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甘蔗叶

9、真相

　　丞相府书房内，阳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桌案上，苏贤坐在桌边，侧对着阳光，脸色隐于暗中，看不真切。在他的对面站着他一直以来的心腹——管家崔流。

　　苏贤没有了平日端正儒雅的风范，话语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狠劲，“那个夏芝，果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一个小小的婢女在皇威面前竟也能如此落落大方，还能镇定弹琴，绝非一般人。”

　　崔流试探着问道：“老爷是觉得，这个夏芝有问题？您之前吩咐老奴查的老奴已查过，她是张妈在街上捡回的，原先在酒楼卖艺为生，后因得罪客人被酒楼赶出，是才流落街头，会弹琴算不得什么。”

　　“就算她本会弹琴，可我仔细一想，当日之事甚为蹊跷。香儿很少出门，怎会恰好得知她的身世，可怜她选了她做婢女。况且香儿一直以来连府门都未踏出分毫，怎有胆子逃婚，此事必有人在从中做鬼。那个夏芝背后定有人指使。你私下里派人去盯着她，莫叫她作出什么对相府不利之事。”

　　崔流恭敬应道：“是。”

　　门外传来一道通传声：“老爷，夫人来了。”

　　许芸领着贴身丫鬟碧儿，带着一盅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等候在门外。

　　管家崔流从房内出来，疾步到了许芸面前，“夫人，老爷让你进去呢。”而后便自行离去。

　　许芸点点头，示意碧儿在外等着，端过银耳莲子羹独自进了书房内。

　　“今天天气较热，老爷久待在书房处理公事，想必早就口渴，我特意让厨房煮了这银耳莲子羹，给老爷你送来。”

　　苏贤未说话，眯眼凝视了许芸半晌，而后端起小碗，浅尝了一口，“今日怎的有这个闲心，平日里可不曾见你主动找过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许芸亦料到苏贤会猜到她有事找他，便不再装模作样，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相爷，你我夫妻二人结合已有数十载，其间，我为你生了一个女儿，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可不曾想你出了那件事，不能再行床第之事，此后同床异梦，多年来我毫无怨言……”

　　“够了。”苏贤一听此话涨红了脸，大喝一声。那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他隐瞒至今，鲜有人知，除了他的心腹和面前这个他所谓的妻子。世人皆道丞相苏贤不好女色，一心为国，可谁知他却是近不了女色，作为一个男人，伤了那个地方就等于是没有了尊严，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不再娶妻的真正原因。如今，伤疤再次被揭开，他杀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许芸也猜到提及此事苏贤恐会恼羞成怒，但为了女儿，只能狠狠心，接着说道：“多年来我毫无怨言，也不曾对外甚至对我的父母说起过此事，你我同床也只是一个形式，情分已无，如今我就剩个女儿陪在身侧……”

　　“啪”苏贤到底是受不了这个话题，毫不留情，一个巴掌挥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扇得许芸眼冒金星，嘴角一丝血迹缓缓渗了出来。

　　“叫你别再说了，听不懂吗？”语气有着不同寻常的阴狠，似要吃人一般。

　　许芸本意是想借此要挟一下苏贤，这一巴掌倒是将她打蒙了，心中一怵，做了让步，“好，我不说此事，我来也只是想求你一件事，我们的女儿回来了，我知道你不会为了女儿毁了你的相府，但是，我希望你能想个办法，让我们的女儿做个二小姐。我不想她在外吃苦，也不想她做个无爹无娘的野孩子，更不想她认他人做母亲，她是我这辈子的寄托。”

　　苏贤一听，冷冷一笑，“她还有脸回来？有胆子逃婚又何必回来，她不知道她这一走整个相府都会毁在她的手上。她居然还敢回来，呵~”

　　不知是之前之事余气未消，还是听到此事着实令他生气，总之，他心中的气焰就如同那浇了油的火，蹭蹭地往上窜，足有将这娘俩一把掐死的欲望。

　　他狠狠一拂桌面，哗啦啦一阵脆响，碎瓷满地，而后起身大踏步离开了书房。

　　许芸急匆匆地追了出来，“你去哪儿？”声音中带着声嘶力竭般的急切。

　　门外众人见此情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碧儿赶忙迎上晃着身子追出的夫人，“呀！夫人，您的脸，奴婢去找大夫。”说完急急忙忙便要离去。

　　许芸一把扯住她，“快，快，快扶我回去，老爷定是去找香儿。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香儿肯定没好果子吃。快，快~”

　　碧儿只得急急忙忙又扶着许芸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粉色的帐幔上坠着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轻柔的绸段如水色荡漾般铺于床上。不时有淡淡的幽香传来，看起来静谧美好。

　　然而，此刻的气氛却有些违和。

　　苏沫香一言不发，脸色阴郁，坐于床榻之上，瞳仁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浓墨得似要滴出阴暗的水。

　　春苑被这般表情的苏沫香所盯着，心中忐忑，垂着脑袋，不安地揉着手指。

　　苏沫香先开口，“你去哪了，为何现在才回来？”嗓音不复以往的柔软，细听之下，竟有些尖利。

　　春苑在心中忖度一番，觉得小姐回来这事实在不宜告诉她，她既能背叛小姐，夺了小姐之位，想必让她知道，小姐会有危险，便打了个马虎眼，“小姐，奴婢哪也没去，奴婢是怕打扰您和殿下，这才没回来。”

　　“春苑，我很了解你，最好别跟我扯这嘴皮子，你若真的只是因为怕打扰我和殿下，又何必这般紧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讲。”

　　“小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紧张。”

　　“还敢狡辩，你当我不知道，你一紧张便会习惯性揉手指。”苏沫香恨其狡辩，语调愈发尖利，“看样子定是做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不要以为你我曾同是丫鬟，你就敢不将我放在眼里，之前你气我夺了小姐之位，与我哭闹，我尚且能原谅你，可凡事不得一而再，再而三，你这般隐瞒，究竟是何事？”

　　春苑被这语调激得心中直打鼓，夏芝从前甚少发脾气，说话从来都是轻轻柔柔，如今一反常态，莫不是这个才是她的真面目？如此，春苑便更加不敢将实情道出了，只紧紧咬着有些发红的唇瓣，低头闷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