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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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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
诺曼底登陆之后,几乎所有上过战场的人都断定这场战争已经希望渺茫:意/大/利又重演了一战时的倒戈戏码,苏/联人的坦克已经不断蚕食着东部的土地,在过去普/鲁/士的领土上,疯狂的互相报复每天都在重复上演。过去一向风平浪静的西边也惴惴不安地等待毁灭的降临,而事实上,整个德/意/志的领土都洗礼在无穷无尽的炮弹声中,美/国和英/国人的飞机像苍蝇一样铺天盖地地投下无数会爆炸的苍蝇屎。
世代居住在东/普/鲁/士的贝什米特家在罗德里赫的安排下已经侥幸从苏/联坦克的履带前逃到了柏林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罗德里赫也想安排自己在维也纳的父母去瑞士避难,但他们在这件事上出奇地固执。
基尔伯特所在的营地差不多报废了,能动的装甲兵都去了前线,连看大门的也不例外。罗德里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基尔伯特留了下来,而这位装甲兵无事可做几乎天天呆在别墅里,只有必要的时候才开车出去买些必需品,罗德里赫却越来越少出现在萨尔布吕肯,难得回来的几次都是一头扎进地下室里,发报机的滴答声彻夜响个不停。基尔伯特有时候怀疑罗德里赫是不是已经疯了,可不仅是罗德里赫,几乎所有德/国人都处在疯狂的状态:除了彻底的疯子以外,打心底里相信战争胜利的人寥寥无几,口头上大家都说元首的秘密武器能扭转战局,心里却绝望地想着暗无天日的未来,对于大多数德/国人来说,再一次的失败无异于世界末日。
基尔伯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装甲兵了,就像那个在维也纳抱着书本乱走的大学生罗德里赫也不存在了一样,现在他们几乎是心照不宣的只有一个念头:别被抓到。毕竟,无论是苏/联人还是盟军,都不远了。
有一次,罗德里赫在消失了近一个月后突然出现在别墅,把正在到处找食品存货的基尔伯特吓了一跳,一向慢条斯理的贵族像狂风一样狠狠地把自己反锁在屋里。
基尔伯特挨在门边听了一会儿,里面一片寂静,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声响,装甲兵一脚把门踢开,罗德里赫却还是像没听到似的眼神空洞地缩靠在床边。
基尔伯特过去想扶他起来,却被他一把拉了下去。
基尔伯特这辈子就看到罗德里赫·冯·埃德尔斯坦哭过一回,像走丢了后好不容易又看到父母的小孩子一样伏在他肩膀上狠命的哭。
后来知道那天罗德里赫接到他亲戚的来信——他父母死在了的某次轰炸中,和无数的维也纳人、无数的德/国人一样。
从那以后,罗德里赫很少外出,每天都是例行公事地收发电报,经常连地下室的门都忘记锁,甚至连过去只有应酬时才勉强抽几根的烟也变得必不可少,每天消耗的速度连基尔伯特都自愧不如。
基尔伯特担心这个消瘦的家伙可能会在盟军来之前就倒下,也担心自己家人会毙命在某颗盟军的炸弹或是苏军的子弹,可是他做不了什么,除了无聊至极的时候听听千篇一律的广播——无论是德/国的还是英法的。
在1944年的复活节前,已经过了好一段消极日子的罗德里赫忽然又忙了一阵,然后把去瑞/士的通行证交到基尔伯特手上。
“你先去找到你家人,再带他们去瑞/士,你们一定要一起,到了瑞/士之后……”
“你呢?”
“等你家人都安顿好了,来接我。你今晚就走,来不及了。”
“万一我回不来……”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我知道了。”基尔伯特把文件在怀里放好准备上楼收拾东西。
“等一下,”罗德里赫把他拉住,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晶莹剔透的挂饰,“把这个带上,我母亲说它会保佑人逢凶化吉,信不信随你。等你回来的时候别忘了还给我,这可是我家祖传的。”
基尔伯特接过来一看是尊圣母像,笑了一下,“关键时候元首还是比不上圣母管用……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等我吧!”
