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对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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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族的军队中有一顶华帐，账内设有一张铺着软绵毛毡的软榻，软榻前是一张半人高的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罗盘一样的仪器，隔着小几与软榻对着的是一张镂花木椅。五行子坐在软榻上，右手绑着一根很长的丝线，繁复的绕在他的五指上，这根丝线看似很是普通，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根丝线连着小几上的仪器，这仪器唤作九转轮，五行子就是靠着这根丝线来控制他的军队。
镂花木椅上坐着一个带青铜面具的男人，面具完全的遮住了男人的脸，连眼睛都不曾露出来，五行子清楚以他的修为不用眼睛也能看清面前的一切。他站起身来解下手上的丝线，任那些士兵们欢脱的杀戮好了，他笑着摘下那面具：“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你的脸会让人着迷，所谓男人的英雄气概可全在你这张脸上，可惜啊，现在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你看看他们是会选择杀掉你还是救你。对我这个安排满意吗？”男人只是略微扫了五行子一眼便不再看他，也不说话，虽然言语的攻击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但是他已经找不去什么语言来攻击面前这个变态到了骨子里的男人，除了诅咒。但是他不会诅咒五行子，他相信五行子得不到善终，谁叫这世道一直都是公平的。他看着五行子，想起人间戏折子里的一句话“难得好皮囊，歹个狠心肠。”这话用来形容五行子是再贴切不过。
面具又回到了他脸上，他索性闭上了眼封闭视听。
刀与剑碰撞发出轻快的金属声，空气里充满了血腥的气味，翡岚不忍去看这场面，但他不得不看！
黭鹰走过来从容的行礼，好像那动作他已对着翡岚做了无数遍：“黭鹰见过天帝。”他的确一点也不惊讶于翡岚即位的事，从五行子出兵的那一刻起黭鹰就已经猜到翡岚会即位，不管他喜欢与否，他都只能那样做，毕竟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即位这一条。要说怨黭鹰肯定是怨翡岚的，他倒是不争什么权位，只是感叹以白鸢那性子现在肯定是在家里偷偷的伤心。黭鹰想把翡岚摁在地上暴打一顿，毕竟他只有白鸢那一个妹妹，从来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她要什么都顺着她，而今翡岚不仅不顺着她还不顾她的意愿坐上了天帝之位。翡岚这是大爱，但他没能顾及到白鸢的心情。当然把翡岚摁在地上打什么的也就是想想而已，眼下战火连天谁还有那么多心情去管儿女情长。翡岚拉起黭鹰：“不必拘礼，战局如何？”“暂能压制，只是五行子的兵太诡异，像杀不死的怪物。”的确，五行子的士兵受了伤是不叫的，他们无视伤痛，不知疲倦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邬当贺摇头：“并不是什么怪物，这是元族的秘术归元创，是以泥木做材附以元力炼成的人形士兵，因本身并不是人而对疼痛无感，称得上是无敌，元族一脉曾靠着这秘术统治天界多年，但制作这些士兵消耗的是制作者的元力，长久下来，元族便渐渐衰落，为保全族承元族不得已销毁了此法，但已是无用，元族最终还是只剩下了五行子一人。”现在想来，毕竟是代代相传，五行子怎么可能不了解此法。翡岚眉头深蹙：“我们的士兵有血有肉对疼痛的感觉是很强烈的，跟这样一支军队打仗怎会不吃亏。”“并不是毫无办法，黭鹰，传令下去专毁其手脚。”既然不是活物，那就没法杀死，既然杀不死你，那我毁了你的手脚看你还如何进攻。跟死物就不要拼智慧，只需拼一下暴力就可以。 五行子闭着眼躺在软榻上假寐，九转轮忽然急剧的转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得咯吱声。五行子睁开眼向账外望去。
