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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狐狸 ...

  •   云轻是只狐狸,毛是白的,如同晴天艳阳下的云朵。
      她的父母从小就不在身边,幸有两个哥哥相伴,三只狐狸一起住在清林山上。
      大哥云漠,沉稳肃然,如同山岳。
      二哥云寒,淡漠冷静,几似玄冰。
      至于她?她自己觉得挺静娴的,安安分分地在清林山上一呆就是八百年。出生这么久,还不知那人间烟火是怎样的景色,竟引得这么多妖前扑后继?不过只要不是与两位哥哥扯上关系,人间再美,她也没有丝毫兴趣。
      但其它妖可不这么想。
      清林山半山腰到山顶的位置是属于他们兄妹三狐狸的,等闲妖精不敢进。而其下的位置则被分配给了零零碎碎各种小妖,几窝几窝的散布着,构成了清林山妖精生态系统食物链,绿色无污。各自物竞天择,沉沉浮浮。
      约莫是她四百岁的时候,连形都没有化,某次云轻刚习了传承记忆中隐藏身形气机的法术,恰巧大哥闭关,二哥望月,都忙着修炼。她也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们,就在山上走了几步试试效果,后来没意思,便跑到半山腰下,如入无妖之境一般到处看看。
      一边叹息于这些小妖的孱弱愚钝,一边耳朵不闲着地听小妖的家庭教育。
      谁知正走着,竟听见了对自己兄妹的议论。
      议论的是几只鸟妖,麻雀、夜莺、八哥都有。
      它们说:大哥沉稳尤可嫁,二哥淡漠必以敬。
      等说到小妹时,却沉默了些许。
      然后齐齐叹息小妹漂亮是漂亮,却根本不像只狐狸,反倒像是那些白须白眉的牛鼻子和秃驴。
      几近于道。
      接着又为大哥、二哥像不像狐狸吵起来。
      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似乎狐狸都应该是妖娆的、魅惑的,可清林山上的狐狸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不魅世人,不惹凡尘。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狐狸?
      可清林山上的那窝狐狸都是这样。
      云轻却觉得很好笑。狐狸一族拥有这样的天赋,就一定要当媚人的祸水吗?
      在传承记忆中,祖地青丘的某只狐狸受神族三皇之一地皇的委托,来到人族,迷了纣的眼,败坏众神遗弃之国商的朝政,从而加速商的灭亡,推动顺应天命的姬周建立。
      可惜神族式微是大势,那位曾光耀无比的人皇反被算计,只得避居。
      从此,狐狸就只是祸国妖物了。
      可狐狸就不能求道吗?
      谁说狐狸不能求道?
      清林山上数百年,狐狸们都在认真刻苦地修炼。
      月华清辉,夜夜不缒。
      没有对他们的话生气,云轻只悄悄离开。
      毕竟是无关的小妖罢了。
      …
      如此再寒暑,四百年弹指一挥间。
      恰是一年夏季,夜空繁星点点,明月无暇。
      云轻观日月三夜,一朝顿悟,轻灵之气伴身。
      随之而来的却是充满压迫感的云彩——四九天劫即将开始。
      机缘一事,向来莫测难言,错过即不再。已经来不及通知大哥二哥了,清林山上的大妖目前只有自己。
      幸万里之内,没有其它妖王占山而居,虽无帮手,却也无歹人。
      云轻虽不能如同三清门下一般推算生死们,但凭借作为大妖的敏锐六感,还是能大概知道相对安全的方向。
      于是云轻带着如威如狱的劫云移动,在它彻底成形前避开清林山。
      当劫雷打在她身上的时候,云轻才明白,以往修炼中所受痛楚不过尔尔。
      渡不过劫难,只得凋朱颜,长咨嗟。
      纵然天资卓越,修行刻苦,妖力、境界远超同龄妖,她也实在太过年轻。八百岁的年纪,对一个妖来说真的不大。莫说洪荒之时那些睡一觉便是几个元会的大能,就算是道法相对不昌的现在,至少几千年修为才不会遍地拜老祖。
      云轻的妖力积累不够。它妖是大海,奔流到海可高歌,她则是溪流,夏水未至空悲切。
      但她还是有优势,自有灵智,走上道途以来,云轻只却食吞气,没有血污怨气伴身,劫雷相对于她,比其它大妖“轻”一些。业力几乎没有。