1988年
老基尔伯特的情况并不好,医护人员已经很委婉地暗示基尔伯特可以做好预订神父的准备。
而基尔伯特能做的就是陪在大伯身边听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回忆,他记忆里大伯很少有这么高的兴致,好像急着要把几十年的话一口气说完。
基尔伯特承认陪在干爹身边的这几天比过去十几年对这位曾经的SS了解得更多。
对于老装甲兵来说把那过去一直遮掩的历史倾诉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对了……等你再看到罗德里赫的时候……替我把那个圣母像还给他……”
“什么?哦,那个你说是他给你的……”
“水晶做的……在靠窗书桌的第一个抽屉……最里面……一定……还给他……”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解释的。”
“……还给他……他就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当老人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眼前又晃过那个不高的年轻身影,穿着干净朴素的衬衫笑着向他挥手,耳边隐约飘来了钢琴声,眼前的身影模糊了,一刹那间许多面容争相挤进脑海里——战壕里的鲜血与断肢、临死时眼泪划下脸庞的年轻战俘、阁楼上不断更换的照片、别在耳边的天竺葵、钢琴上纷飞的手指、火车上惊恐的拥挤与哭泣、母亲和年幼弟弟的哭喊与撕扯……
还有那个已经变得灰色消瘦的身影对他说“我等你”……
老装甲兵叹了口气。
唯一的遗憾就是恐怕来不及再见上那家伙一面了。
不过也好,这样的话罗德里赫对于自己来说这辈子都活在最风光的时候。
再看到他的话——两个老头子面对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到这儿,七十岁的基尔伯特·弗里德里希·贝什米特释怀了。
七天后,路德维希赶到了柏林,参加葬礼的人很少,只有贝什米特家的几位至亲,下葬的时候基尔伯特将一块柏林墙上的砖放在漆黑的棺木上。
那天晚上,一个人在地下室里,罗德里赫突然有种久违的烦躁感,他望着桌子上、地上那些曾经是先进科技的代表如今却落后得可笑的设备,这曾经是他工作的全部,可如今自己工作意义全部被否定掉了,不过难道当年自己的工作就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桌子上的大笨蛋先生依旧在照片上没心没肺的笑着,照片上的人还在,不过都七十岁了,想想都可怕,我呢,我算在还是不在呢。他很有种冲动用小提琴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可是小提琴在阁楼上……算了,罗德里赫打开广播,想了想,调到了一个陌生的电台,听着里面传出他已经听不懂的歌。
基尔伯特在葬礼结束后赶到苏黎世收拾老基尔的遗物——他要把那尊圣母像带去萨尔布吕肯。
他在那个书桌里找到了那尊被黑色丝绒严密包裹着的圣母,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晕。
在那旁边有几本纸边泛黄的日记。
基尔伯特一页页翻着,从1939年开始,硝烟与热情狂热的牺牲从脆弱的纸张上传来——先是节节胜利的骄傲与激动,再是琐碎而冗长的前进,又夹杂着抱怨与疑惑。
日记上的时间在一行行文字中过得飞快,在迈入1942年的那几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写着“拍照技术完全是在糟蹋莱卡相机的大笨蛋先生下次再开着车乱跑把我扔下试试!——罗·冯·埃德尔斯坦。”
正面是那座熟悉的别墅,穿着黑色装甲SS制服的基尔伯特搂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
而那个年轻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手里抱着一个老式公文包,细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似乎是带着一丝羞怯。
是罗德里赫。
四十七年前的,还活着的罗德里赫。
基尔伯特不由得长长地出了口气。
手指有些发抖地继续翻后面的日记。
和罗德里赫在一起后的基尔伯特生活充满了矛盾的稳定性——他恐怕是战争中最危险的司机也是看起来最安全的——时刻生活在隐藏着的暴力中。可是基尔伯特的心境反而很平静,是因为两个人互相支撑的缘故么。
日记在进入1944年的时候中断了,最后一页上老基尔伯特寥寥几笔记下了自己的从萨尔布吕肯到柏林又去苏黎世的行程,接下来就是空白。
基尔伯特想找出那以后的记录,可是旧笔记本都翻遍了也再没有关于去苏黎世或是关于罗德里赫的只言片语。
老基尔伯特在临终的前几天模模糊糊地提起过他为什么没有回去接罗德里赫,可是并没有具体说清楚。
基尔伯特不死心地把书桌的笔记本都翻过去看,最后找到了一本看上去比较新的日记。
上面记载的日期是1984年,内容大多是回忆,基尔伯特一页一页仔细翻过去,终于找到了那次逃难的后续——
【我最近又开始梦到他了,梦里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好像在弹钢琴,好像还在哭,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也哭了。
这么多年,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
我翻出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感觉他好像不长这样,可他应该什么样我又忘了。
我想如果,当时不顾一切回到萨尔布吕肯,我不一定会死,或许就能带着他逃出来,他那么会耍手腕。
可是,母亲说的也对,我很有可能会死在半路上,当时大半个法国都在盟军手里,说不定哪颗子弹就找上我了,我又长得一看就是‘德国佬’的脸。那样的话母亲和弟弟就会无依无靠而罗德里赫也救不出来,退一万步就算找到他也不一定能回来,那样的话哪怕活着也不知道和她再见面是什么年头。
为了一个自己一向都很有办法、总是能逢凶化吉的SD扔下至亲冒险去到处都是敌人的地方去赌命,应该吗?
