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若初》绝世小破烂

3、第三章 阿卓，长乐无极的阿卓

　　当舞兮被带出昭华殿的时候，她背后的势力已经被路临曜铲除的一干二净，响誉朝野的一品大臣暴病家中，一切看似寻常却暗流涌动，朝野上下的心跟舞兮一样忐忑不安。

　　舞兮被带到清宁宫，作为皇帝赏赐给宁妃娘娘的宫女。舞兮跟一起的宫女拜见完宁妃后，又被宁妃的宫女纸浣叫进后殿。

　　“跪下。”纸浣一脚踢在舞兮的膝盖，舞兮忍着疼跪在宁妃跟前，就算被路临曜囚禁在昭华殿的十天也没遭遇过这样的对待啊。

　　“宁妃娘娘，为什么...”舞兮话还没说完就被纸浣打了好几个大嘴巴，舞兮扬起头高傲的盯着纸浣：“你最好打死我。”

　　“哼，就怕打不死你。”纸浣的手刚要落下就被宁妃制止了。宁妃弯下腰盯着舞兮的脸看了许久笑着说道：“这样美的脸，难怪陛下舍不得杀你，更何况你还是以菱纱一舞名动天下的舞女舞兮，本宫可不会像陛下那么怜香惜玉，你最好放聪明点。”

　　舞兮虽然暗地里见过宁妃不少次，但这是第一次看清宁妃的面容。粉嫩的脸蛋总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一双灵动的大眼，樱桃小嘴，算的上是一个美人却不及舞兮美丽。原来，她是因为这个。

　　“娘娘，您看奴婢的脸肿的跟馒头样，哪有第一舞女的风资啊！”舞兮低下头去，以一种卑贱的姿态在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宁妃一脚踹开舞兮：“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可本宫可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宫女。以后皇上来了你给本宫躲远点，知道吗？”

　　“奴婢遵命。”

　　当舞兮再次见到路临曜时已是一个月后，杨绛将军首次出征就获得全面胜利，将铬朝派出的十五万精兵打的落花流水，不光夺回了失去的十座城池，还重伤了铬朝皇帝仲景。路临曜邀宁妃一同迎接杨家军班师回朝，并命大臣一同为杨绛开庆功宴。

　　安正殿门前帝王与宁妃携手并立，舞兮只能看着路临曜的背影暗自出神。杨绛是宁妃的弟弟，左相杨昂是宁妃的叔父，本来杨家是文将之才，如今有了杨绛，杨家的势力又壮扩到武将了，那么原先最有盛名的顾家越来越不得圣宠了。顾家的二小姐顾成玉原先是被先帝赐婚于当时还是亲王的路临曜，但顾成玉却与路临曜的大哥路尉在一起，路尉后来到铬朝当了质子，而顾成玉也死在他乡，顾家的好算盘被打碎，还好顾老隐退时他的儿子顾栊已经成为了护国将军，不过不知发生了什么，几年前路临曜收回了顾栊的兵权，重用杨家军。可唯一让舞兮想不通的是不管是背景还是能力都是顾家更胜一筹，为何路临曜会扶持名不见经传的杨家军？

　　正当舞兮出神时，宫门前已是一片欢呼声，杨绛骑着白色高头大马带领着他的部将们向正宫走来，宁妃的喜悦溢于言表。舞兮也好奇的看着前方这位传说中的将军，确实如纸浣所说的那般英武，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年轻，虽是二十出头却满脸胡渣，而且用黑布挡住了一只眼，看来纸浣跟宁妃所说的杨绛受伤时真的。虽然杨绛一箭射中铬王仲景，却也被仲景弄伤了眼睛，很明显这位将军为了这场战争费尽心力了。

　　杨绛一队人走到台阶下便下了马，百官全都跪在天子脚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杨爱卿辛苦了！”

　　“只要是为陛下效力，臣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恭喜吾皇大败铬朝，收复失地。”杨绛此时意气风发，身上所有途中的疲惫全都散去。

　　舞兮对这种宏伟的场面失去了欣赏的兴趣，悄悄退到人群后面摸索着回宫的路，一直绕到了安正殿的后方，正要绕出安正门时，舞兮瞄到侧殿的角落慢慢走出一袭深蓝色的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不仅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那样好看，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形态优美极了。那男子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那一头耀眼的白丝在宫中十分扎眼，舞兮太好奇他的身份了不由的撒开腿向那个方向跑去。

