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楚路]十一点五十九，时趋于零》苏我时叁

1、01

　　01.

　　有时候他会坐在天台上，看着远处飞机场上空苍蝇大小的飞机起飞，看脚下蚂蚁大小的汽车发动。想，在宇宙中，无数个遥远的恒星与地球的距离，是他沿着直线跑上一生都到不了的。宇宙极有可能只是打扫时飞起的那一团灰尘，而宇宙外又会不会有无数个宇宙。
　　那么人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会不会就像一个地球放在宇宙套娃里，一粒绿豆放在足球场的正中央。
　　路明非不是哲学家，但是他明白思想政治课本里最基本的尊师重教；他不是数学家，但是他提着菜篮游荡菜市场时不会被摊子的老板坑掉一块钱；他不是物理学家，但是他知道苹果熟了从树上落到牛顿头上是因为万有引力。
　　他可以想明白自己只是宇宙尘埃。
　　但是路明非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接近十二点的这个时间里，坐在卡塞尔明亮的食堂里，拿着烤鸭，被金眸子的师兄摁住了脑袋，和楚子航嘴对嘴。

　　*

　　对于一个吃货，特别是像路明非这样废柴类型的吃货，在熬夜至三更时感到腹里空空急需安慰，更何况今日天气冷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卡塞尔的食堂全天候供应，这是一个好透了的好消息——对于路明非来说。于是他丢下手机电脑，在这样一个有雨而潮湿的夜晚，欣然起行。
　　离开宿舍的时候，芬格尔还在啪嗒啪嗒地打着字。用芬格尔的话来说，身为卡塞尔八卦第一线，保持二十四小时的情报收取是非常重要的——即使在路明非看来，他这半夜五点睡次日下午醒的颠倒生物钟，能接受到的消息比常人更慢才对。路明非关上宿舍门，无视芬格尔“师弟你干嘛”“月夜幽会吗”的叫喊，把单薄外套的领口高高竖起，作为全部的防雨工具，便缩着脑袋，融入了那雨色夜幕里。
　　卡塞尔很少下雨，如今这样子的小雨纷飞，是路明非待着的这段时间里都未曾遇到过的。他艰难地起跑，动作笨拙又显得费劲，帆布鞋踩在湿了层水的地板上，溅起的是湿凉。

　　路明非用他那余额即将不足的卡，给自己刷了一份夜宵。他端着那一盘饮料与肉，虽然有些肉疼自己的卡，但他相信昂热一定不会让唯一的S级饿死的。仅有的S级学生半夜饿死在食堂，说出去多不像样。
　　他在食堂门口坐下来。不得不说，有些世界知名的食品能火起来，可不是水着来的，北京任务那次尝过全聚德后，连着几周吃不出肉味，满嘴都是香。从北京回来后，路明非觉得自己满口流连着的都是那烤鸭的香味，只好来食堂吃烤鸭解馋。虽不如那来的正宗，好歹也能顶饱。
　　就着夜里雨淅淅沥沥的响，拿着烤鸭腿大啃特啃，路明非看了眼食堂外那飞下的白条，捧起蔓越莓果汁抿了口。鼻尖飘过一丝水的潮湿味，路明非略微放下纸质被子，从那白色的和紫红色的两个半圆后，瞄见湿着身子的楚子航从饭堂门口走来，坐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发因沾了水而贴着头皮，雨水从黏成一根根的头发尖落下，只有黄金瞳还不曾熄灭半分，倒像盖了层水汽，更加明亮了。
　　“师兄好，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淋雨啊？我知道回国之行可能让你难受啦，但也不要像个偶像剧一样淋雨啊。”路明非朝楚子航打招呼，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随意地废话几句，又捧起鸭腿大吃特吃。楚子航没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看的黄金瞳显得愈发明亮，路明非见他这副湿淋淋盯着自己看的模样，活像某种动物，而那眼睛的光仿佛要把食堂的灯光也都吞了去——
　　路明非不由得轻呓出声：“师兄啊——”
　　话音却在湿了的水汽里飘了两个圈，打了个转，还没等到下一个音接上来，又被人截了去——

