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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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南的图书馆算是其标志性建筑，因此矗立在最引人注目的正门口，面朝马路那一边种了一排高大水杉，盛夏时节郁郁葱葱，给图书馆来带阴凉，隆冬时枝桠光秃，又不遮挡阳光。而现在正值11月，枯黄的落叶堆积在人行道上，踩上去有轻微的声响。蓝晔正走在这条路上，原本五十多个人的队伍，走到图书馆，稀稀拉拉地只剩下一半。
此时正是温南每月的阅读日，因为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课，因为不是强制的，所以好些人都不知所踪。蓝晔本来以为萧绀也不会来的。但是他不经意向后望了一眼，发现了在人群队伍最后面的萧绀时不免感到意外。但他转而想起萧绀平时喜爱读书，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下午的阳光温暖宜人，从窗外照射进来，仿佛在书架上点燃微弱的火焰。蓝晔一排排地走过去，手指轻轻划过书脊。一辆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逐渐消散后，愈发映衬出阅览室里的安静。
蓝晔的目光落在一本白色封皮的书，很眼熟的感觉。于是他抽出这本书，看到封面上的插画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眼熟了。那天在天台，萧绀捡回来的好像就是这本书。书名是繁体字，《過於喧囂的孤獨》。蓝晔忽然有了兴趣，大概是这“孤独”二字戳中了内心的软肋。
抱着书转了个弯，正好撞见萧绀。萧绀扭头看见了他，垂眸又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书，然后便收回了视线。蓝晔尴尬地抿着嘴唇，低头从他身后走过，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余光里，高大的身影正朝自己这边走来，蓝晔忐忑地抛去一眼，果然是萧绀。只见他走到自己对面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手上的书放到一旁。蓝晔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坐得零零散散的，但角落里的只有他和萧绀两人面对面坐着。蓝晔收回视线，坐直身板，将自己注意力全部投入书中去。
木桌上的阳光也缓缓移动，万里无云的天空，碧蓝如洗。教学楼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读书声。两人相对而坐，都沉浸在文字构造的世界里，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蓝晔都浑然不觉。直到楼下传来喧闹的人声，蓝晔放下书，探身看了看，这才知道已经放学了。面前的萧绀忽然站起来收拾书包，蓝晔看了看时间，赶紧收拾起东西。
匆忙走到门口的借阅处，萧绀正站在那登记信息，只听坐在木桌后的管理员说，又来借书啦，上次的看完了？
萧绀从把手边的几本书推到老师面前说：“恩，这些要还。”
管理员笑着说：“这次要借那些？”
“这些。”萧绀把书放在桌上说，声音依旧没有太多起伏。
管理员却并不在意萧绀略显冷淡的态度，反倒依旧笑盈盈地登记好信息，说了几句：“涉猎挺广的嘛，读书好啊，趁着年轻多读点，以后功成名就。”
萧绀拿回外借的书放进书包里，说了一声：“谢谢。”便转身离开了。
管理员看见后面的蓝晔，问道：“同学，要借书吗？”
蓝晔连忙收回视线，把怀里唯一一本书递给管理员脸上带着笑说：“恩，就借这一本。”
管理员看见书封，好奇地看了几眼蓝晔，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将书还给了蓝晔。
谢谢。蓝晔拿回书，急忙跑了出去。
下到二楼转角的时候，他看见了萧绀的背影。蓝晔连忙刹住脚步，缓慢地跟了上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偷偷摸摸地跟在萧绀后面，不过心里倒是有几分说不清楚的难为情。
夕阳的余晖透透过玻璃窗铺满了整个楼道，光影剪影里的挺拔身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某部电影的画面，不过蓝晔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部电影了。
走出图书馆，汇入人群中，萧绀颀长的身形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见。这点蓝晔倒是有点羡慕，他的身高从初中突破了160之后，就没有明显的变化了。想到表妹之前还嘲笑他三级残废，蓝晔就有些郁闷。不过他又不热爱运动，看来身高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穿过马路，蓝晔来到公交站等待班车，萧绀就站在不远处，戴着耳机，眺望着远方，与热闹的周遭有点格格不入。不过他剑眉星目的样貌和疏离淡漠的神情，反倒吸引了一些女生的注意。