      天道降劫,非大恶者皆有生机。
      于是终究渡过这一劫。
      妖力耗尽,没有看自己化为人形该是怎样的容貌,云轻便已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周围的环境完全变样。
      茅草屋,草席,破瓮。
      看来是人间的所谓乡村了。
      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还是白狐原形,不过尾巴只显露了一条。经仔细探查,云轻知晓肉身尤其爪子不过因天劫有些许损伤,暂不得化形,修养一阵即可。一些小伤被精心包扎,空气中还残存着草药的气味。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苎麻的清俊少年掀开门口的帘子走进来。
      少年稳稳地端着汤药,看见她已经清醒,有些惊讶,“咦”了一声。
      又笑着,仿佛面前的小狐狸真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将苦涩的汤药先放在一边,右手试探性地轻抚云轻的脊背。同时口中说着:“小狐狸,你受了伤,我已经给你包扎了,喝了这碗药,很快就会好的。”
      少年的力道极轻柔,小心地避开了伤口。云轻只感觉到他身上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的善意。
      因他救治,云轻免于在昏迷中被山林野兽分食的命运。
      原来人类不止有传说中险恶狡诈的那种。
      云轻带着这样的想法,小口喝完苦涩的药汤,感受身体内药力被分解,自动汇集在伤口附近,促进伤势加快痊愈速度,再次沉入了修炼。
      …
      少年姓姜名然明,是赶考的书生,而会试在来年,现在出发顺便游历一番,长长见识,陶冶情操。
      三日前少年游山时恰好捡到自己,一时发了善心,就带自己到山下的村子。本想找个大夫看自己的伤,却不料这山村不怎么好客,只能租借个茅草屋暂住,用从医家那儿买的伤药给云轻涂上。
      姜然明虽带着个小仆,但照顾云轻这事却亲力亲为。不是大夫,可足够仔细耐心,给云轻的包扎也勉强过得去。
      毕竟姜然明是赶考的士子,即使出发得早,也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抛弃受伤的小狐狸,自然,云轻与姜然明一同上路。
      在这路上,云轻终于见识到了所谓人间景象,繁华有,萧瑟有,为名利甘陷污浊有,为冰心刚正不阿也有。
      这人世风景云轻只领略少许,但她伤势既愈,便不适合再呆在人间了。
      于是,在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云轻不辞而别。
      念及姜然明一路上的关心照料,云轻耗费四成妖力,使用了她们一族的天赋神通——烟火一梦。
      烟火一梦,大梦一夜,百年浮沉,以现实为基础,揭示未来的一种走向。
      同时,云轻也给姜然明制作一道护符,如遇大灾,可抵挡一次,尽力保住姜然明性命。
      如此,救命照料之恩,同游人间之恩皆已还尽。她不再欠姜然明什么了。
      云轻不告而别后,就径直回了清林山。
      安抚完焦急的大哥、二哥,云轻再度开始了修炼。
      寒来暑往,秋去春来。人世间兜兜转转,清林山依然是个清静灵山。
      当初曾谈论云轻如何如何的鸟妖因疏于修行,要么早已老去,要么成为了其它妖的腹中餐,竟都不在了。
      大哥、二哥依然在修行,只是遇到瓶颈,准备不久后下山走走,或许能提升一下心境。
      而云轻,再次遇劫。天劫声势浩大,云轻九死一生,却终于应了天劫留下的一线生机,总归是渡劫成功。
      凡间最后一道天劫结束,漫天彩霞,仙乐欢庆。
      升仙与接引的光芒照耀在云轻身上,伤势尽消,云裳羽衣。
      将自己渡劫的心得刻于玉简上,交给不舍的兄长。云轻看了凡间最后一眼,她想起了离去多年的父母,想起了唯一一次去人间时遇到的姜然明,告别了照料关爱她多年的两位兄长。
      从此以后,人间陌路。
      凡尘洗去,白日飞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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