问一万个人一万个人都会说不应该。
可是我知道,本大爷有预感,就像那个小少爷也有预感一样——不然那么吝啬的家伙不会把那宝贝交给我,我预感我不回去他就会死,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有我在无所不能,可我一走他还不如当年在维也纳读书的时候,比那危险得多,至少那时候他家里父母都在。
……
最后我没走成,我在苏黎世度过了这辈子最纠结的那几天。
我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他唯一的兄弟,没有他我们根本不可能到瑞士。
母亲说她宁愿承担一切罪过去地狱也不想再看到我去送死,哪怕有一分送死的可能也不行。
她让我考虑考虑她,想想已经去世的父亲,想想还是孩子的弟弟。
我都想了,反反复复地想得头都要炸了。
广播里说盟军又前进的那天我忍不住收拾东西要走,母亲跪下来哭着说只要我走出家门她就把弟弟送到孤儿院她去自杀。
我觉得她真会那么做,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想来可笑,当初对父亲的死还有一种牺牲英雄的自豪感。
我甚至想到当初那个伊万怎么就差了那一厘米没让我解脱。
……
我听到萨尔布吕肯被“收复”了的那几天总是梦到他,像被我枪毙的战俘一样蒙上眼睛被子弹穿透或是像我一路看到的那些人一样被吊在路灯上……还有许许多多,我觉得我杀了我的兄弟,不对,我杀了我自己……
我把1944年以前的自己都埋在了门前的树下,我成了一个自由摄影师,一直都是,为了躲避战火来到瑞士,托了我父亲一个战友的关系。
谁知道一埋就是四十年,我最近总是梦到他,忍不住挖出来看看,本来想永远埋着的。
……
1948年的时候我冒险回去过一次,我都不敢相信我能再看到那座房子,去之前我按当初罗德里赫指点过的乔装打扮了一番,估计他再看到我都不会认出来。
我打听到房子又归了那个法国人,听说当年盟军也去了那里,可没人听说过罗德里赫或是那个在酒吧弹钢琴的人怎么样了。最后我在山上远远地看了看那里就走了,我还是害怕被抓住。
我也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等我把那尊圣母像还给他,从那时我就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像他从来不存在一样。
说来可笑,他自己说过,最成功的间谍就是能做到他消失的时候就像他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他倒是成功了。
罗德里赫·冯·埃德尔斯坦早就被他消除了,而我,连罗德里赫·贝什米特也没留下……】
1945年
萨尔布吕肯的小树林已经不再平静了,枪声时不时地传来,夹杂着愤怒的咆哮与绝望的尖叫。
罗德里赫早就收拾好了一切,他只是等着,他已经埋葬好了一切与帝国相关的东西,情报处的埃德尔斯坦少校已经消失,那个原本是作为面具存在的钢琴师取代了这个生命只剩等待的躯壳。
终于有一天,他等到门外传来装甲车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英语和法语。
罗德里赫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静静地等着房门被枪托砸开。
先进来的是个美国兵,身后跟着个英国人,还有一个长得很面熟的家伙——罗德里赫在那人一开口就想起来这是这是他的法国邻居。
“……是他!他是党卫军的同党!”波诺伏瓦看上去义愤填膺,“他和那个Nazi走狗抢了我的房子,这是我祖上从拿破仑时代留下来的……”
“OK,OK……”美国人不大耐烦地打断了法国人的控诉,走到罗德里赫面前,扯着领子把他扔到眉毛颇粗的英国人那里,“把他带走!”
“我们车上已经有三个了,琼斯少尉!这个就地解决吧,省得半路又跑了。”英国人掏出手枪抵在罗德里赫脑后,指了指椅子,用生硬的德语说:“坐!”
罗德里赫按部就班地拉过椅子,尽量自然地坐下。
“你来审吧,亚瑟。”琼斯少尉在一旁倚着抢,点了根烟指了指波诺伏瓦,“你去翻译。”
罗德里赫听着他们的谈话,装作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战时你是干什么的?”亚瑟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开始审问,波诺伏瓦迅速地把这句话翻译成掷地有声的法式德语。
“您可以说法语,我听得懂。”罗德里赫不禁对这别扭的德语皱了皱眉头。
波诺伏瓦冷笑了一声,又把亚瑟的话用法语复述了一遍。
“我在酒馆里做钢琴师,那里的老板可以给我作证。”
“钢琴师?”听到翻译后亚瑟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手伸出来。”
“Fu*ck!你们在啰嗦什么!快点问他和SS是什么关系!”美国人不耐烦地又点了根烟,冲着英国人重重地吐了口烟雾。
亚瑟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过头问罗德里赫:“你就老实交代吧,除了霸占别人房子你还帮SS干过什么。”
法国人声色俱厉地翻译了一遍。
“我承认,我堂兄是SS,可是他一个月前就埋在法国南岸了。我坦白因为我喜欢这里的环境,所以他帮我买了这座房子……”
“你们那是买吗!!”法国人怒吼道,“我父亲因为被赶出来,半年多就病逝了!”
