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无度》子午

15、第十五章

　　“我会……我会死的……”纪小鸯被绑着双手，跪在司徒鸿雁面前，“鸿雁……你一定要帮我……我已经……”
　　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样的话纪小鸯说不出口。他腰带被解，衣着散落，十分狼狈地样子。他在求司徒鸿雁，这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唯一的办法。这些年来，他离开了鸿雁，一个人走了那么远，早已不复少年的样子。
　　“鸿雁……”他叫着青梅竹马的名字，在他眼里，那个张狂而又美丽的鸿雁，他的鸿雁是无所不能的。
　　“……别叫我……”司徒痛苦地抱着头，“别叫我……”美男子第一次失去了气定神闲，好像困兽一样，低声吼道。
　　“……”纪小鸯闭上了嘴巴，他从未看过鸿雁如此失态的样子。心，莫名地就痛了一下，只是看到这样的鸿雁，自己的心就那样揪痛起来。那个天人一样的司徒鸿雁，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是自己么，是自己让鸿雁变成这样子的吗？痛苦，更加多的积聚了起来，化作一滴眼泪，从纪小鸯的眼角落了出来。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纪小鸯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
　　司徒鸿雁看了一眼纪小鸯，他那个无能却善良的青梅竹马此刻正跪在自己面前，狼狈不堪，十恶不赦。“我要救你……”他喃喃自语，似乎在给自己听，似乎在给纪小鸯听，“我要怎么救你……”
　　“我……我……”纪小鸯结结巴巴道，“我什么都告诉你。”膝行了几步，他更加靠近了司徒鸿雁。“我会把金子还回去，我会去跟杨庆忠道歉，我回去陛下请罪，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
　　“你会死的，你知道的。”司徒鸿雁苦笑了一下。
　　纪小鸯闻言抖了一下。
　　“你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就是我放你一马。”司徒鸿雁道，“为了你，我要变成一个欺君罔上的人。”
　　“……鸿雁，你……”
　　“呵呵，多可笑啊！居然为了你这样的人！”司徒鸿雁自嘲地笑了，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他似乎下了决定，“你不能死，这不是你的错。我会把京国的奸细抓出来，我会为你隐瞒一切的事情，不能让你死，你知道的。”
　　纪小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徒，他那无所不能的青梅竹马，居然在说要为他隐瞒一切事情，居然说自己不能死，居然，他正在保护自己。
　　为什么？
　　一个答案，在胸中喷薄欲出。
　　自己真正成年，是在那个夜晚，那一晚是小娇的婚礼，那一晚他酩酊大醉。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小娇，最美丽的小娇，和自己指腹为婚的小娇，居然在这一晚成了别人的妻子。那个幸运的男人崔琈，那个男人今晚就会拥抱那个美丽的小娇，那个自己连碰到她的指头都会觉得是亵渎的小娇。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于是他喝得大醉。
　　注意到大醉的自己的，只有那个司徒鸿雁。司徒鸿雁坐在自己身边，担心地看着自己。“你是不是还喜欢小娇？”他的嘴巴，一如既往地还是那么坏，总是一针见血，总是一箭穿心。当然喜欢，他真想这样回答鸿雁，但是却说不出口，正如鸿雁一直说的，自己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小娇呢？
　　“我喜欢的，是你司徒鸿雁。”不知怎么的，自己那么不甘心，那么不甘心就说出了那样的话。鸿雁的面孔一时变得惨白。自己好像赢了，他沾沾自喜，第一次，第一次让鸿雁吃了瘪，让鸿雁露出了啜然欲泣的表情。
　　司徒鸿雁喜欢自己。
　　从来都知道，从来都不敢真正面对。
　　多少次他都知道，鸿雁的眼神好像黏住一样流连在自己身上，多少次他都知道鸿雁是那么讨厌自己接近小娇，不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小娇，而是因为妒忌。借着酒意，他把头靠在了鸿雁的身上，鸿雁的身体在颤抖，战栗地颤抖，因为自己。
　　“你喜欢我吗？”烂醉中的自己问自己的青梅竹马。
　　司徒鸿雁抱住了自己。“最喜欢。”咬牙切齿地，鸿雁的声音显得那样不真实。
　　最喜欢。
　　他说最喜欢。
　　纪小鸯觉得自己要疯了。
　　“喜欢的话。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他拿头靠着司徒的脑袋，说话大胆而又纯情，“我喜欢鸿雁，仅次于喜欢小娇的喜欢。”
　　司徒发出一声悲鸣。他拉起他的手，两个人穿过酒酣耳热的宴会，穿过觥斛交错的客席。两个人好像迷路的小猫一样，跌跌撞撞闯进空着的更衣房。
　　鸿雁的亲吻带着醉意，胡乱而莽撞地闯进自己的口腔，深入而执着，无师自通般的，纪小鸯回应着他，大胆而热情。更衣房里空无一人，和外面的喧闹不同，安静地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衣服，要全脱掉吗？”烂醉的纪小鸯傻乎乎地问道。
　　“闭嘴！”恶狠狠的，司徒鸿雁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自己就在那一天失去了童贞。
　　对于那混乱的一晚，他没有确切的记忆，只有第二天身体的疼痛叫嚣着那一夜的真实。
　　对于那一晚，他和司徒鸿雁都像是失去了记忆，小心翼翼地装成了陌生人。
　　然而那一晚确实是存在的。好像腐烂的果实一样，沉没在记忆的最深处。
　　司徒，他一定和自己一样，也记得那一夜，从没忘记那一夜的疯狂与肆意。现在，禁忌的果实，在自己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发了芽，化作了能拯救自己的一块浮木。
　　司徒鸿雁，那个美丽的无所不能的司徒鸿雁，依然喜欢着自己。喜欢着自己这个普通的一无所成的男人。
　　“我会救你的。”下定了结论，司徒鸿雁红红的眼睛看着纪小鸯，“我不会让你死的。”
　　“……”纪小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的鸿雁。
　　他的司徒鸿雁。
　　同罪者。
　　分享罪恶，共担罪孽，还有比这更高的爱么。
　　纪小鸯激动地忍不住颤抖。
　　“替我解开。”纪小鸯恳求着司徒鸿雁，“替我解开，鸿雁。”
　　司徒替他解开了帮着手的腰带。衣冠不整的，纪小鸯拥抱了司徒鸿雁，“我的鸿雁。”他的呼吸带着诱惑缠绕在司徒的耳边，“谢谢你。”
　　司徒鸿雁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同样拥抱了纪小鸯。
　　同罪者。
　　在秋日的锡山上，薄雾从山谷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