一地的残肢败臂，掉落在地顷刻便化作泥土、木屑。
哼，倒让你们找到了缺点！五行子纵身一跃跳出华帐站在一块较高的碑上，碑林是镌刻着天界数万年来各种杂事的地方，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因为地处偏远许多种族纷纷将宗殿迁走，五行子一直不将元族宗殿迁走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清净，无人打扰，碑林里有各种碑石，或大或小的立在这里，倒也方便对决。
翡岚站在高台之上与五行子对视，狂风呼啸卷起他的战袍，卷起了心中熊熊怒火。翡岚看着五行子发丝飘飞的模样，单是看着五行子这个人他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会起兵，不管怎么看五行子都是一幅超然于凡的样子，实在让人没法将他与罪恶联系在一起。只是他已经看透了五行子，他自然是明白五行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五行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虺髑戣，他并不认为翡岚能够赢得过他。
邬当贺在下方看着，突然变得很紧张，黭鹰关切的问：“不若您先去休息？”邬当贺摇头：“你可知虺髑戣？”“自然是知道的。”黭鹰不明白邬当贺为何这样问，他自小熟识各路兵器，虺髑戣自然在其中。只是这虺髑戣和别的武器不一样，《兵纪》上关于虺髑戣的记载只有短短几句：以毒育婴，待其成年，使虺食其肉饮其血唯留其髑。燃蒡竹，虺、髑、育婴之毒共制成液，蒡竹之火淬于戣。故曰虺髑戣。
虽然《兵纪》上有关于它的记载，但并没有人炼制成功过，所以这一直被认为是杜撰。
“五行子拿的便是虺髑戣。”“怎么可能呢？这只是杜撰。”黭鹰自然是不肯相信的，邬当贺也宁愿是杜撰：“并不是，曾经有人炼制成功过，只是因为炼制虺髑戣残杀了许多婴孩而被处以极刑。”听得此语，再去看五行子手中的虺髑戣虺，黭鹰忽觉后颈一阵寒凉。
缠斗的士兵停了下来，各自归队，这是修道者的规矩。两军交战时若是将领对战则双方的士兵都得停下来，这不仅是对将领的尊重，更因为将领的每一次对战，都有可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颢鍠散发出水蓝色的光幕卷向虺髑戣，未触及虺髑戣便被一股乌青色光幕缠住，那是虺髑戣的渗气，只有武器上的元力丰沛到一定程度才能将其元气实体化，翡岚不知七无注入颢锽的元力到底是多少，但想来肯定不弱。
两色光幕相互纠缠，有时仅余水蓝，有时仅余乌青，有时又相互抵消化作虚无。颢锽与虺髑戣的力量看起来差别不大。
人未斗，武器已先较量上。
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出手，两个人对战时是没有办法遵循“先下手为强”这一准则的，先下手的那个人往往会先暴露自己的弱点，现在他们只能先拼耐力。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所有的人都静立不语，只有颢锽和虺髑戣在消磨着对方的力量，好似它们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 颢锽是七无亲手打造，七无曾说颢锽是遇强则强的武器。虺髑戣的渗气非但没能消弱它的力量，反而使得它的元力扩散更加的快速，那水蓝色的光幕渐渐的张大，似要将虺髑戣彻底的吞没。
五行子的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滴，不能再等了！
他忽的将虺髑戣扔向翡岚，只要能伤到翡岚就算他不死也能让他重伤。
虺髑戣飞过来那一刻颢锽迎了出去，两者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翡岚与五行子几乎同时飞离了脚下的碑石向对方冲去。
翡岚招式中规中矩，虽掺杂了一些佛界的术法却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威严自露。邬当贺看着这砂石迷乱的场景，忍不住叹息，这是翡岚最接近于帝王的样子，若没有战争，翡岚应该是一个好帝王，但若没有战争，翡岚也不会想要坐上这位子。到底是造化弄人。
