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姝》伍玥

30、渡江

　　端木绰忽而露出一丝嗤笑的神色，那张脸在逐渐迷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不真切，眼睛没离开过江面.
　　我只笑笑,也不说话,也转眼看向那江水对岸.
　　歧山岛.
　　乃为淡水江中的一座独立岛屿.
　　遗世而独立.岛上的人, 溯洄沿流，或渔或商,飘然世外.很多人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亲眼看看这么个如仙景蓬莱的地方.
　　看似缥缈的一个仙岛,谁又能想到它的主人世代垄断南方的赌场妓院等声色场所?
　　桃花源,终究是人们的臆想而已.
　　今天一天赶来,竟然比昨日轻松许多.
　　一路偏荒,竟是连马也无处可买.只能暗自懊恼出城的时候心是太急了.
　　“其实不用急着晚上进岛。一路而来，赶那么急，昨夜一宿都没歇息。对身子不好。”
　　我看着江面对岸的灯火倒影，有些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我身后的端木绰竟然轻轻帮我按起肩膀来。
　　力度时重时轻，恰到好处，极是舒服。
　　我愣了愣，转头看他，一缕他的发拂到我脸上，有些痒。我挠挠脸，别开头，伸了个懒腰.听见腰身轻微骨骼疲劳而发出的响声，倒也还觉得莫名的坦然。
　　我道：“没事的，我不觉得累。而且，虽然岛没脚，但是人有。何况……能和我夜探歧山岛，你不觉得还挺浪漫的？”
　　人去岛空,有时候还真不如人死岛空来得舒坦。
　　“浪漫？什么意思？” 端木绰目露疑惑，歪着头看我，丝般披散的头发划过肩头，落在半空，随风轻轻摇曳。
　　没想到他会问我这问题，我眼睛半睁了开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嗯……浪漫啊……就是……两个人即使很安静，也觉得很幸福的感觉。啊，船来了。”
　　浪漫……
　　呵呵，离我已经很遥远的词儿。
　　推开他的手，我捶捶发麻的双腿，向那晃悠悠的小舟走过去。
　　才走两步，就让他给扯了回来，脚一虚。竟跌进他怀里。
　　一时暗香缭绕.
　　端木绰皱着眉头看我，而后叹口气。
　　他在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两块牛皮，道：“既然船来了，那么其他的就先不说了。先把这个藏在腰后。”
　　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姓多拉，名A梦？
　　“这是什么？”
　　见我神色疑惑，他开口:“别问为什么,过了江，你自然知道。”
　　我接过牛皮，伸手入披风，把它别在腰间至股后。
　　见我塞好了, 端木绰才把包袱背在身后，拉着我向小舟走去。
　　盯着被紧紧握着的手，我半响失神，他的手很大，能把我的手全部包起来，手背能清晰能感觉到一层薄茧摩擦的轻微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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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夫顶着个斗笠，随着水波摇晃着身子问道:“两位小兄弟,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岛？”
　　为了方便，我今天特地把一头散发跟男子一样全数束在头顶小冠上。刚开始手脚不麻利，绑得东倒西歪，最后，居然是端木绰帮我细细绾了起来的。
　　端木绰想了想，便船夫笑笑，道：“我们去浪漫。”
　　我侧头远眺，并未接话。
　　船夫扭动着不灵活的右手，撑杆而出。
　　“浪漫？”
　　“歧山岛风景如画,晚上尤甚.既来赏景,良辰佳时自是月上梢头之时.现在去,刚好是时候.”
　　端木绰坐在船头，一身浓烈的紫融于水般飘渺。
　　船夫笑道:“这小哥说的浪漫终究是花前月下之事。小哥你自己生就一副好相貌，而难的是那边的小兄弟也长得一副惊世之容，也难怪乎你这么用心以搏佳人一笑。”
　　转眼看了船夫一眼，扬了个灿烂的笑容。
　　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天下这龙阳之事就这么普遍了？普遍到连个船夫都觉得很正常？
　　我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惊世之容”仅仅搏得普通船夫的一笑而过?
　　端木绰接口道:“她要真那么好哄，我就不必那么麻烦了。为搏美人一笑，实在难哉难哉。”
　　我轻笑出声:“我不难缠，还常常笑，你可别乱埋汰我.”
　　“笑得不舒心,就不算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常笑。但是，起码自我见到你时起，就没看你真心笑过一回。” 端木绰目光炯炯。
　　我依旧在笑，但是，没回他的话，扭头看着一波波的水纹，涟漪千千。.
　　船夫听见我们的话，沉默着摇船，状似由得我们两个“打情骂俏”.
　　前面水无涯而合岸，山孤映而若浮。
　　我突然觉得前面的岐山岛虚幻万分，有种令人不想去惊扰这方看似净洁的地方、不想把那些肮脏掀出来的感觉。
　　船快靠岸了，我回头拍拍端木绰的手背，笑得弯弯的眼睛看着他:“有时候,舒心不舒心由不得人决定的，但是真心假意这回事倒可以。我保证，我对你的笑，都真得很.呵呵…”
　　笑,有时候也可以无关快乐.但是不能抹杀那一片真诚.
　　他眨了眨那幽黑的眼睛，嘴巴轻嚅，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出口。
　　笑声如银铃，更如轻风，却透着丝丝夜风的寒凉.
　　抬头看天，天悠悠而弥高，雾郁郁而四幕。夜绵邈而难终，日晼晚而易落。
　　船靠岸.
　　让端木绰付船资，我先行下船上岸。
　　才踏上这方土地，我的笑意便逐渐隐去。
　　回望.
　　已划离岸边的船夫，双手流畅中隐带几分不协调地正撑杆而动。
　　才撑出数米，便忽然浑身一僵，噗通一声直直栽入水中.
　　顿时本只有几分涟漪的江面，水波高溅长岸.
　　看着江面在暗淡的月光下冉冉透起的几丝红意
　　“为什么要杀他？”我问.
　　迎面而来的端木绰一双眼睛半垂半眯，往那江面一瞥，答道：“自然是因为他该死.”
　　声音柔和婉转，仿佛他刚说的只是一条佛揭，而非一条人命。
　　他走到我身前，把我锁骨前的披风结子拉开，披风随即落地。然后伸出双手贴近得如环抱着我。
　　我微顿。
　　下一刻，他松手离开，把我的披风连之前绑上的牛皮一同解下。
　　牛皮上却见一片紫黑，还有股难闻的气味传出。
　　未等我问，他便扬手一丢，那两块牛皮便飞没至长草间，再也看不见。
　　只见蓬勃的草瞬间枯萎黑紫.
　　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草丛，半响，我用恰两人可闻的声音说:“谢谢.”
　　端木绰那优美的双唇即飞扬。
　　“不用谢我，稍稍给些报酬我就可以了。呵呵…….”
　　“哦？报酬？我可给不起呢……”
　　他微挑眉，神色飞扬。
　　“给得起的，只有你能给得起。”
　　微风拂摇,他发丝轻扬，映衬宝石般的双目闪烁其华.
　　忽而，脑子一疼，仿佛有些记忆涌动冲出……
　　二师父矜若所创的《百毒集》记载：
　　蝉丝毒.
　　无色.无味.无解.
　　经布料渗传.
　　唯以牛皮相阻.方能制之蔓延.

作者有话说

　　09.06.15
加油修。。争取今天突破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