“不要吵,快点告诉我他说了什么!”亚瑟拦住了暴怒的法国人,听完翻译后他又问,“他还替他堂兄干过什么?”
“我经常看到那个人开车接送他,不知道去哪里!我还看到有别的德国人鬼鬼祟祟地来这里不知道密谋什么……”
“是这样的吗?”
“证人都这么说了还啰嗦什么!”美国人明显没有英国人的耐性,掏出手抢大步上前准备结果了这个德国人。
“等一下,万一他还有别的身份……这是很重要的情报来源!”
“你要在这审讯的话随你!车上还绑着三个德国佬呢,马修那软货撑不了多久!”
亚瑟想了一下,对波诺伏瓦说:“你快去把在林子里的那几个游击队叫过来,要他们好好审他!完事把报告交到我们那里。”
罗德里赫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毛,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死亡判决书。
之前准备的一切对付盟军审讯的话都失去了意义,他知道对于盟军来说他还算是个有利用价值的活情报,而对于游击队来说他仅仅是需要被消灭的敌人。
有那么一刹那他有期待过基尔伯特的出现,但很快他又笑自己的不切实际。
游击队很快就来了。
随便打过招呼交代几句后,琼斯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又碾了碾,就拉上英国人开车走了。
屋里只剩下几个游击队和一个法国人,更令罗德里赫感到绝望的是他发现那个似乎是这支游击分队头目一类的人物他见过——是那个已经快被他忘到脑后的匈牙利女游击队员的同志,当年因为罗德里赫差点就跟伊丽莎白一起被“消除”。
“是你!”那人用布满沧桑与愤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罗德里赫,“是这个该死的奥地利混蛋背叛了我们!伊莎竟然还那么相信他!呵,你没想到还有我活下来了吧!可是我们有二十多位同志再也回不来了!而你,竟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抢毙他!”有人忍不住吼了出来,马上就有好几个人附和着准备冲上去。
“一枪过去太便宜了!”那人冷笑着把罗德里赫推到钢琴边,拉开抢栓,“你不是什么钢琴家么!弹啊!不许停!不然打死你!”
罗德里赫看了他一眼,将衣服上被扯出的皱褶抻了抻,开始在钢琴上弹奏起来。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他们还是会杀了他,这不过是折磨他的一种报复手段。
可是他没有选择,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着什么,他知道他不想死。他想起当初接受间谍训练的时候教官说过的话——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坚持到最后,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弹了一首又一首,耳边是法国人的控诉和游击队员们愤怒的叫骂。
罗德里赫努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钢琴上,可是他发现这样做身体很快就疲惫不堪,倒不如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基尔伯特从来都没失信过,罗德里赫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等到他。
可如果他真来了,结果只会是两个人都被杀死。
那也好过一个人。
罗德里赫发现自己闪过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自己竟然如此自私。
曲子弹了一首又一首,客厅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罗德里赫的胳膊也越来越沉重,他脑中想了无数种方案可是无一行得通。他甚至想赌一把,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抢跟他们拼了,可是六个人,五把抢,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更何况他就算侥幸解决了他们他也无路可逃。
在月光透过玻璃照到客厅里时,罗德里赫连一根手指都快抬不起来了,他甚至产生幻觉——自己的灵魂正透过窗户看着像木偶一样机械弹奏的躯体。有无数次,他想停下来,心理想着弹完这一首就算被抢毙也不再弹了,可还是一首接一首的弹下去。他死死地望着窗外可他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什么。
他的思绪被一声怒斥打断,他发现自己双臂像死了一般垂了下来,随即他感到自己被拖到地上,眼镜摔了出去,眼前的世界变得像梦境一般模糊而狂乱。
罗德里赫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浓郁的药水味告诉他,他是在这座别墅的阁楼里。
想去兜里拿打火机照个亮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连舒展一下四肢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才想起了那帮愤怒的游击队员们,他像掉在游行队伍中的布娃娃,被狂暴的人群一脚脚践踏成了一堆破布,然后像一团真正的破布一样被拖上了楼。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停止了流动,罗德里赫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白天和黑夜,除了疼痛以外他感觉不到别的,到后来连疼痛都麻木了。
只有无边无际的思绪。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罗德里赫发现无数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时狠命地咬了咬嘴唇,要坚持下去,死了就再也没希望了。
可是基尔伯特,他有什么理由回来?尽管他努力回避,但这个问题还是在他脑海里盘旋。
明明来不来结果都一样。
罗德里赫想起基尔伯特曾经问过他死后会去哪里。现在想起这个问题,曾经风光无限的帝国情报局六处法国东区情报间谍忍不住笑了。
“我还能去哪儿呢,没你我根本找不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