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间的墙》郭芸安

12、第十二章 可怜的他是无辜的

　　“救命啊，救……救命啊，有没有人哪！”宋玉渐渐苏醒，周身黑漆漆的一片，沿着井壁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他渐渐感到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左面肩膀和手臂动弹不得，腿部往外渗者汩汩鲜血。我不是在锦络舅舅家喝酒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把头往井壁上磕着，因为这样可以转移他腿部疼痛的注意力，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右手用力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用牙齿和右手配合将伤口勒紧，试图把血止住。可是这里人烟稀少，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他。他又冷又渴，尽管身体想硬撑，可是意识还是渐渐迷糊了。
　　天开始下起大雪，厚厚的覆在井口的青石上，似乎想隐瞒这段冤屈，想葬送这个亡魂。宋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又见到了他的爹娘，他们笑盈盈的看着他，给他端来一碗馄饨，“玉儿，到娘这来，吃饭了。”母亲正在叫他，她的容貌还和当时走的时候一样端庄秀丽。“玉儿，来，爹爹教你习武。以后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他又看到了从未对自己笑过的爹爹这么慈爱的看着自己。
　　宋玉眼皮子颤动着，密扇般的睫毛上挂着冰晶，这是他在梦中溢出的眼泪凝成的。身体纵然很痛却不及内心伤口的万分之一。
　　自他懂事起，父亲每日挂心国事，从来没有腾出双手抱过他。后来父亲随楚王一同付秦国之约，再也没有回来过。楚王在秦国被囚禁三年病死，而自己的父亲却杳无音信。母亲一人无力抚养她，便跟人私奔了。面对双亲的抛弃，他隐忍的长到十八岁。
　　小时候被当做野孩子，到处受人欺凌，多亏了认识了师傅。教他读书，作赋，二人情同父子，师傅的离开给了他第二次伤害。师傅自投汨罗江而死，并非是世人所想那么简单：不过是一介文人，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罢了。
　　师傅是最懂楚前怀王的人，他眼睁睁看着楚王宁可被囚禁异国忍受屈辱，依然不肯割地卖国，却备受世人误解。而楚怀王的儿子楚襄王，为了王位，对于父亲身处水深火热的境遇冷漠置之。对于楚襄王来说，父亲的生死轻如鸿毛，而王位对他来说重于泰山。师傅想用自己的死让世人警醒，然而宋玉心里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徒劳。毕竟有很多事情，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无法挽回，有很多误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雪终究还是停了，朝霞漫天映着雪地通红，消融的雪水顺着井壁滴落，滴在宋玉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冰凉的，很舒服，宋玉已经开始浑身发烫，像是火球一般。传说冻死的人，不是被冷死的，而是在生命最后一刹那被烧死的。
　　天亮了，林北佳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的银装素裹，兴奋的跑出院子，“下雪喽，下雪喽，秀秀快起床，快啊！”林北佳最喜欢世间两种东西，一是雪花，二是烟花。雪花的圣洁让人觉得生活单纯而美好，烟花的璀璨又让人觉得生活斑斓而多彩。二者有一个奇妙的共同点，那就是你仰头看着的时候，内心都会涌起一种扑面而来的幸福感。
　　“不好了，子渊兄不见了。”只听磨坊中传出米雪裔的一声惊呼。林北佳顾不上看雪，连忙跑进屋子，席榻之上空荡荡的。林北佳把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顶朝天。连炉灶里都找过了。“他半夜有出去过吗？”林北佳问芈雪裔。“不好意思，锦络姑娘，昨晚伯父跟我们喝过酒，我不胜酒量醉的不省人事，但是隐约记得宋公子也醉得不轻，连站都站不稳呢。他一个人不可能跑太远的，要不咱们出去找找，兴许就在附近。”“你等会儿，你刚才说谁找你们喝酒？哪个伯父？”林北佳觉得事有蹊跷，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芈雪裔。“当然是令尊啦，我能管谁叫伯父。再说你舅舅不是不喝酒的吗？”芈雪裔答。林北佳听他这么一说更加觉得奇怪了，“谁说我舅舅不喝酒的，他可是个酒鬼呢，反倒是我从没见过爹爹喝酒。”两人面面相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爹，您出来，女儿向您请教些事情。”林北佳试图去扣父母所住的那间屋子的门，门是开着的，里面并没有人，床褥都很整齐，不像有人歇息过的痕迹。门口的雪地也没有任何人踩踏过的痕迹。看样子昨天晚上和宋玉一起失踪的。林北佳心里暗暗推敲。
