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宠婢》缺玉残歌

46、圣寿

　　天气越发热得吓人，皇帝的寿辰因为还病了并未大办，皇后却是有意要证明什么似的却又请了二品以上大员共诸皇子参加。

　　依例像佑儿这般大小的孩子儿也该一同进宫向祖父母磕个头的，但忆起端午江边的事，江止语马着胆子往太子妃那儿报了病。杜安然对江止语再多个不满，对永安还是好的，墨语轩这边报病她也照旧往上递了折子。

　　明堂里摆了诸多冰盆仍消不去盛夏的热气，几番跪拜之后仍是满堂的枯乏和尴尬，能混到二品大员的有几个傻子，堂上的情形没几个看不清楚的。

　　六王爷和王妃还是没有出现，皇后的容颜掩在厚厚的脂粉里看不真切，但与印象中的相对比，她还是显得老了，眼角的皱纹那样清晰，明明白白写着岁月的力量。敏妃娘娘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但毕竟年轻两岁，若气色好些倒不觉着是二十几岁的太子生母。熹妃楚氏相较之下比秦氏姐妹都年轻不少，她进宫两个月便怀了皇四子，真论起年龄她也当真要小些。或许是龙主抱恙，以前每次见着都相互有些瞧不上的众妃嫔这会儿都安静了不少，唯有皇后娘娘精神奕奕，至少忽略她眼底的隐忧明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开席吧！”皇后吩咐道。

　　一年的光阴，江止语这般局外人都已察觉到了不同。帝后人前永远琴瑟和谐的伪装不知是哪方不愿意再维持，或是两方都懒得再去经营，皇后竟是大咧咧的越俎代庖并不问皇帝的意思，她这句开席的背后是想告诉朝中重臣什么样的讯息想必大臣们都已经接收到了。

　　皇帝重重的一通长咳，不意是真的嗓子痒了或者心里痒了，光听那声音却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皇上慢着些，您身子没好，有什么吩咐臣妾代为传达吧，没的引了旧疾咳得难受。”皇后掏出手帕轻轻替皇帝顺着气，另一侧的敏妃亦自座位上站起来捧了茶水给皇帝漱口。

　　“应柔，坐到朕近旁来。”皇帝执起敏妃的手轻声道，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得都有些带喘了。

　　皇后笑着朝敏妃关切道：“妹妹便坐到銮驾旁吧，有你我姐妹左右相伴才能好好伺候皇上啊！”

　　敏妃款款一福：“皇上，臣妾久病之躯怕过了病气给您，还是隔远着些吧，有皇后娘娘同熹妃姐姐在你近旁，臣妾也就安心了。”

　　皇帝略艰难的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也好，你我皆为有病之人，相互窜了病气怕就好不了了，你也别撑着，一会儿要是不舒服便早些去歇了吧！左右宴上这么多孩子，许久不见可让她们去你宫里陪伴，倒也不闷。”

　　敏妃低眉敛目道了个是，坐回位上便半眯起眼歪着，仿佛堂中之事她皆瞧不见。

　　一时乐起，众人各怀心事走神发呆，宴上竟鲜有说话的声音。

　　皇后起杯看向诸臣：“圣上龙体欠佳，太子感情伤怀，近来各位卿家辛苦了，本宫在此敬各位一杯。”

　　诸臣或犹豫或干脆，终是尽数举杯和了。

　　江止语担忧的瞧了眼陈子墨，只见他目光平和的望着桌上的果品，仿佛上面有极好看的东西吸引他的注意。

　　皇后落了杯望向太子：“小七，芙蓉一走也有两个月了，你纵念她情谊为她伤心，好歹要保重自己。你是国之储君，切不可儿女私情过重误了国事。”

　　太子恭敬的站起来一拜：“儿臣受教，今日得见父皇母后圣颜，突觉双亲慈懿，儿臣竟没能随侍左右替父皇分忧，实儿臣之过。今听母后一席话，儿臣茅塞顿开，明日起，儿臣必持正心性、纵察国事、重理监国太子该为之责，再不让父皇母后担忧。”

　　他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倒让皇后大大吃了一惊。不过片刻之后，却见她满面欣慰的抚掌笑道：“太子能及时醒悟，实乃我大蜀之福，如此，本宫也就安心了。”

　　她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陈子墨仿佛有所感应般抬头迎上她的目光，视线相交处谁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皇后许久方转头望着敏妃：“妹妹生了个好儿子。”

　　敏妃淡淡一笑，起身告罪道：“臣妾身子着实无力，先行告退了。”

　　她回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看向太子的席位：“安然、秋梧，你们去陪本宫一起说说话儿吧！”略顿了顿又道：“那位是江良媛？也一起来吧！”

