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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莫瞳,暑假做什么,要不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我不行,我爸学校暑假要开课,自己还开了私人高考补习辅导班,他让我回去帮他盯着那帮高考复读生。”

      “你?你上了几天大学就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老师了?那些人可未必比你小,又油气,还有一些补习好几年的,心里都不服气呢,你回去,简直是羊入狼口。你这是明晃晃地嘲笑他们没考上大学,会把考不上的气都撒到你身上,故意跟你找麻烦。”

      “哪有那么可怕,那也得他们敢,我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何况我只是去帮着收收习题什么的。再说我不是去年的状元吗,没准儿我还可以成为榜样激励他们更努力地学习。我爸给我赚学费,我帮他看场子,我们俩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女兵。”

      “行了,行了,你真贫,不过也是,莫瞳你这脾气,谁敢欺负你啊?不被你镇压了就不错了。我听说有人追求你,半路截着你告白,结果被你泼一杯水。”

      “我才不是那种随便冲人发脾气的人。有钱就了不起啊,我看着他那条明晃晃的H腰带扣就受不了,总是摆个花花公子的pose到处追女生,没品味,没格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好了,好了,有你这嘴巴,我就彻底放心你不会被欺负了。”

      两个青春少女叽叽咯咯地笑,互相推搡着,身后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让人闻之忘忧路过的人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叫莫瞳的个子稍高一些,长发,五官明朗,一身T恤短裤,显得生机勃勃。

      放了假的莫瞳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她的家乡是个长江三角洲四线小城市,县级市,民营经济基础好,所以虽然城市小,倒也不少台资港资企业在这里投资,当地人得意自己的经济繁荣生活富足,有些自豪地自称为小香港。

      刚走几步,就有人凑过来问要不要坐车,莫瞳摇摇头,她家离车站不远,东西虽沉,却还好,那人却一直纠缠,莫瞳生气,回头瞪了那人一眼,说了句“嘎烦泽拉”(怎么那么烦),表明自己是本地人,然后看着那人气急掉头离开,这才拉着箱子快步疾走拐弯。不及看路,一辆车突然从眼前开过,距离如此之近,速度如此之快,莫瞳只来得及把身体向后一缩,胳膊肘一痛,火辣辣地,肯定擦破了皮。拐弯处都开车这么快,就不怕撞到人,有没有公德心,莫瞳又痛又气,手里的一团面巾纸使劲向车子扔过去,大着嗓门儿一手叉着腰冲着那辆车尾巴骂了一声:“神经病,开那么快要死哦。”

      回到半年没回的家,父亲莫老师没在,母亲上班,只有阿婆在家,莫瞳扑过去抱着阿婆左亲右亲,直到老人家被缠得笑骂道:“小冤家,作死啊,口水都糊婆婆脸上了。”待莫瞳放开手,阿婆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看半天,才道:“我的小妮子,瘦了,真瘦了,回来阿婆给你做红烧肉好好补一补。”莫瞳咯咯咯地笑着,抱着阿婆又亲了一下,说:“阿婆,我要天天吃。”

      晚上莫老师回来见到女儿自然分外高兴,莫瞳是他的骄傲,去年莫瞳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到省里上大学,他身为老师和爸爸,最是光彩,不像同事吴老师,自己是国家特级教师,教出那么多好学生,可是自家儿子勉强读个高中毕业在港资企业打工,虽然工作不分贵贱,但是读书人嘛,还是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毕竟还是觉得没读出书来有些窝囊。莫老师唯一遗憾的是,那么好的成绩被省大提前录取走了,否则就去上海北京啦,每次想到这个,莫老师就遗憾得不得了。

      莫瞳嘴里塞着红烧肉,听莫老师讲她的工作。

      “明天你在家休息一天,后天我带你去,事情也不多,就是自习课发发习题,收收卷子,维护一下秩序。”莫老师瞄一眼女儿的短裤,皱皱眉头,“哦,到时候别穿短裤,正式点儿。”

      莫瞳耸耸肩,她当然不会,她一张娃娃脸,自然要穿得老成些。

      “上班”那天,莫瞳有些小紧张,莫老师的辅导班是在初中部的一间教室里,校园是她熟悉的环境,教室也是她熟悉的结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也算是个小助教,莫瞳忍不住挺挺胸,提了提气。进教室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打扮,白衬衫,黑色短裙,黑色的矮跟凉鞋,很庄重,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小老师的味道。

