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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chapter 10 ...

  •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师父为什么生气,便很不解。我觉得他很自私,他很喜欢和子渊单独来往,却不喜我和子渊单独来往,这让我甚至一度觉得,他对子渊有非分之想。

      日头毒辣,我拉着师父的衣袖,师父一动不动,我与师父如两尊雕塑般僵在院中给日头晒。

      这样一直僵着,我倒没什么。毕竟彼时我个子不太高,有高大的师父给我遮日头,晒不到哪里去。师父则不然,他的头抬着,正对着毒辣的日头,我心美滋滋,“师父平日喜睡大觉,大多睡到日头高高的午时,晒日头少了些,委实该多晒日头。”

      “小十三,你笑什么?” 我正独自乐着,却听师父道。

      我慌忙低头,“没!没笑什么!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师父“哎!”一声叹了口气,道:“小十三,你看这毒辣的日头,为师适才看着日头想,这么毒辣的日头,若在这院中站一整日,会不会中暑呢?”

      “不会!不会!”我心中暗喜,却突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之时,只听见师父说,“既然不会,为师便罚你,在院中站上一日吧!”说完,挥挥衣袖,化作团白烟,一瞬不见。

      我刚下地走路不久的时候,便不大听师父的话了。师父觉得,人是有思想的高等物种,成天被管教着人,只能被禁锢了思想管成个傻子,便由着我的性子。

      师父由着我,一来二去,我便得寸进尺,在他每每处罚我时,我大多做做样子,而师父不知是不晓得,还是晓得了装作不晓得,从未说过我一次。

      师父不说我,我便更肆无忌惮,但这一日,却是个例外。

      我知道师父真的生气,却不知他为何生气,心里便一直想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想着想着,却又觉得不为什么了。这样反复纠结之下,我依然不懂他为何生气,心里便憋起了一股怨气,傻傻的赌气站在毒辣的日头下。

      我本就不是个人,师父用巫山的瑶草和秘术,将我做成骨架泡在药缸里十多年,我才长出了人的身子。这十多年,由于瑶草的滋润,我的皮肤似婴儿肌肤般嫩,着实经不起火辣的日头晒。可我天生性子较倔,这日与师父赌气,等不到他前来叫我回去,哪怕站在日头下被晒成个肉饼,都不会私自离开。

      实际上,未时三刻,我真被晒成了个肉饼。酉时之时,我这个肉饼又被晒开了花。

      血淋淋皮开肉绽的一副躯体立在院中,着实不怎么讨喜。不仅几个丫鬟老远见了便“鬼啊!”一声丢了手里的果盘茶盏撒腿就跑,连偶尔来观里串门的一只野猫都“喵!”一声掉了魂。

      抬手撩开血肉模糊的面,让两只眼睛露出来。我定睛看那只野猫,它已吓得“咕咕”叫立起了毛,企图恐吓我,见我死死盯着它最后“喵”一声掉头跃起,顺着廊边一根楠木柱子迅捷地爬上屋檐。

      许是太慌了,它一只爪子没抓稳,身子哆嗦着挣扎了几下,便“啪!”一声掉下,摔得“喵!喵!”惨叫。

      我望着它傻笑,它迅捷地窜起来。许是撞晕了头,犹如只惊吓过度的老鼠找不到地洞般,在地上瞎转起来。

      我忍不住大笑,笑得皮开肉绽。那只猫突然想不开似的冲一根柱脚撞去,然后“喵!”一声嘶吼,晕了过去。

      此情此景本该笑得更欢,却不知被晒久了,还是撞邪了,竟没了一丝气力。只觉日头暗了下去眼前模糊起来,天在摇地在动,一袭白衣踏着夕阳余晖冲我走来。想看清是谁,白衣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白衣傻傻地望着我,皱起了眉头。

      蘼芜之香自身后飘来,耳畔脚步声急促,背上伸来只大手,眼前一袭紫衫掠过,我被那紫衣的主人强行拥入怀中。意识消失的前一刻,长长的青丝入眼,接着便是一张白如猪油的、精致得窒息的形容,师父常说,“那分明就是一张小白脸!”

      夜一样的漆黑深邃的眼睛——我大概会忘记那窒息的形容,却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

      醒来之时,已是第三日。

      醒来未睁眼之时感觉身子凉凉的,熟悉而刺鼻的药味,我估摸着自己又被师父泡在了药缸里。

      我不敢睁眼。我想起了十岁那年,生怕一睁眼师父一只大手挥过来打在脸上,“为师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这身子,断断不可多晒太阳,你把为师的话,权当耳边风了?”

      我又哭了,那是师父至今唯一一次打我。

      很久都没动静,我才缓缓睁开眼,想让泪流了出来,它却舍不得眼眶。睁眼所见不是师父冷冷的那张脸,而是一袭脏兮兮的白衣。

      师父斜倚在药缸不远处的板壁下,憔悴的形容惨白而没一丝血色,虽闭着眼依旧面无表情,却少了点平日里的严肃,我看着十分心痛。

      我估摸着,师父为了将我的身子还原,一定又跑去巫蜀的巫山替我采药了,也一定急功近利为了快治好我耗了许多法力。

      “ 师父——!”泪终于流了出来,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抚过还未完全愈合的脸颊,融入绽开的血肉中。那些血肉很疼,师父说,那是他身上的两块肉长出来的血肉。

      师父醒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他挥一挥衣袖,身上化了件雪白色的新衣,依然是他喜欢的那种简约风,除了白还是白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师父缓缓向我行来,我竟有些害怕地颤起了身子。

      师父走到药缸旁,没一丝责罚的意思,语气平缓:“小十三,这水,该凉了吧?”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师父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心里顿时像是升起了股暖流。

      我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师父,生怕说水冷了他又耗费法力给我温水,便会更憔悴。于是忍着冷撩着药缸里的水在身上洗澡,边洗边笑容满面:“师父,水温刚好,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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