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丹》陈好清

19、第十九章 社树

　　玉清宫，位于蓉城西南郊。
　　宫西接连皇室林园，瑶池。
　　通常，立夏之后，立冬之前的大小皇家宴席，都会在瑶池举行。
　　虽是皇室建筑，但在此处却也是极尽风雅，很是努力得不攀上半点俗气。

　　杜金仙大半夜飞过山门时，宫内众人便感受到了她的威压，纷纷醒来。
　　下不知道公主殿下又在生什么气呢。
　　第二天，玉清宫一大早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蓉城长公主和玉清公主起了争执，最后的结果是，玉清公主被蓉城长公主下了禁制，不得出门。
　　至于争执的内容是什么，谁也不清楚，宫内更是下了死命令，不准泄露半句。

　　“长公主向来疼爱公主殿下，这次闹得可真厉害，也不知是何种缘故。”
　　“别说这事啦，我们原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长公主却还下禁令，你还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啊？”
　　“笨，第一这件事肯定很严重，第二这件事严重到哪怕只是议论猜测也会惹来大祸。”
　　“哦，哦，是这样。”
　　“嗯嗯，少说为妙，少说为妙。”
　　众侍女讨论了一番，竟连猜测都也不敢猜测了，但不少人心里却隐隐有着答案。

　　前几日金仙公主金丹大成时，和民间说书的那些很不相同。
　　民间说书里，提到金丹大成的修者，都有雷劫，但这边玉清宫严阵以待引来的却是持续三天的绛色祥云，以及异香。
　　尤其是玉清宫内的海棠，无花而香，更是令人啧啧称奇。
　　一般世人都遗憾海棠无香，却不知蜀地的嘉昌两地海棠能出香，移植到别处便很是奇特的花开无香，在蓉城也是一样。
　　玉清宫中从上到下人人多少都有在修行，所以那一天，还有人看见祥云中的金龙，以及清脆的龙吟。
　　这些因为不是人人都看见听见的，所以真假莫辨，当时长公主也命众人下禁誓不准妖言惑众，再谈此事。
　　但这件事，还是慢慢在民间传开了，原本女身龙气不过是笑谈，但这件事放在蜀国却有一点不好笑，谁都知道当今太子——也就是杜金仙的弟弟名叫杜宇，因皇后梦杜鹃盛开，金冠人至而孕。
　　众人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偏偏现任蜀帝认为这是中兴大吉之兆，是古蜀望帝转世，来竟未竟之事业，竟然毫不避讳得直接给皇子用了杜宇之名，还在皇子诞生一刻就立定太子。
　　而的确在杜宇诞生后，蜀帝顺利蚕食着三苗地界，只剩余凤凰城和遇龙山庄两个死角有待处理。
　　当然，这些风言风语在民间传过也就传过了，谁也不会当真以为公主能取代太子。

　　被困在大殿的杜金仙很是郁闷。
　　她也不会真蠢到直接跑父皇那边说要跟老天爷上表蜀国溺女之风。
　　所以跑来和疼爱自己的姑姑商量，并愿意以一人之身一力承当上天降祸，在她心里，姑姑和皇室的人不一样，是非对错不会有政治上的考量，但这次蓉城长公主却直接跟她提起了国家立场，她才反驳了一两句，没想到姑姑直接就给她下了禁制，还逼她发誓不再提上表之事，什么时候愿意发誓了，什么时候才能解禁。
　　“仙儿，姑姑知道你的本事，所以这次的禁制连着你姑姑我的命，你要么就发誓，要么就踏着姑姑的尸体出玉清宫。”
　　一想到蓉城长公主毫无回旋余地的处理，杜金仙又是一阵烦躁，拔出越女剑，舞起一阵狂风。
　　舞了一阵，却听身后传来惊恐的侍女声：“长长公主殿下，北苑的社树……北苑的社树有些问题，请殿下过去观视。”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杜金仙停下舞剑，转身去看站在她身后多时的蓉城公主，满脸委屈和撒娇道：“姑姑！”
　　“仙儿……”蓉城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略略缓和道：“随我去看看吧。”

　　北苑有两颗银杏社树，在蜀国初建时植下，已有三百余年，此时一颗银杏，竟然在春夏繁盛之际，一夜枯黄，随风叶落。
　　杜金仙看到不以为然道：“这不是我的社树么，一定是我的诚意感动上天，所以就算不上表，上天也降祸于我，消弭那些女婴的怨气。”
　　“不是的。”蓉城长公主早已屏退左右，下了结界，以防有人偷窥偷听，甚至这样的情况下，她还直接用密音与杜金仙交流，“这是太子的社树。”
　　？杜金仙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据说社树有灵，皇室的这两颗社树会庇佑皇室男丁女眷中最优秀者，也会在一定时期，代表着这两名佼佼者。
　　此时，这两颗社树分别代表的就是太子杜宇，以及年级轻轻就达成金丹境界的蜀国天才修者公主杜金仙。

　　***
　　同一时间，柳伍娘营救下来的胎光之魂，也在缓缓叙述者她的身世。
　　她死于两百年前，她的母亲，是蜀国皇室女眷，即使尊为皇室之女，亦不能免去俗世恶习的破坏，无论她再怎么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生下的头胎女，婴儿还是夭亡了——非自然状态下的夭亡，驸马家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杀婴，但还是用压胜之术，杀了婴儿，并在事情败露后，将过错都推诿到侍妾争宠上，还杀了替罪的侍妾，来平息皇室的怒火。
　　公主不服，怎耐自己的母亲并非贵族之女，势单力薄，父皇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去得罪重臣，还暗示了公主要体谅，头胎女会给一个家族带来的祸患，即使不是真的，只是人心有了的阴影，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最终得到了这样的回复，公主便沉默了，把自己锁在房内七七四十九，期间不断派人送来名贵香料与上好的玉石。
　　出来以后，她回复了以往的常态，将保存完好的女婴尸体，交于人草草掩埋，然后用极为疲倦的神态说，要去玉清宫为孩子念经超度休养一阵，无论皇室和驸马家都极尽铺张得送了她进去散心。
　　却没想到她暗度陈仓，将真正女婴尸体悄悄埋在皇室代表男性的社树之下，日夜诅咒，郁郁而终。

　　柳伍娘和黎晏安听罢，默默对望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半晌，柳伍娘突然想起问道：“那你是被谁带到兵希的？”
　　胎光之魂飞到柳伍娘面前，停下在额头上轻轻说：“就是这个人，我觉得你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气息，好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随即柳伍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形象，她大吃一惊：“城主？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带你去么？”
　　“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妖怪，长这样。”
　　随即柳伍娘脑海中又出现了一只蓝色孔雀，和梦中的一样，随即孔雀又化成了人形……竟然是副城主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