      和莫老师合作的老师很给面子,当着这帮复读生的面几乎把莫瞳夸到天上去,然后惋惜地说,要不是省里大学是提前录取志愿,本来学校是可以出一个考北大的。莫瞳的脸几乎快要烧着,从来大大方方的她第一次变得有些害羞。她几乎能感觉到台下学生复杂的目光,既有羡慕又有难过,或者还有幸灾乐祸,他们是复读生,高考的失败者,但是在一众情绪的目光中,莫瞳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几束目光似乎是不屑的。

      下课后,果然有大胆的学生过来问莫瞳大学里是什么样子的,莫瞳眨着眼睛看他们渴望的表情,挑几个有意思地说了一下,她希望对大学的憧憬能让这帮复读的学生因为渴望而滋生动力。

      “大学里的女生都这么老土吗?像个老-修-女!”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莫瞳正在口如悬河地讲着大学校园的趣闻,听到这么个声音脸一下字窘红,她今天为表现得老沉特意挑了这样一身衣服,还把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自觉利落不少,虽然有些不够青春,但是无论怎样,他们的用词已经冒犯到了她。莫瞳陡然停下讲话,愤怒的目光穿过人群投向后面,三个男生靠着教室的后墙,其中两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中的一个脸上没有表情,另一个是不屑,站着的那一个是讥笑,莫瞳一时判断不出刚才是谁说话。那几个人的目光只在莫瞳脸上扫了一下便都转开,自顾自讲话,莫瞳气得厉害,却又无计可施,明明知道他们是在侮辱自己,却又不能不管不顾去理论,咬咬唇,想想莫老师提前嘱咐过的,莫瞳把心里那点儿愤慨压下去,然后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不过明显没有了情绪,减少了渲染的词语。在她结束时,很明显地又听到后面传来讥笑,这次莫瞳凌厉的眼神看过去。还是那几个人,一个低头翻书但眼睛却从书上偷看过来,还有一个靠着椅子,两只后腿着地,吊儿郎当一晃一晃地看着天花板,还有一个人起身离开,目光落到她眼里,两个人对上,莫瞳狠狠瞪他一眼,但那个人却没什么反应。

      除这次小意外之外,莫瞳的小助教工作开展得基本还算顺利,不过几天之后她和那几个男生又发生了一次冲突。那天正好是交试题卷,其他人的都已经交到讲桌上,就是最后排那几个男生没写完,不光没写完,还聊天。莫瞳沉下脸走过去,看到一个男生写了一半,正咬着笔杆苦思冥想,一个写完了,但空白不少,最可恶的是那个和她对过眼的男生,一个字都不做。

      “你为什么不做题?”莫瞳把空白卷子摔到男生面前质问,她以前是班长,成绩又好,训斥那些顽劣男生简直不在话下,这个叫文隽的男生自她来后就没见过他交卷子,还屡次挑衅,这次简直是主动送上门。

      那男生看她一眼,又垂下眼,不理。莫瞳盯着他那对于男生来说有些过长的睫毛,过于白的皮肤,火大得不行,这个男生,别看在班级里不说话,可是一到班级外,校园里总有那些还没有被高考折磨的低年级女生凑过来说话,他虽然仍不怎么回答,却也不拒绝,身边跟着那两个男生,会买一大包雪糕,然后分发给每人一支,坐在台阶上嘻嘻哈哈聊天,女孩子们娇娇地笑,男生们也起哄,可是他却不吃雪糕也不说话,就是坐着,仿佛一个帝王,睥睨众人,旁边是妃嫔争宠,弄臣逗乐。莫瞳见识过一次,心里真真恶心,他们这里民营经济发达,有许多富二代,怕这个也是一个享受祖荫混日子的吧,与其这样何必到补习班受这份苦?

      莫瞳对这个文隽简直没有一点儿好印象。前些日子下大雨,莫瞳撑着伞去学校,一辆豪华轿车从身后开过去停在校门外,司机下车打着伞等在后门,那个男生从车上下来,伞便撑在他头顶,他就那样无动于衷地一路被送到教学楼,莫瞳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又添鄙夷,而且她还注意到车牌号,那天正是这辆车吓得她蹭破手臂。哼,什么素质!