相比翡岚的进攻，五行子就要猛烈得多，他自幼四处问道，除佛界外四界都有他的身影，虽未得精髓，但也是集百家之术，自成一派，并无什么怪异之感。
五行子未束的头发在空中飘舞，竟有种倾倒众生的感觉。
虺髑戣一次次的划破面前的空气，翡岚可以感受到那浓烈的渗气。五行子的进攻太密，加上虺髑戣在他手上，翡岚能做的只有不停的躲避。
他不敢和五行子硬拼，对于虺髑戣他始终充满畏惧。在佛界的鸿矩殿中他见过关于虺髑戣的记载，那种诡异而充满危险的炼制方法让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去炼制这种武器，他也曾问过莲生是否真的可以炼成，莲生告诉他有志者能成。这样看来，五行子倒还是个有心人。
虺髑戣又一次的刺了过来，颢锽及时的挡住了虺髑戣，空气中爆开一团光幕，翡岚往后退去，差点让虺髑戣给伤到。五行子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两人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的落在了碑石上。
喘气的时间是没有的，五行子和他的军队一样不知疲倦，刚落地他便又冲了过来。虺髑戣似乎也很兴奋，翡岚看见它的尖端变得更加的红，仿佛随时要滴出血来。这是它体内的虺毒在燃烧，五行子不断地给它灌注元力，只要能刺到翡岚，便能令他重伤甚至死亡。
翡岚险险的躲开，战袍被割破。
队伍中突然传来痛呼声，不知何时五行子的军队发动了进攻。这样的事在以往的战场上从未出现过，许多人来不及反应，惨遭毒手。
场面混乱起来，到处都是大喊声，以及刀剑砍在身上发出的沉闷的摩擦声。黭鹰纵身跳下高台，单手劈倒了一个扑向士兵的敌军，他在战场中穿行，如鱼得水般自在。比起翡岚来，黭鹰更适合打战，他和他的师父一样为战争而生。
战士的哀嚎声传入翡岚的耳中，像一簇火苗，点燃了他心中的熊熊烈焰。他不再躲避五行子的进攻，直直的迎了出去。虺髑戣猛地向他袭来，那诡异妖冶的尖端直指他的胸膛，五行子的嘴角勾起胜利者的微笑。
五行子只感觉风从身前掠过，虺髑戣已不在手上。就在他要成功的那一刻，翡岚用颢锽将虺髑戣挑飞出去。
到底还是轻敌了，五行子在心里嘲讽自己，他原以为翡岚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疯子，并且是个有胆识有魄力的疯子。
翡岚心中松了口气，他是在赌，在拿自己的命赌。五行子一定会在将要刺到他的那一刻放松警惕，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哪怕晚了一个眨眼，他就会丧命于此。所幸，他赌赢了。
虺髑戣与颢锽交叠着落在了地上，激起一层尘埃。水蓝色光幕与乌青色光幕混做一团，拼命地压制着对方。
五行子并未因此而放弃攻击，而是一掌击向翡岚。翡岚跳起身来躲过那一掌，顺势将五行子的手臂抓住，往后抛了去。五行子退了好几步才站住身形，他立在原地，双手交叠。翡岚看过去，五行子的身形连同周围的一些景象都变得扭曲。翡岚双手握拳又微微张开，衣袍飘了起来。
一股力量把空气如同水一般的推开，直击向翡岚所在的位置。翡岚的四周却如同结了一张无形的网，将那股力量挡在了外面，几番撞击，却又化成了虚无。
他们已经从肉搏到了比拼元力术法，空气静了下来。
翡岚和五行子以同样的姿势站着，怒视对方。
两人同时抬起了双手，以环抱之势对立，忽而合拢，手中似有一把利刃，挥向对方。空气迅速的扭动起来，五行子和翡岚的视野都变得扭曲，空气被这两股元力搅得躁动。
两股元力撞在一起，炸裂开来，就像是被人泼掉的水，向四周溅去。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它的涌动。
两人都不肯停手，也不敢停手。五行子的额头上出现细细的汗滴，为了归元创，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元力，他曾经被誉为五界难寻的天才但如今已大不如从前。反观翡岚，则是面色不改，再如此耗下去他迟早会输。五行子心中焦急，手上力道更甚，他看到的景象变得更加扭曲。