　　江止语顿时身上发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怕这个皇宫，怕皇后，连一向慈善无害的敏妃她也怕得紧。可是再怕，敏妃已经开了口，她不可能不去。

　　等到了瑞庆宫，邱姑姑找了个枕头给敏妃歪着，三人依次在团凳上坐了。杜安然是太子妃来得频繁，宫里的宫女姑姑都跟她挺熟识的，要什么茶点也都一清二楚；纪秋梧原是侧妃，后为良娣却没有能随时进宫伺候的份儿，但瞧宫里的小宫女也是很晓得她的喜好的，只是到了江止语这儿才问了要什么茶。

　　敏妃同杜、纪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太子妃人前从来都是那副端庄的样子，纪良娣却难得的温和柔顺，倒像对敏妃格外亲近依赖。这个念头让江止语不禁多看了几眼纪秋梧，可是她的表现太过自然，以致于让人觉得她原本就该是那样的。

　　敏妃谈了会子自然想到了永安便问：“听说孩子已经取了名字？”

　　江止语敛住思绪低眉顺眼道：“是，爷新选了安字，唯愿孩儿能平安长大。”

　　“永安，倒是个好名字，小七的第一个孩子，不求他多有出息，踏踏实实、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倒也挺好。”敏妃含笑道。

　　江止语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脑中划过一个念头，不禁微笑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愚钝，孩儿便是有爷的聪慧怕也被臣妾连累了，他能投身做个富贵闲人，倒是很会选呢！”

　　敏妃神色不变，江止语却似乎看到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时分明对方并未动过，想来怕是她多心了。

　　敏妃把目光转回杜、纪二人身上：“你们也是，进府几年了，怎么还没个动静？要不是有止语，我想当这个祖母真不知要几时了。”

　　杜安然面上一红低下了头，纪秋梧惨然轻笑面色却是白得很。

　　敏妃轻叹了口气：“罢了，这种东西也强求不来的，好在如今有个永安，倒也多少有些安慰。”她的目光转回江止语身上：“如今孩子还小，等他大些不若接到瑞庆宫来，也好叫我这里热闹热闹，江良媛可舍得？”

　　江止语一听如坠冰窖，深宫里最后会吃人的地方，孩子她贴身带着还有人想动手脚，若离了她真送进来，当真出个什么事儿，难道她还能问敏妃讨要吗？

　　可敏妃毕竟是孩子的亲祖母，佑儿为太子长子，她又偏偏只是个妾室，送进宫里养的先例不是没有过，她要拒绝很难找到正当的理由，更何况若敏妃真起了心，便是有正当理由又如何？

　　好在对方不是这就要带走，事情总还有回转的余地。

　　“有娘娘照看是佑儿的福气，臣妾自然是肯的。”她低垂着眼睑轻声道。

　　敏妃呵呵笑了两声儿：“你这孩子，明明舍不得却又不好拒绝，本宫也是作娘的，如何不晓得孩儿是母亲心肝的道理，本宫也就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若当真要了进来，怕是本宫还怕他吵得紧哄不好呢！”

　　说罢自己笑了一回，三人陪着也笑了好一阵子。

　　可敏妃的话却像是在江止语心中扎了根总也抹不去，回到太子府她便忍不住先去瞧了孩子。

　　佑儿下午睡多了这会子还很高兴的玩儿着，她上前轻轻抱起孩子贴在脸上亲了亲，佑儿不依的挣回榻上捡了个小木狗递到她面前：“狼……”

　　江止语接过小木狗摇了摇道：“这是狗狗，不是狼。”

　　佑儿坐在那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迅速的翻身爬到另一侧捡过布娃娃朝她高高扬起手：“狼……”

　　江止语绷不住笑出来，阴沉了一天的心情松快不少，她接过布娃娃还要纠正，突然却像发现了什么似乎高兴起来，她抱过儿子眉开眼笑的逗他：“你是叫娘对不对？我们家佑儿叫的是娘对不对？”

　　一旁的寄柏才似明白般附和道：“是了，我说皇孙怎么一要睡觉总狼、狼的念叨，原来是今儿没见到主子，小皇孙想娘了呢！”

　　江止语一下子觉得自豪得不得了，她高高举起儿子笑道：“我们家佑儿真聪明，都懂得叫娘了呢！来，再叫两声好不好？”

　　叫了两次才听出来，佑儿却似跟她赌气似的只是笑，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就这，还是够江止语兴奋不已，整个晚上她都在逗弄着孩子再叫一次，可惜终未能成功。

　　也是这声“娘”坚定了她的决心，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孩子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便是跟爷撒娇求情豁出去脸不要了，她也得把孩子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