焦虑,丝毫急躁,丝毫迟疑,不紧不慢得刚刚好,任艾草想破脑袋也找不出丝毫破绽。
这答案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顺口,只是……顺口的好象有些漫不经心呐,艾草心里面想……
食堂的乌龙事件似乎就这样过了,艾草又回到了她烽火三月的快乐生活中。公共课的大教室里也开始扯东扯西地聊着八卦:
如新锐作家茧的新书出了;如建筑系的伊昧当之无愧的选上了新一届的校园偶像;又如奇其爱以他平均一个月一个girlfriend的辉煌经历断言:一个女生如果在一个男生面前会莫名其妙地手忙脚乱惊慌失措,那她一定是在暗恋那个男生。然后颇有深意地望着苻悠说:“我知道,你喜欢陈阳朔对吧。没关系,我和他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我会帮你去跟他说的。”
一段话说得艾薰大美女像见了鬼似的盯着苻悠,而四子则闷笑闷地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而要撒手人寰。
被直指的女主角沉着脸:“你若再多说一句,以后最好小心了……”明明应是充满威胁意味的一句,却偏偏说得轻轻柔柔,声音异常的清越好听。
于是奇其爱也很不客气地给她爆笑出声:“她,她竟然还会威胁我。”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苻悠的手指因狂喜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连威个胁都被人无情鄙视的可怜羔羊头沉地更低了,整个脸都隐在了刘海的阴影里。
讲台上正滔滔不绝的老学究的口水仗戛然而止,一脸菜菜地对得意忘形的奇其爱很用力地咳了几下,吓得当事人笑到一半硬生生噎了回去,半张不张的表情好不怪异。
继续闷着笑以免落得同样下场的四子好奇地偷看了眼苻悠,却见她沐在额前乱发阴影中的唇缓慢地绽开一抹笑意,诡异之极。
寒意如洪水般涌来,瞬间冲掉了他肚子里所有笑虫,于是他也抿着唇表情怪异地僵在那里。
“听说你喜欢我?”姓陈名阳朔的大灰狼意味深长地勾着嘴角,深厚的大尾巴不怀好意地摇啊摇。
被吓坏了的小红帽往艾大系花身后缩了缩,喏喏地摇着头,却不知道那幅度小得更像颤抖。
那只大尾巴狼笑得更刺眼了:“好啊,我答应和你交往。”手不容置疑的伸出说:“来,我们吃饭去。”假装温柔的声音含着满满的戏虐。
“薰……”可怜的小红帽都快被弄得哭出来了。艾薰心中怨怼,但那双明亮亮的狼眼里戏虐的笑意好像在提醒她别忘了上次的羞辱,除非她想再经历一次……狠心偏过头,假装不知身后的求救。
陈阳朔笑得满意:“我的苻悠小亲亲,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的dinner date,你不好好珍惜吗?还是……”视线锁在青白着脸的艾薰身上,“你想让我们的艾大系花为难?”