      “你既然不想好好学习,就好好回去跟父母交代,不必要每天起早贪黑来这里,大家都挺累。”

      莫瞳目光咄咄逼人,恢复了她的本性,最近她想尽量做一个耐心温柔的好老师,可是事与愿违,在文隽面前还是破功。

      “你是喜欢文隽吧,要不怎么总找他茬儿?”旁边男生坏笑着为文隽辩护,嗓音尖利,正处于变声期。

      莫瞳一愣,原来不是他,她一直以为那天嘲笑她土气的是文隽,可是这声音响起来,她才知道是另有主人,可是,那又怎样,就眼前这个竹竿,也是文隽的跟班儿啊。

      “文隽,名字倒起得有文化,我看也不过草包一个,没用。还有你们,好好的不学习,家里人多辛苦,你们不珍惜还浪荡,人家别人有钱是有钱,又能给你们多少,再说还能给你前程?天天跟屁虫儿不嫌臊得慌。”莫瞳看着眼前几个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文隽皱着眉抬起头望着莫瞳的背影,面无表情,但是脚下突然使力,嘭地一声把前面的凳子踢翻。

      莫瞳假装没听见,拿着卷子出了教室,哼,她喜欢他?故意找他茬儿?她好歹一个大学生,再不济也得找个同样是大学生的吧,她又不是那些低年级的小姑娘,看着人长得漂亮,手里有几个钱就被吸引了。

      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去学校,莫瞳照例换上短短的牛仔短裤凉鞋出去找同学玩儿,回来得晚,又赶上下小雨,撑着伞在水坑间一蹦一跳地走。突然路灯下前方出现好几双脚,莫瞳心里一惊,抬头,见一拨陌生男青年中只有一个人认识,就是那个尖嗓子的竹竿儿男生,见到熟人她心里放松几分,可看到他身边那几个人的长相,心又提起几分,但还是硬气地吼道。

      “你们干什么?”

      “小兄弟,告诉她我们来干什么?”里头一个领首儿的对那个班上的学生示意。

      那个声音尖利的男生此时操着正在变声期的嗓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不会忘了白天的事情吧,你凭什么骂人?”

      “我不是骂你们,是提醒你们,难道你就打算让你妈妈一直摆个烟摊儿养活你,你在补习班里耗钱,你现在也快二十了,又不是二岁,想不出正经道理吗?”莫瞳立时又摆了小老师的面孔,这个男生她知道,叫孙小赟,他妈妈就在二条街上卖香烟,可惜了老人家付出的辛苦,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不好好学习,补习两年考不上大学,跟人家富二代瞎混,能混出什么名堂,结果没出息还薄脸皮,跑这儿来劫道报复吓唬人。

      “你管得着吗?你天天跟我们过不去,想追文隽就明说,什么高考状元,跟那些女生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看着文隽有钱想跟人家吗?”

      “这文武二字的赟还真是被你糟蹋了,朽木不可雕。”莫瞳听着那男生说话不着调儿,也懒得和他辩驳。

      “哈,这就是高考状元啊,听说了,好像去年的吧,都一年多了,还耀武扬威,有什么好骄傲的,上大学怎么啦,爷儿们不进大学,照样好汉一条。”几个混混中间有人说话,上下打量莫瞳后,突然笑了,“哟,小模样挺水灵,身材够正点。”

      莫瞳一下子恼了,她最恨这种腔调说话,也不过是些十几二十的年轻人,满嘴流里流气,古惑仔电影看多了罢。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好好学习,搞什么□□,还学人家半路劫道儿,你们就不怕法律追究吗?”

      莫瞳的一席话并没有起到感化作用,反而逗得对方哈哈大笑,为首的乐得前仰后合,说:“今天真有意思,老子十岁以后就没人敢教训过,想不到今天被一个黄毛丫头训得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有意思。不过,老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训的,当压寨夫人还差不多,怎么样,既然你已经骂我了,就当我马子吧。”

      马子、压寨夫人都出来了,莫瞳不屑一笑,真是一堆草包,她不打算跟他们废话,撑伞准备绕开他们离开,可是那些人却不乐意了,又堵到莫瞳前面,莫瞳心里有一点点害怕,但更多的是鄙夷。

      “让开!”