　　楚子航从座位上弹起的那股子迅猛劲，活像老虎或狼，至少也得是只大猫。他摁住路明非的脑袋，堵上他那还粘着层烤鸭油的唇，动作迅速到路明非像正常人那样在脸贴脸时闭上眼睛玩暧昧地等待都办不到，他大张着眼，满心都是不可置信加上七分的震惊。

　　——他的脑袋里正在经历一个橘子大小的宇宙爆炸，爆炸又膨胀，接连着一个又一个新宇宙爆炸，如同别样的烟花。他脑中凌乱又混沌的一片，思维无法正常运转，由反射弧那段传来的信息卡在半路，如大塞车动弹不得。

　　这个由楚子航主动发出的吻没有那么温柔，他轻轻地啃咬着路明非的唇瓣，似乎他是饿了两三天的饥狼饿虎，那两片薄薄的小玩意儿是鸭腿肉，让他整个人都像是理智丧失，化身一只来自远古的凶猛生物。路明非甚至还含着一口咀嚼了一半的烤鸭，在被吻或者啃得只剩震惊之余，他还来得及吐槽：还好师兄没有来一个法式舌吻。
　　想到这一点儿后他才记得起要拒绝。路明非手在挨得过近了的身体上摸索，终于找到了肩膀这个出力点，将楚子航推开来。路明非慌忙吞下那口鸭腿肉，揉了揉自己早已红了肿了的唇，有些无法直视那双黄金瞳。往日对他无效的来自高纯度血统的言灵·皇帝，今日却不合时机地发作了。
　　“师兄你干嘛啊突然这样，半夜饿了也不要这么突然来抢我嘴里的鸭腿啊，说出来就是了我都给你……”
　　嘭。
　　路明非噎住了。
　　依旧是半途被截断，尾音在空中飘了，下一个字还在喉咙里打转。路明非在今日的末尾，经受了一次心脏冲击后，临来了第二次的目瞪口呆。楚子航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正正地，倒在了餐桌上。

　　路明非不得不感叹，楚子航给他的那个强吻一般的存在的东西，是那么的充满了男子气概。而现在楚子航晕倒的方式，也是如此男人——从动作神态，还有声音响度上来看。

　　*

　　看见湿漉漉的路明非扶着同样湿漉漉的楚子航踏进宿舍门时，芬格尔觉得他看到了明天的守夜人论坛头条。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的路明非显得更加颓废，白衬衫贴在身上显露出那白斩鸡的身材，对比起旁边标志的楚子航，就是火柴棍。
　　火柴棍把肌肉男连扛带拖地带了进来，随便扯走了几样床上的杂物，路明非就把他放到了自己的硬板床上。搞定这件事，路明非才有机会撑着床，喘上两口气。
　　“师弟啊，你这出门吃个宵夜，怎么带回了个狮心会会长来了？”芬格尔看着这湿透了的两人，仿佛看到了帖子后面的“HOT”与小手。
　　“楚子航他不知怎么的就在我面前晕过去了。把他丢在食堂肯定不行咯，半夜医务室又不开门，只好带回来了。”路明非翻出一套干净衣服，脱下了身上粘着难受的衣服裤子，丝毫不介意芬格尔这个醒着的大活人在场。搞定了自己后，他又犯了难：师兄怎么办，他还湿着呢！
　　“芬格尔你帮我换了楚子航衣服好不好？”他用着哀求的语气向说。
　　“不好。”芬格尔回绝得干净利落，末了，还补上一句：“你自己来。”

　　火柴棍认了命地拿过干毛巾。鉴于两人的体格差，路明非给楚子航拿的是芬格尔的衣服。路明非搬过凳子坐在床前，紧闭了眼开始拉楚子航的衣服。布料湿了水贴在身上，路明非难以避免地要去触碰。虽然本着“都是大男人”的心态，但成效不大。
　　脱衣服比起擦身来说，也不过是最终BOSS前的小case而已。用干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路明非在心中默念：哲学家看希腊神话图看到的是其中的寓理，历史学家看到的是那时候的人文生活，艺术家看到的是明暗交接的色彩，只有俗人看到的是丰满或下垂的□□……话说回来，各种学家看到师兄，会想什么呢？呸呸呸，路明非你要争气你不是俗人，快放过那块腹肌……