　　二人正心生疑惑，只听得一串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锦络爹和锦络娘拉着独轮木车进了门，车上放着从将军山取来的雪水。迎头遇上女儿怔怔的目光，夫妻俩不禁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爹，娘，干嘛这么早去取水啊，家里不是还有很多么。”“傻闺女，多准备点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殷氏想搪塞过去。“可是爹，您跟娘是去什么地方取的水，为什么昨晚都没有在家歇息。取水花一刻钟足够了吧。”林北佳走到锦络爹身边，将手搭在老翁肩膀上。“总之，你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想说。”锦络爹阴沉着脸，拉着锦络娘进了屋。
　　“我怎么能不问呢，一个大活人在咱家借宿，第二天不翼而飞了，官兵要是追查起来，我们能脱的了干系吗？”林北佳略显激动的说。夫妻二人仍旧沉默不语。林北佳走到锦络爹身旁，坐了下来：“爹，听说您喝酒了，娘说过您不是都戒酒好多年了么。您为什么要去跟自己讨厌的小子喝酒，您为什么撒谎说舅舅不会喝酒。”“我……我……”锦络爹被女儿一连串的发问给问蒙了，一时语塞。“你们二位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女儿说。”林北佳提高了音量。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锦络爹语重心长的吐出一口气。一旁的锦络娘再也憋不住了，声泪聚下的哽咽着说：“女儿啊，不要怪我们，我们知道你喜欢那小子，可是他会要了你的命的。”“娘，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要了我的命？”林北佳急切的问道。殷氏擦了把眼泪，缓缓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一直没有接你回家的原因吗，你有父母，却一直寄宿在你舅舅家，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摸着女儿红彤彤的小脸，殷氏继续说道：“你生病后，我们向大王隐瞒了你还活着的事实，说你溺亡。这个事实一旦被发现，你的小命不保啊，为娘怎么忍心看你送死。所以才和你爹……”
　　“这么说来，爹，娘，你们把宋玉……”林北佳吓得跌坐在地上。“不可以，不可以让他死，爹娘，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并不能为了让我苟活，而取他人性命。宋玉他作错了什么，他是无辜的啊。”林北佳抱着殷氏的双腿，央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真是气死我了！”锦络爹把林北佳抱着殷氏的手硬生生的掰开。
　　突然门被推开，芈雪裔走了进来，将林北佳从地上拉起。“刚才你们的话全都被我听到了，原来锦络姑娘就是楚王朝思暮想的东邻女。放心，我不会告发你们，我也懒得做这么无聊的事。但是你们必须告诉我你们如何处置的宋玉。人命关天，非同儿戏。”芈雪裔一席话，把锦络爹娘着实吓了一跳。见瞒不过，夫妻俩只得合盘托出。
　　芈雪裔得知宋玉被下井的方位，打算出去寻他。芈雪裔不知从何地牵回一匹骏马，自己先跨了上去，揽住林北佳的纤腰，把她抱在了马背上。二人不出半个时辰便赶到了目的地。落雪在青石上盖了厚厚一层，林北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是第二回碰上宋玉犯险。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因为自己。
　　不出一会功夫，芈雪裔已经将青石和杂草清理干净，“有人吗？宋玉，你在不在里面，小玉？”林北佳朝着井口吼道，从井底传来的阵阵回声让人毛骨悚然。芈雪裔将马缰绳解下来，“你不怕马跑掉吗？”林北佳问。“不是有你吗？再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芈雪裔一边说，一边将缰绳牢固地系在枯井旁的树上。又将绳子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慢慢的往井下探着身子。“锦络姑娘，快拉绳子，快。”井下传来芈雪裔的命令。林北佳立马拽起绳索憋出吃奶的劲儿来。
　　芈雪裔一手抱起宋玉，手脚并用，借着林北佳的小蛮力，往井上攀爬。由于长期弃置，井壁并不是特别的滑。林北佳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把二人拉出枯井。索性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锦络姑娘，还是有些蛮力嘛。”芈雪裔笑着拿林北佳打趣。林北佳看见芈雪裔怀中的宋玉，哆哆嗦嗦，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其中最严重的是腿上的伤。二人二话不说就搀着宋玉往附近的卢庵走去。“马呢，马怎么办？”林北佳操心倒是不少。“姑娘刚才没有牵着它，它有试图跑过吗？放心吧，它会等着我回来的。”林北佳回头望了一眼这个灵物。乖乖的跟在芈雪裔身后。我没有夸张，以林北佳的体力，再加上芈雪裔的，他们跑步去卢庵，绝对要比三个人，两个骑在马上，一个人牵着马，要费时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