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行》msti145

13、（13）波澜

　　柳叶一怔，神情停滞，直觉要张口回答句……是要说些什麽？後又寻思了下，这才放下双手，脸带疑惑地垂首轻声说道：

　　「奴婢不明白楚少爷的意思。」

　　楚细非轻柔的目光锁住她波澜不惊的眸子，淡笑问着：

　　「姑娘懂武，怎会只是个小姐身边的丫环？」

　　她规规矩矩端正站着，脸上顿时恍然大悟，怯弱一笑，小声说道：

　　「原来是在讲这个，既然楚少爷有疑问，奴婢也不隐瞒，君家药名扬天下，想强夺之人多不胜数，小姐出门在外，自然需要个贴近的人守护，是以奴婢多少懂些武艺。」

　　听完她的回答，他笑容依旧闲雅，慢条斯理地说：

　　「姑娘不用过谦，妳武艺不凡，看得出是下过苦心练成。」

　　不凡……据她的推测，会被人家夸都不是好事的开端，忽尔想到前几日那位「师弟」也说她武功高强凌驾於不知在哪的师妹师弟，她喉头一梗，寒意上心。

　　视线绕过楚细非落在远方竹叶连天碧色，她毫无犹豫，镇定说道：

　　「少爷过奖了，奴婢身为丫环，为求保护小姐，花这点心思又能算的了什麽。」蓦然被口中苦水呛到，柳叶咳了几声。

　　他又笑，见她握拳掩嘴、咳嗽连连，修长的手一扬，托起茶壶倒了杯水给她，她装成感激模样，行礼後，方才以右手接杯、左手抵着杯底，啜了一小口，迈步往前走去恭敬放於桌上，再站回原处。

　　楚细非沈吟半晌，「君小姐有妳陪伴，想必身边安全无虑，但楚某有一事不解……」他顿了顿，美目柔如秋水，声音和缓却隐约带清冷，字句清晰地说：

　　「姑娘的武功较偏阴柔之派，不知师承何处？」

　　咳……阴柔之派？什麽叫阴柔之派可否解释一下！？她很想举手发问却聪明地闭不作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优先回答目前问句才是正事！

　　瞬间大脑迅速运转，她自作主张认为这话可以理解成：状况一、很阴柔的武功，适合柔弱女子学习，能练成这样真让人敬佩妳师父，赶快讲出来，让我膜拜一番。状况二、阴柔的武功奇怪的招式不似名门正派，邪教武功後面必有邪派之人撑腰，快快说出，我这武林名人好去围剿！

　　用力默念：希望是状况一！是状况一！若眼前这位讲的是状况一，应该只是好奇想问问前辈高人，那她只要信口胡诌便好解决……如果他言下之意是状况二，那他是否对有关那位师弟的事跟「柳叶」身後的迷团略有所知呢？

　　目前还是揣测不到楚细非的心思，她暗暗烦恼。

　　平静淡笑，她背出自那日认亲後略略想好的说词，「奴婢的武艺是在君家跟几个护卫大哥学习的，刚想习武之时，他们见奴婢对小姐忠心不二……」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奴婢，每句都有奴婢，果然百炼成钢，越念越习惯，「……特别找了一套合适奴婢学习的武功，虽属阴柔，但也足够了。」

　　思及狂热迷恋楚少爷，常逼迫自己背出楚少爷字字句句、身边一景一物，还百听不厌的君小姐平日态度，只视她为贴近的丫环，谈话间偶尔提到在君家之事也没特别提到武功，更不曾叫她去飞檐走壁调查楚细非的晚上作息……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会武。

　　大胆假设再小心求证最後在言谈之间把一切都说到天衣无缝，她垂眸又道：

　　「为防有人偷施暗袭，奴婢乃是暗中习武，不愿让人发觉，平日也十分小心，连小姐都不甚知情，楚少爷竟能看穿，小姐称赞的果然不差。」语末不忘扯上君小姐，她声音非常谦卑，心想啊哈哈哈，你问君小姐应该也没用啦。

　　似乎是察觉她不管什麽事，结论都要推给君小姐之故意，他唇边泛笑，语气仍然淡悠，「听姑娘之言，君家果然卧虎藏龙……」话题一转，「……姑娘连日来为我疗伤，应知楚某的伤口是五指所抓。」