　　终于给楚子航换上干衣服，路明非将两套试衣服丢进桶里，内心崩溃。看了半天热闹的芬格尔见他闲了下来，才有机会问他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楚子航他就那么突然地倒在桌子上了。”路明非面对芬格尔的询问，也只能装傻卖弄。真让他说他的嘴唇被师兄当做鸭腿啃了又啃，实在太过羞耻，他可没有那种勇气去抛去羞涩。
　　“不不不，你绝对隐瞒了什么。”然而芬格尔多年老油条也不是盖的。他一眼就看出路明非这十有八九是略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事情往往是关键。“老实说出来！”
　　“好吧。”路明非砸吧砸吧嘴，“师兄他……在昏过去之前……吻了我。”尾音轻得不可闻，泯灭在雨声里。他又想起那个侵略性与标志性十足的吻了，那唇附上唇的感觉还残留着，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到现在还肿着——在雨里淋了十分钟也不能阻止楚子航在上面留下的逐渐变成记号。
　　“哈？！”芬格尔的表情介于喜闻乐见与目瞪口呆之间。过了一会，他捂着嘴巴闷笑起来，直到路明非有恼羞成怒之意，才控制住合不上的下巴。
　　“师弟你可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这回到芬格尔沉思了。“师弟啊。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感觉到楚子航在看你吗？不是普通的看，注视那种。”
　　楚子航在看我？路明非纳闷。像他这样的废柴，一是同性，二是没颜值。反过来，他注视楚子航还比较容易说得通。像这样的事情，真的有存在么？

　　——不过这么想着，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一段记忆。那时他闷热着走在校园里晒满了一路阳光的路上，高温让他迷糊得不行。隐约觉得有一道目光用沾在他身上，回头了四下张望，就见着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楚子航，凝视着他的瞳，是融化了的黄金，比太阳还晃眼。由于画面太美，阳光太灿，回忆起来像是梦境，路明非没过几天就忘了这件事。
　　“好像有。”他说。
　　“喔。”芬格尔的表情又变得神秘莫测起来，“恭喜你，被某种远古生物看上了。”

　　*

　　某种难以言喻的荷尔蒙，是今日早晨八点叫醒楚子航的元凶。眼珠在眼皮底下活动几圈，从未拉上的窗帘后透过的光让他难以睁开眼。身旁传来的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楚子航闭着眼都能猜出那是谁——
　　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他睁开眼，瞄向身旁，趴在床沿的人。
　　路明非双手交叠，枕着胳膊睡着了。

　　身上的蓝色Polo衫与牛仔裤显然不是他的，看来是路明非或芬格尔替他换了衣服。
　　昨夜的事情在脑海里回溯，让楚子航头疼起来。他没想过这股血对伴侣与性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即使已经尽他最大努力去保持清醒，但仍然在午夜暴动——他更没想到路明非还会在深夜跑到食堂来，与他来了一场“美妙的”夜间幽会。
　　宿舍里两个夜猫子都还没起床，安静的空间里能听见细微的鼾声。楚子航缓慢地坐起身，凝视着路明非的睡颜，过会，翻身下床。他的动作尽可能地放的轻柔，但还是惊扰到了睡不安稳的路明非。

　　“师兄你醒了啊……”路明非揉着眼，看楚子航坐在床边，一副准备离去的样子，他不禁伸手去揪住了Polo衫偏长的后摆。
　　“师兄，昨天晚上——”/“昨晚我——”
　　两人的异口同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路明非愣了下，收回抓着衣服的手，低头避开楚子航的目光。“师兄你先说吧。”
　　“昨晚的事情，对不起，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你想说的就这些吗？！”
　　楚子航的话像戳到了某些伤疤，让路明非痛得跳脚。他猛地抬起头，瞪着楚子航那低垂的黄金眸子，让楚子航心虚地避开。他尤其烦厌这种“不关你事”的态度，特别是这事情他可是第二个主角——“师兄你的特殊体质你怎么不跟我说？”楚子航避开视线的动作让路明非感觉到了委屈，不由得软下语气，“如果你真的需要追——”那个词让路明非停顿了会，“——追求我，那你就尽管来就好了。”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只是侧着头，看灰尘在半遮掩的窗帘旁，在透过的阳光里跳舞，不知其中又有多少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