蓝晔就想起了前不久看到的报纸新闻，大意就是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靠着自己的脸诈骗了很多钱，被骗的基本都是女性，文章里还有一句什么靠脸刷卡的句子，让人忍俊不禁。蓝晔本觉得新闻有些可笑，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不然怎么会有以貌取人这句俗语，看脸这种事情，从很久以前就有了。
眼看公交车就快进站，蓝晔连忙甩去脑海里胡思乱想的东西。上车刷卡后，蓝晔幸运地抢到了后排的一个位置。车子颤颤巍巍地上路了，车厢里挤满了人。萧绀就站在下车的位置，一只手扶着一旁的铁杆，一直手提着书包。汽车右转的时候，蓝晔看见好几个人的重量几乎就压在他身上，他却纹丝不动。站在他背后的女生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蓝晔听见了，但萧绀带着耳机并没有听见。女生有些窘迫地抿着嘴唇把头扭到一边。
过了几站后，车厢里的人就少多了，萧绀背上了书包。又过了两站，上来了一位老奶奶，蓝晔才起来，前面就已经有人让了座位。蓝晔重新坐下，抬头时正好看到萧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蓝晔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萧绀什么也没表示。
终于到站了，蓝晔从座位上起来，还差一步就到门口，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他便不由自主地朝前俯冲而去。蓝晔正郁闷自己就要在众人前上演四脚朝天时，一旁的萧绀迅速抓住他的书包，没让他摔倒。车里的人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蓝晔松了一口气，连忙向萧绀道谢。好像听到萧绀说了一句不用谢，但他的双脚已经踏上公交站台了，身后的门也合上了。蓝晔看了一眼远去的车尾，忍不住拍拍胸口，刚才真的太险了，幸好没摔倒。
周一上午的体育课，根本就是不科学的存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周一却要测试1200米。体育老师勺子一吹响，周围的人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前冲去。连带着不想冲刺的蓝晔也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去。但是跑了200米，蓝晔就受不了了，只能放慢速度。跑完一圈，嗓子眼就刺疼起来。蓝晔一边调整自己呼吸，一边坚持着。虽说不喜欢体育，但是他也不喜欢失败。所以这种短暂的痛苦，他一般还可以忍受。
两圈后，已经有人到达终点了。一定是班上的体育生，不用想都知道。蓝晔看了一眼前面，有好多人，估计他是最后几个。而萧绀就在跑道另一头，快要接近终点。个子高不说，居然还跑这么快。蓝晔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他咬紧牙关努力抬起酸胀的小腿，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快点。
最后100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像是快漂浮起来，对酸疼已经没有了感知。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全身的疼痛突然袭来，蓝晔双手撑地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喘气。但也没过多久，他就站了起来，体育老师正在宣布成绩。蓝晔勉强及格。
宣布完男生的成绩后，体育老师就地宣布男生自由活动，召集了女生测试800米。大部分男生都去打篮球去了。蓝晔围着操场走了两圈，才算彻底缓过来。他拿着自己的衣服还有书去了露天看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晒太阳背单词。
也不知道是冬日阳光晒得太舒服，还是密密麻麻的字母容易让人眼花，蓝晔没被多少就觉得困乏。眼见周公向他走来时，脑袋忽然被拍了一下。蓝晔立马就清醒了，有点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的窘迫。他发现自己被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抬头一看，原来是萧绀站在自己身后正低头看着自己。蓝晔眨眨眼，不明所以。
“背单词？”
蓝晔窘迫地和上书说：“快期末考试了。”
“还有多久？”萧绀问。
“一个多月吧。”蓝晔回答。
萧绀“恩”了一声。
萧绀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蓝晔身后，蓝晔不知所措眨了眨眼，但看萧绀并没有继续和他说话的样子。他挠挠耳朵，重新打开书。此刻已睡意全无，便专心继续背起单词。
晚自习的时候，蓝晔留下一节课专门背单词，但一翻开便知道不是自己的书，他还以为别人拿错了，但是问了四周都没有人认领，而书上也没写名字。蓝晔怀疑是萧绀的，但是他此刻并不在教室，不上晚自习已经是他的惯例了。