      “听见没有,她让我们让开,好玩儿,小妞,哥哥要是不让开呢?”那人往前走了一步。

      莫瞳收起伞,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三四个人,她班上的那个叫孙小赟的学生此时有些不安,躲在其他人背后,估计也不敢真上来打她,莫瞳心里大概有了计较,这样的话,也就三个人而已,那她应该有机会逃跑。

      “你们是哪儿的,我不认识你们。”莫瞳一边敷衍对面,一面伺机逃跑,外面就是大街,她只要跑到街面上就应该会安全。

      小混混们互相取笑,其实也未必有多大的胆子胡作非为,但是逞口舌之利却一个不让一个。莫瞳趁着他们笑的时候,突然挥起伞柄,胡乱四处出击,不知打中了谁,趁着他们喊疼发愣的工夫,赶紧往巷子外面跑,没跑几步就听到后面的咒骂声,接着是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莫瞳看着距离街面还有一段路,而且到了路口也就一家小铺,还得再拐弯上到外面,她这么跑下去一定没跑出去就被抓到,紧急之中转向旁边的支巷,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再说。

      当莫瞳躲在一户人家外面的一截水泥管道里,听着外面杂沓的脚步声走近时,心砰砰地跳,此时才觉得害怕。那些人徘徊了好久才离开,莫瞳等他们离去好一会儿才从那半截水泥管里爬出来,腿蹭破了,两手都是泥,身上也是泥,莫瞳哭丧着脸,一步一瘸往回走,刚走到巷口,又听到那边有声音过来,一急之下往回跑,刚转弯就撞到一个人身上,莫瞳刚要喊,嘴却被人捂住,那人比她高,在她耳边说了句,别喊,有人来了。

      果然还是那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过来又走了,没看到这边暗影里的人。莫瞳心跳如擂鼓,等声音越走越远,刚要摆脱身上的桎梏,身后那人倒先放了手,月亮底下,莫瞳一眼看到正是文隽。莫瞳简直气死,如果不是他和那个孙小赟记仇报复,也不至于有这样的事情,当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想高声骂又不敢,怕招惹那几个混混回来,而且又猜不到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拨人寻她,一拨人救她。

      “是你?假惺惺什么呀,白天被说的恼羞成怒了,晚上就找人来寻仇,现在又是做什么,怕我到学校告状去?文大公子大可放心,我不会告状。那天是我嘴欠,以后再不管你们,爱交作业不交,又不是给我学习,你们考上大学也没人敲锣打鼓来感激我,何况我也不稀罕。”

      文隽微微地咳嗽了两声,皱着眉看着莫瞳,他本来是在家里的,结果孙小赟打电话磕磕巴巴把事情说了,说他只不过想吓唬莫瞳一下,没想到找来的刘三起了坏心思,他害怕被学校开除再坐个牢,惶惶然趁着刘三他们不注意跑到街边给文隽打个电话讨主意。文隽揉了揉鼻子,他本来受了风寒不想出来,不过孙小赟说的慌张,又说是给他报仇,想了想叫司机拉着出来看看,谁知刚走到巷子里就碰到刚才一出。

      “是不用你管。”对面的文隽声音很冷,有些说不出来是哪儿的口音,居然不是本地人。

      莫瞳眼又一瞪,想说,又觉得说不出什么,是她说的不管啊,只不过眼前这个人太……

      “不识抬举。”

      雨突然下大了,莫瞳刚才退了一步落在伞外,身上眼看全湿,文隽皱皱眉刚把伞伸出去一点儿,结果莫瞳以为他要动手,一把推开他,转身跑入雨幕。

      第二天莫瞳去学校,眼稍儿往后瞟了瞟,文隽没来,孙小赟也没来,心里切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又有些不屑,是不敢见她面吧。可是到了第三天,孙小赟来了,文隽还没来,接下去的整个暑期,文隽都没再出现在教室里,她偶尔听孙小赟说了一次,好像是病了。哦,这就是了,家里也原不指着他取功名,所以生个病什么的也就不用上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来了,只能一周更一次,固定周三吧,据说周三是小周末,值得放松一下。
    谢谢你们等我,新年快乐,鞠躬,九十度那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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