　　想起那恶心伤处，衣袖中手握起，她嗯了一声。

　　「伤我之人身穿黑衣、身型纤细、动作俐落，必是江湖中一等一的杀手……」

　　杀手！？脑中浮起枪林弹雨喋血处处的社会新闻版面，她心脏一震，处变不惊的说道：

　　「楚少爷武功高强，是一时遇袭才会让那人得手。」

　　他轻笑摇头，「……那倒不然，那名黑衣人武功极强，练的又是灵巧招式，只怕武功还在我之上。不过在出事後，庄主严格管控庄内，不许闲杂人等进出，那黑衣人定然还在庄中，只是褪去伪装使人无法认出……」

　　她面容带着不解，认真谛听。

　　楚细非认真说着，「……一个人就算改变身份，连习惯都隐藏的极佳，但不经意时的动作举止却是不会改变的，何况楚某对这武功招式……略有研究，施招之人得先运气将体内之毒聚集，单手五指淬毒带冷，十日内指尖冰冷不消。」

　　袖内手指正互相搓着，想用此消去体内涌上的不安之感，柳叶听他之言，内心大骇，动作一停。

　　喉头乾涩，刚刚喝的茶不知被消化到哪去了，她面容染上惊喜，试探说道：

　　「楚少爷既然已有眉目，怎不赶紧找出那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她才知道自己这几句说的有多咬牙切齿加辛酸。

　　他看了她一眼，唇畔有着极淡的笑，「楚某还在等。」

　　等什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她语调略显崇拜的说：

　　「小姐总说楚少爷一向待人温和，如今愿以等待化解干戈，真是侠义心肠，是要等那人自首……自动表明心迹吗？」

　　「此事牵连甚广，楚某是在等一个时机……柳姑娘，妳觉得楚某等的到吗？」

　　紧绷气氛罩着周围。

　　好问题，真是太高明了，高超到她纵想回答也不知该说什麽，紧咬住牙，她可是真的什麽都不知，张口欲将话题再绕远最好绵延天边，一个急躁声音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呸呸……满嘴都是沙……刚刚是什麽怪风……吹得让人连眼都睁不开……喂！君家派来的丫环，妳们小姐派人来叫妳赶紧到她那儿，我瞧那小丫头紧张的很，应该是有重要事情，妳快快回去，有我守着少爷就……！！」声音骤大，「少爷你怎麽出来了！？现在天冷风急，你伤刚好不宜这麽快出来吹风……」

　　凌易哼地一声，瞪眼骂人，「妳这丫环什麽不会就混水摸鱼在行，我不在一下，妳连少爷都不会服侍啦！还是心中只有妳家小姐的言语才是要得，那还不快快离开……」说到底还是想把她赶走，不让她找机会接近伤愈出关後的楚少爷。

　　身边紧张气息消弭於无形，柳叶有种古装剧中获得赦免放松了一口气的可怜小人物心情，很想膜拜凌易呼喊你的出现还有你幼稚的言语真像一道光芒带给我希望跟光明呀。

　　她心虽欢喜，但表情仍控制得当显露为难，「但是凌总管……楚少爷正在向奴婢问话……」

　　娃娃脸一下胀红，「问话？问什麽话！？该不会妳做了什麽让少爷不悦的事吧！？」凌易磨刀霍霍，转头望着楚细非，就等他一声令下把柳叶定罪。

　　楚细非展颜一笑，「柳姑娘只是跟我随意闲谈。」

　　柳叶也扬起笑意，不起眼的容颜微微一亮，缓慢怯怯地开口，「……能跟少爷谈话是奴婢之福，但小姐既然要奴婢回去，实在不敢不从，不知楚少爷还有什麽事要吩咐的吗？」脚偷偷後退，非常想走。

　　凌易接口说道：

　　「当然没有，凭我就能把少爷身边事打点好，妳这丫环不用费心，不送慢走。」

　　她抬头望向依然悠然的美男子，正巧他也定睛看着她，眼中好像应该是有什麽深意……无奈她迟钝异常完全无法解读其眼波密码。

　　煎熬的等了毕生最长的一会儿，终於见到楚细非优雅的点点头。

　　她毫不眷恋赶快行礼告辞，步伐缓慢跨出门外，走了二十来步後，小心翼翼细看了下身後无人尾随、四周也空旷无人，这才放声大叫出口，以悲痛万分的语气显示她心中的痛楚。

　　「果然……我就知道，可恶！果然是倒楣的状况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