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在山上》游子意

5、Chapter 5

　　其实这家餐厅在当地不算贵，但是以浪漫情调而著称。孙青妤选择的时候只看了评分，却没仔细看下面的评价。因此当两人走进去的时候，孙青妤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餐厅只有两人桌，桌上摆着复古的烛台，还撒满了娇艳的玫瑰花瓣。侍应生先将菜单递给了孙青妤，然后才是林安耀。
　　“请问你们想先来点什么喝的呢？”侍应生略微弯下腰，恭敬地问道。
　　这句话林安耀倒是听懂了，他说：“水。谢谢。”
　　正打算给他翻译的孙青妤笑了：“其实你英语不赖的呀。”
　　“这么简单的对话我还是会的好吗？”林安耀也笑了。
　　不过菜单上的菜名林安耀完全看不懂了，孙青妤便逐个给他翻译。

　　两人说话声音轻柔，不远处的侍应生听到他们的中文对话，只觉得这遥远的东方语言听起来是多么像情人间温柔缠绵的呢喃。
　　他低声和自己的同事说：“看那一对亚洲来的情侣，看起来多么般配。”
　　距离他们很近的一桌，正巧是一对中国来留学的女孩子，其中一人听到后便八卦地四处寻找侍应生口中般配的亚洲情侣，竟意外地发现了林安耀。
　　“你看你看，那边那个男的，是不是林安耀？”
　　“林安耀？这名字好熟。”被拉住的女生顺着同伴的手看过去，辨认了一番，“真的很眼熟啊。”
　　“就是那什么明日之星选秀出来的一个歌手啊。对面那个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噢是他啊。你管人家是不是女朋友啊。”
　　“哎哟难道遇到一个明星嘛。我得赶紧拍下来。”
　　“又不是什么一线大明星，你还让不让别人有点私生活了。”说话的女生对此并不感兴趣。
　　“我就拍一拍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而已。”

　　这家餐厅的菜品其实很普通，两人吃完之后稍作休息便离开了。孙青妤带着林安耀顺着皇家一英里往下走，一直走到了圣十字架宫。这里曾是玛丽女王居住过的宫殿。直到今天，也依然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夏季行宫。每年夏天，女王都会从伦敦来到爱丁堡避暑。而她离开伦敦的这段时间，也是白金汉宫对外开放的时间。这段时间以外，女王都会住在白金汉宫，因此也不会对游人开放。同样地，当女王住在圣十字架宫的时候，这座宫殿也就关闭了。
　　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孙青妤忽然想起来曾经听同学说起过的一个笑话。

　　“对了，我同学之前跟我说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个美国人来爱丁堡旅游，就在圣十字架宫附近。结果当天正巧碰上女王临时驾临，宫殿就闭馆了。然后这个美国人觉得很可惜，于是跟路边一个老太太说……”
　　“说什么？”
　　“说，今天圣十字架宫关闭了，因为听说女王来了。这个美国人以为老太太也是跟他一样想去圣十字架宫参观的游客。”
　　“然后呢？”
　　“然后你猜那个老太太说什么？”
　　“说什么？”
　　“老太太说，我知道呀，因为我就是女王。”
　　林安耀哈哈一笑，很是开心。孙青妤看林安耀笑得这么开心，觉得他真是太配合自己了。因为孙青妤并不觉得这个笑话值得他笑得这么开心。

　　圣十字架宫同欧洲其他的宫殿一般无二，两人简单地看了看便出来了。徒步逛了大半天了，林安耀觉得有些累，孙青妤便随便找了个咖啡馆，两人坐下来休整一番。
　　“现在才四点半，距离八点半还有四个小时，你还有哪里想去的吗？就选附近的地方吧，我看你也挺累了。”孙青妤看了看时间，然后问他。
　　换作从前的林安耀，要是有人在他这么累的情况下还敢上来问这问那，他早就翻脸了。但是他知道，他早已丧失这种资格了。
　　“你选地方吧。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说完林安耀便站起来想去上个洗手间，正巧旁边有人经过，两人差点撞上。还没等林安耀开口，经过的那个英国人先向他道了歉，眼神十分诚挚，这让林安耀有些诧异。等林安耀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刚才那个英国人也正好在洗手。英国人认出了这个刚刚才见过的亚洲男士，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向林安耀打了声招呼。
　　林安耀没想到这个英国人这么客气，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从洗手间出来后，林安耀问孙青妤：“英国人都是这么客气的吗？明明是我突然站起来，所以才差点撞到他，结果他先跟我说对不起。然后我去洗手间里遇到他了，他还特别客气地跟我打招呼，害的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孙青妤笑了笑：“所以说英国人很有绅士风度呀，他们的确是这样的。不管认识不认识，两个陌生人走在大街上，眼神碰撞在一起了就会微笑着打个招呼的。”
　　“原来如此，还真是有趣。”其实林安耀刚刚没说，他差点以为那个英国人看上自己了。
　　“不过呢，别看英国人，尤其是苏格兰人，表面上比谁都绅士，但是一旦喝了酒，那就比谁都疯狂。尤其是星期五的晚上，千万别惹街头醉鬼。”
　　“怎么？你遇到过？”
　　“这倒没有，只是别人这么提醒我而已。”说完孙青妤便端起咖啡小酌了一口。