艾薰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惊恐和气愤交替,正想着艾薰会不会像瘟疫一样把自己推出去,却听艾薰只低咒了句:“他妈的混蛋!”就不再有任何动作。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被舍弃。
怯怯地从艾薰身后出来,却不接那手,低着头用带着哭音的羔羊嗓音说:“你走前面。”
既已达到了目的,大灰狼也不坚持,甩手向门口走去,傲慢得像个领着女奴的主儿。反正本来他就没那个兴趣去牵那女孩的手。
报复,报复,那人一切害怕,怯懦,惊惧的表情都是生活很好的调味剂。她越痛苦,他越开心,所谓报复本来就是这样的事。
小红帽被大灰狼带走了,空落落的阶梯教室只剩下怨郁未平的艾薰和看戏的奇其爱与四子,还有零星未走的同学。
沉默半响,艾薰缓了脸色,突然瞄到还在窃笑不已的奇其爱,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继而露出最最妩媚妖娆的笑容:“据说你和陈阳朔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姿态优美诱惑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问得状似不经意。
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奇其爱浑然不觉陷阱,忙不持应道:“当然,我和他那是幼儿园而来的交情,不是一般狐朋狗友可比的……”
“很好!”声音酥媚入骨,听的人享受却不知这“好”是好在哪里。霎时脸上一阵火辣,反应过来时却看见艾大系花嫌厌地擦着指甲尖上的红色渍迹。直觉得伸手摸脸,这次是实在地感觉到脸上的刺痛与些微的润湿。
“恶心死了!”艾大系花把沾有血渍的纸巾捏作一团,瞥了眼还在愣神中的奇其爱,哼了声甩手离开。
四子好心地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面镜子,毫无意外地听到了奇其爱凄厉的惨叫。
“放心,不会留疤的,顶多见不得人几天而已”四子幸灾乐祸地安慰道,“不过这么暧昧的伤,咳呵,你最好伤好前先别去找你的GF,否则搞不定她就以为你在外面沾了什么花惹了什么草了。”
女人呐……千万别得罪女人……四子如是想。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说的的确是真理。
当第102次意外发生时,陈阳朔直觉想哭——他从没想过日剧里只会不停说“国美耐赛”的白痴女主角是真的存在的。现在,他身边就有一只……
身边的始作俑者那颤抖到令人发指的哭音,反到像他才是那个挨千刀的罪魁祸首……
“喂!……”
“对不起!对不起!……”
“我……”
“对不起!对不起!……”
“你……”
“对不起!对不起!……”
“……”
以上。
辩无可辩,争无可争,在赛场上打败群雄无敌手的陈大辩手对说理这种东西第一次生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任他口吐莲花,巧舌如簧,对方不跟他辩,他也发挥不了口才。占不了口头上的优势,得不到把对方辩得哑口无言的快感,反而让自己郁闷。更别提意外频发,本来就一肚子火,却没法发泄。
突然的突然他纷纷想起了什么叫做鸡同鸭讲,什么叫做对牛弹琴,什么叫做虚心接受,什么叫做死不悔改,有苦难言啊,络绎不绝,骑虎难下啊,风水轮转……
所有有关的无关的荒诞的正经的成语纷至沓来。据说人死前会瞬间回想过他的一生,那成语闪现的速度就更他快死了样。
带着远山般孤抑的绝望,陈阳朔抬头看了看夕阳已下的天际,更加觉得天色灰暗,暗无天日。
置于花坛草地的校园广播幽幽飘出阿哲伤感的情歌:“连争吵你都那么虚心,说错不在我都是你的问题,你甚至还承认自己不是好的伴侣 ,面对你的诚实我又无法言语。在我开口之前你就说sorry……”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痴痴缠缠了一路。
一路,一路……他突然想起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要吃一顿饭而已。
“我要分手,我要分手,我要分手,我要分手……”号称惧无可惧的陈大辩手近乎崩溃地喃喃自语。
身边的羔羊抖着哭音终于说了除“对不起”外的第一句话:“那个……我们没开始交往过,所以您不用说分手。”那语气谦恭得就跟在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道谢。”
噩梦啊噩梦,陈阳朔终于确定了这只看上去无害的东西是他天生的煞星。
那一次的dinner date,男主角闭口不谈,女主角呐若蚊蝇说不分明。只不过此后向来对女生“绅士以待”,蜜语甜言的陈大辩手患上了怪癖,听不得人用怯生生的声音说“对不起”,往往失控地一声“闭嘴”吼得那些装单纯装可爱的学姐学妹们呆愣当场。
而后来,当奇其爱述说起这段时间他莫名其妙得倒霉透顶时,陈阳朔似触及什么不堪往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苍蝇者嗡鸣为兵,迷尔思绪,扰尔意志,以屈。趋之,则漠其嗡鸣,虐其心智,此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