蓝晔思索了下，就干脆用起来了。蓝晔好奇地看了几课，发现上面的笔记做得条理分明，重点难点全部画出来了不说，还附带简单地解释。课后的单词list更是密密麻麻的全是笔记。蓝晔由衷地感到佩服，就算是老师的笔记本都不会如此详细吧。好想去偷偷复印一份啊。不过下了晚自习后，哪还有营业的影印店。第二天还是要还给萧绀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隔天，早自习结束后，蓝晔从食堂回来，教室里只有几个人。萧绀坐在角落，趴在桌上休息。第一节课就是英语，所以蓝晔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书，轻轻拍了拍萧绀地桌子说：“你的英语书。”
萧绀抬起头来，蓝晔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这，大概是谁拿错了吧。”
“没拿错。”
“恩？”蓝晔不解。
“我放在你桌上的。”萧绀说。
蓝晔愣住了。
“你自己看吧，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萧绀说完又趴了回去。
蓝晔意外地瞪大眼，他身靠在椅背上看着手里的书，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萧绀要帮他？蓝晔想不出，最后只得出萧绀这个人大概是面冷心热这个原因吧。
既然对方借了，蓝晔便收下了，不过上课之前，他还是确认了一下，萧绀可以借他多久，平时英语课需要么？
萧绀却是大方，表示随蓝晔的意愿，课本他不需要，因为他早就自学完了。
蓝晔不免咋舌，再看书的时候才发现，整本书都写满了笔记，果然是自学完了。
笔记光看自然是记不下来的，蓝晔干脆每天都挤出时间抄写，很多东西看起来时似懂非懂，但一到做题就一窍不通。蓝晔很是烦恼，本来不想再麻烦萧绀讲解，但看做题并无起色，他还是得请教一下萧绀才行了。
时间只有午休的时候，课间十分钟太短不说，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补觉的。这么想好了后，这天中午吃过午饭，蓝晔早早回到教室，把自己不懂的地方又重新标记出来，免得问的时候忙手忙脚给忘了。
没等多久，就见萧绀走进教室。他告诉自己，萧绀不过是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待人都很温和。反复在心里说了几次，倒不会那么紧张了。见萧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蓝晔转身叫了他一声：“萧绀？”
萧绀正准备带上耳机，听见蓝晔叫他，便取了下来。
“那个，我又几点不太明白的地方，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蓝晔眨眨眼，说话的时候，声音清亮而柔软，十分悦耳。
萧绀关掉CD说：“你说吧。”
蓝晔把书摊开在桌上，指着这一处说：“就是这个，现在完成时到底怎么用我实在是弄不懂，它和一般现在时还有现在完成进行时到底有什么区别？”蓝晔抛出一长串问题，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好绕。
“做错的题目？”萧绀问。
“哦，你等一下。”蓝晔连忙翻出习题册，指着错题说，“就是这个。”
萧绀看了一眼，然后问：“你为什么选B？”
“因为整个句子都是一般现在时态呀，老师不是说从句的时态要一致么？”
“我知道了，先解决你这到题目吧。”
萧绀抽出一支铅笔，说：“你能翻译整个句子吗？”
蓝晔思索了一下，磕磕巴巴地翻译了一遍。说完便忐忑地看着萧绀，等待评价。
萧绀圈出了他不认识的单词说：“这个意思你不知道？”
蓝晔忍不住吐舌头，他词汇量一直不太好，不然干嘛背单词。
“词典。”萧绀说。
蓝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又搬来词典，认认真真去查，生词解决后，句子意思清楚多了。
萧绀解释道，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后，蓝晔蹙眉想了一会，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他连连点头说：“我懂了。 ”
解决完问题后，蓝晔忍不住问了萧绀一句：“为什么你英语这么好？”
萧绀带上耳机说：“大概是因为兴趣吧。”
蓝晔很想问，我怎样才能到达你的水平，但这听起来有点太自不量力了，他没好意思问出口。
反倒萧绀忽然又补充一句：“你能认真把我笔记看完，期末90分没有压力。”
蓝晔眨眨眼，脸上浮出笑容。90分诶，对于一个从来都是在72分徘徊的人，90分已经算是一个质的飞跃了。更何况这句话是萧绀说的，蓝晔无条件相信。想到这，蓝晔更加有信心了！
抑制不住兴奋，蓝晔说了一句：“谢谢你。”
只见萧绀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
但那时蓝晔第一次看见萧绀的笑容，他冷冽的双眼，竟然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像是冬日里的第一道晨光，融化冰雪，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蓝晔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