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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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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绥?”他记忆中的女子本该语笑嘤咛,眉眼明丽,而眼前的姑娘虽不是艳若桃李,对他却绝对的冷若冰霜,他晃了晃神,虽是早春时节,山中却雾气岚岚,少女手中怀抱一只白狐,身后的桃花林花枝灼灼,翩若惊鸿,却是不见尽头,叫人眼花缭乱。
第一眼,那样酷似的容貌,却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第二眼细看,少女的眼角到耳鬓,有一块红色的月牙胎记,一双眸子灵秀不已,眼神干净如溪水潺潺。
第三眼再看,第三眼再看.......
少女绝倒:“来者何人?意欲何为?还有....我—不—是—“水水”!!”
他轻轻一哂,手中折扇轻摇,“姑娘,在下苏晗。本无意孟浪,只因姑娘长得,实在是像在下之妻”。这句话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轻浮之语,何况是对一个十五及笄的姑娘。
她却不着恼,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苏晗。
他嘴角一勾:“既然姑娘与在下有如此机缘,你我也算是相知了,可否引见在下去拜见家师隽白,也不枉我们的交情。”
她摸了摸耳鬓的胎记,“第一,我不是她,因为我是是个丑八怪,不是么?第二,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所以我师父也不想认识你。”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苏晗看她眉眼疏离,眸光微动,不由得想起了屈原的《九歌山鬼》,便道“姑娘气质清丽,真似屈子笔下的山鬼姑娘,又又何需妄自菲薄?”
她只摸了摸狐狸,并不说话。
见没人理自己,苏晗只好自己和自己说,以解尴尬:“姑娘的桃花林,透着古怪。”下一秒却折扇一收,身形晃动,闯入这桃花阵中。复行数十步,只见东有古木青青,北方溪流潺潺,南有蕉花似火,“乙木在东,葵水在北,丙火居南”苏晗刚瞧出一点端倪,左翼对了,右翼又不对,认准一个方向,疾行百步光景,可眼前仍是密密麻麻的桃林,再仔细看并未离开原处,只是在附近的圈子。略一思索,当即退开丈余,望着桃林沉思。那姑娘只冷冷看着:“这阵法有七十二般变化,集百家之长,比八卦图还要复杂些许,公子若要坚持,不过画地为牢罢了。”
苏晗文武全才,行军破阵不计其数,实是当世出类拔萃的人物。怎想这桃花阵变幻莫测,不由惊佩不已,可生来傲骨,仰头而答:“大丈夫自担当,自成全,何需畏首畏尾?”她怔怔看着苏晗,震一,屯三,颐五,连破三方,那人手持一把羲和剑,靛蓝的衣服随风缱绻,一双凤眼明明灭灭,那样好看的眉烟,透着三分笑意,三分柔情,更有三分刻骨的冷峻深藏其中。一剑霜寒十六州。
想到放如此厉害的人物与师父去互虐,也是见乐事,狡黠的眨眨眼道:“奎位改亢位,丙火变葵水。”
苏晗听她出声指导,心头一动,便离了阵法敝障,抓了她的手臂,急退而出。
那双风眼顿时流光溢彩,“多谢了,山鬼姑娘。”即使后来沧海桑田变化大,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曾经被那一瞬间的眸光所迷,忘记了所有的镇静固守。
“我不是鬼,我有名字,我叫女萝。”她抿嘴一笑,秀致嫣然,月牙胎记在雾色中隐隐若若,似雾里看花般,在苏晗心中萌芽,崭放,自然,他心底也乐开了花。不过他也假正经:“咳咳,女萝姑娘的阵法正奇之变十分惊人,令我十分佩服,佩服,可想家师隽白必定也是当世无双之人......"
女萝掩了唇,装出惊讶娇羞的模样,却笑道:“呀,苏公子这溢美之词,小女愧不敢当,那个..."她把苏晗那假正经的话学了十足,说出的话却是不正经的:“公子乃人中龙凤,我这点伎俩在公子面前大概只是孔夫子面前念三字经吧?”
苏晗有些好笑,却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恩,女萝姑娘,在下前来是拜会隽白大师,姑娘莫要东扯西拉耽误了我的正事。”
女萝便道:“火生土,其色黄,故黄者中央也;土生金,其色白,故白者西方也,你要找的隽白师父便在西山脚下,浮云寺中。”
桃花林后藏着这沧老的西山,浮云寺,全寺紧紧贴在西山的悬崖峭壁上,十分惊险,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令人望而生畏,古老的寺庙在朦胧晨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走过蜿蜒的青石板路,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尽首眼底,主楼是用一色青石起座,直上七层,石条又故意不打磨平整,粗犷凝重,像一个巨人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坦荡的襟怀。
苏晗感慨:“好一个深山藏古寺的意境,隽白大师的乱石铺路错落有致,拙趣质朴,真是名士胸怀。”
女萝答:“大概是磨平比较废银两吧。”
苏晗:“......”
隽白大师,常住地:西山浮云寺。他乃大周第一智者,兵法,布阵,奇书,阴阳无一不通,最善谋略。世人常道:“得隽白者,可安天下。”更能甚者称其器宇恢弘,性怀冲澹,既能乱世,又能安邦,广博敷畅,波澜老成,旁通阴阳之术,至诸子百家,颇引当朝周武帝朱见琛所忌惮。
刚进浮云寺的院落,映入眼帘的便是花院的题字,笔势雄健洒脱,酣畅浑厚。旁附杜子美的两行题诗: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花院的院子比较小,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大殿中有一男子约莫四十左右,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敲着木鱼,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他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给人的感觉....呃.....不伦不类,说是和尚却不剃度,不是和尚,却敲着木鱼,说是和尚,不念经文,却念着诗文一首:“谯橹年来战血干,烟花犹自半凋残。五州山近朝云乱,万岁楼空夜月寒。江水无潮通铁瓮,野田有路到金坛。萧梁帝业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
惊得苏晗目瞪口呆。
木鱼声戛然而止,只听那声音吩咐道:“谷雨,有贵客到,速去迎接客人和你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