　　林安耀看着眼前的孙青妤，心里有一处地方忽然轻轻跳动了起来。他发现坐在对面的孙青妤看着人时眼神深邃，看向窗外时又迷离。她端起小巧的咖啡杯轻抿时如西方贵女般优雅自如，放下时又如东方名士般淡泊从容。
　　短短几分钟，林安耀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孙青妤注意到了林安耀的出神，她挥了挥手：“怎么了？怎么突然看着我发神？”
　　林安耀终于回过了神：“噢？没什么？你想好我们等一下要去哪里了吗？”
　　孙青妤拿出来昨晚做的笔记，看着本子上那个画的那个大大的圈，说：“要不我们去司各特纪念塔吧？那里是电影《云图》的一个取景地。”
　　“好啊。”虽然林安耀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他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爱丁堡的天气向来多变。虽然上午他们在城堡的时候还是阴云密布，但是到此时乌云却都散开了，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整座城。
　　司各特纪念塔建在王子街上。王子街和皇家一英里大道几乎平行。二者是爱丁堡新旧城最繁华的街道。它们相隔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韦弗利火车站和城堡脚下的公园。司各特纪念塔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一座哥特式建筑，是王子街上的地标式建筑，也是城中心的一个制高点。
　　林安耀和孙青妤随便吃了一顿快餐，便去了纪念塔。
　　他们登上塔顶的时候刚好是太阳落下的时候。从塔尖望出去，遥远的福斯湾海面泛着夕阳余晖的粼粼波光。和电影中的场景一模一样，整座城市的屋顶都被染上了晚霞。
　　林安耀和孙青妤肩并肩坐在石阶上，孙青妤看向远方默不作声，她的目光沉静如水，宁静的面庞上也映出一抹霞色。古老的城堡在孙青妤的身后，安静而祥和地守望着这座城市和这漫天霞光。
　　不知道为什么，林安耀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下，孙青妤有些莫名地哀伤。

　　孙青妤并没有注意到林安耀的注视，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遥远的中国。在她的故乡，有一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孩，从懵懂的青春期开始。可惜男孩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努力追求过，也尝试放弃过，但是却始终难以忘怀。也正因为此，孙青妤才想要远远离开。在这司各特纪念塔上，她想起那部和男孩一起看过的电影，影片中有一段台词一直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每天早晨我都会沿着司各特纪念塔的接地拾级而上，一切豁然开朗。真希望我也能让你看到这种明亮。不用担心，一切都好。一切都那么完美，真的太好了。我现在明白了，噪声和声音之间的界限是常规，所有的界限都是常规，等待着被超越。一个人可以超越任何常规，只要这个人能首先想到要那么做。在这样的时刻，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清晰地就好像是能感受到自己。我知道分离是一种幻觉。我的生命远远超越了我自己的极限。

　　那个男孩也很喜欢这一段。孙青妤还记得，电影结束时，男孩说他也很想去爱丁堡看看，想登上司各特纪念塔，看看那里的夕阳是不是那么美，看看在塔顶的风光是不是那么豁然开朗。
　　回想起这一切，那个在她记忆中始终不肯消散的人，孙青妤这才真实地感觉到，他们早已经相隔万里，再无可能在一起了。
　　忽然地，林安耀很惊讶地发现孙青妤清亮的双眸竟然闪烁着泪光，那泪光在夕阳的照射下竟如同钻石般耀眼。他靠过去，伸出手想为孙青妤擦去泪水。然而孙青妤也正好在此刻偏过头，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三秒钟，孙青妤闭上了眼，轻轻地吻住了林安耀。
　　曾经，孙青妤和那个男孩约好要一起来爱丁堡。孙青妤从那时就发誓，如果男孩和她一起登上了司各特纪念塔，她一定会主动吻他。
　　而林安耀目瞪口呆地任由孙青妤一边亲吻，一边流泪。说实话，他曾经吻过不少女孩子，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乱如麻却又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