其实翡岚并没有比五行子轻松多少，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在一点点的变虚弱，只是他必须撑着，他不能让五行子察觉到他的难堪。
五行子又一次向翡岚重来，元力强盛，地上的尘土随着他而飞扬。翡岚将一块碑石扔向五行子，碑石碎成了小块，五行子也受了伤，连连后退。翡岚开始汇聚元力，却听得一阵哨响，高亢却不刺耳。翡岚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人鬼魅似的向他袭来，速度之快是翡岚无法想象的，那人裹着长袍，青铜面具上刻着诡异的纹路……
眼前只有迅速倒退的景象，像是一条条的丝带。待到视野恢复时，翡岚已经被推出去很远，而黭鹰正在和那人激战。
五行子回到了帐内，翡岚也回到了自家军队的看台上。
男人戴着面具，黭鹰无法识别他的五官。但是总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往他的脑海里钻，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似乎充满了危险的气息。黭鹰想不起自己和这个男人的交集，但他没法下狠手。
“你是谁？！”黭鹰大喊，瞬间爆发的元力把空气都变成刀刃，尽数飞向眼前这个男人。他并不躲，而是和黭鹰一样爆发元力，他的元力比黭鹰要强很多，那些无形的利刃纷纷向着黭鹰飞去。
它们斩断了对方，谁也没有留下来，全都化作了虚无。
翡岚看得焦急，想要下去帮助黭鹰，邬当贺一把拉住了他：“你去只能徒添麻烦，你觉得黭鹰需要你的帮助吗？”他这话一点也没错，如果翡岚去了，黭鹰不但要对抗敌军，更要照顾他。即使心中明白，也还是想要去帮助他，就算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可是……”话未说完就被邬当贺打断：“去上药吧。”虽然黭鹰及时的推开了他，但还是被那神秘人的元力伤到，原本以为没人知道，就打算一直瞒着，没想到还是被邬当贺发现。
邬当贺把翡岚推进了刚搭建的小屋里去，邬当贺一把扯开了翡岚的战袍，被伤到的是肩膀，已经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是恶心。
邬当贺给他上药，翡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邬当贺笑道：“疼就对了，还活着。”
疼就对了，还活着…
对于战争翡岚一直没什么感觉，而今也算是尝到了苦头。
有关于战争，疼痛是一种庆幸，它清晰的提醒你，哪怕明天仍旧继续的疼下去，也不会丢掉希望。
翡岚给自己绑绷带：“谢谢。”其实他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邬当贺，谢谢他为自己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他总觉得对不起邬当贺，自七无归尘之后，邬当贺就担起了照顾翡岚的责任，可是自己不但没能让他过上好日子，还让他为了战事而烦忧。
邬当贺给他换上干净的战袍，一脸严肃：“须得多加小心，毕竟你不能……”他没有说下去，翡岚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不能和别的修道者一样靠元力来修复伤害，他是个有缺陷的修道者，受伤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噩梦，而非别人一样的家常便饭。
翡岚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臂，痛得快要呼出声来。邬当贺无奈的摇头：“出去吧，别让大家担心。我有事要去佛界一趟，你顾好天界，战事有黭鹰你不用担心。另外给花修写封信吧，有他在你的伤就算不得什么事了。”像父亲叮嘱儿子一样，翡岚似乎看见了七无，他的心里却更加的愧疚，邬当贺要去佛界，为的恐怕也是战事吧。
他孩子一般的点头，走了出去。
邬当贺拿起翡岚换下来的战袍，上面还挂着些许的血。他眉头深锁，低声道：“不可能的事，怎么会这样呢？”分明是不可能再出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对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