　　就在离那人十米之外的地方，舞兮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就算看清那人的样子又如何，要说些什么呢？百官都在朝拜为何他会在侧殿？能留在宫中的男子除了皇上也只有太监、侍卫和御医了，可面前的男子的着装一点也不像这三种人，那么他是谁，刺客？舞兮第一次觉着这个回廊好长。

　　男子感觉到了舞兮的目光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惊鸿一瞥让舞兮整个人都无法言语，那是多么妖冶的一张脸啊！可是你却无法记住那张面容是如何组合出来的，还没得舞兮回过神来男子便从侧门离开了。舞兮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王家教给她的所有资料，在记忆中宫中完全没有符合他的身份。衣着奢华，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孔不可能没人认识，更何况那独特的白发。可是舞兮却回忆不起男子的样子了，只记得他比任何人都好看，如果下次还能见到舞兮一定可以在第一眼就认出。

　　当舞兮回到清宁宫时，宁妃与路临曜已经换好了晚上出席宴席的装束，在开宴前御膳房准备了些小点心让路临曜垫肚子。

　　舞兮刚走到门口就被纸浣拦住：“你到哪去了？”

　　“我....”舞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理由。

　　“算了，陛下在这，你给我回房去，陛下走之前不许出来。”

　　“知道了。”舞兮刚迈开脚步就被路临曜叫住：“舞兮，过来。”

　　舞兮定在原地，犹豫不安的看向纸浣，纸浣也明显愣住了。舞兮壮着胆子向路临曜行礼，路临曜迟迟没有说起身，舞兮只好一直跪着。

　　“抬起头看着朕。”路临曜轻抿了口茶，微笑的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女孩。舞兮扬起头向路临曜的方向，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不敢看路临曜的脸。

　　路临曜突然笑了起来：“朕就那么可怕吗？瞧你一副要上断头台的表情，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有趣，起来吧！”

　　“谢陛下。”舞兮垂头退到宁妃身后。

　　宁妃看出路临曜对舞兮起了兴趣，虽然满心的怒气但脸上还是温和的微笑，既然皇上喜欢倒不如做个人情还能赢得大度的好名声。

　　“皇上，舞兮是我们路国第一舞女，要不就趁今晚庆功宴让百官见识一下第一舞女的风采？”宁妃撒娇般的靠在路临曜臂上，话一说完就被路临曜用力推开，路临曜突然变了脸色，宁妃被惊的不知所措。

　　“她，不再是什么第一舞女。”路临曜厌恶的盯着宁妃，又看向一旁唯唯诺诺的舞兮心里莫名的生气，不是这样的，那个人不该是这样，更不能做什么舞女。路临曜一把捏住舞兮的下颌使她与自己对视：“从今往后，你不许再跳舞，更不能跳菱纱舞。”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舞兮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不甘心的质问路临曜。

　　“不许就是不许，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腿被打断的话就牢牢记住今天的话。”路临曜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宁妃赶紧跟上。

　　“宁儿，你宫里的人得好好学学规矩。”路临曜像往常一样的对宁妃宠爱，也许是因为想起宁妃是杨绛的姐姐才收起了戾气吧！

　　“是，臣妾一回去就让她们好好学学规矩，皇上放心。”宁妃微笑着回答。

　　舞兮听说今天的晚宴杨家出尽了风头，宴请的百官之中唯独没有顾家的人，杨绛立功使得宁妃在宫中的地位更更加牢固，虽然这对别的妃子来说是件坏事，可对舞兮来说宁妃心情好自己的日子才好过。

　　舞兮一个人无聊的走在小道上，踢着小石子，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回想自己从学舞的艰辛到拿到菱纱舞的曲谱和样式时的喜悦，再到灯会上一曲菱纱舞名动天下，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历历在目。

　　只因为路临曜的一句话，一切结束在今天那一刻，对于舞兮来说这就如同剥夺了她的所有，她早已经把舞蹈融入了生命中，除了跳舞都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没了舞蹈那么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舞兮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此时正安殿肯定热闹极了，整个路国有权有势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了。

　　对于像自己这样的人来说他们这帮贵族就是天上明月，遥不可及，像他们那样处于高位的人又怎么会关心别人的生死呢，难怪路临曜那么残暴还是有人千方百计的讨好，主宰别人生死的人心都会变硬么？凭什么我就是任人宰割的那一个。

　　舞兮平时心情不好或是大好时都会跳舞。舞兮双手扬起，路临曜，你不让我跳我偏要跳。舞兮脑海回想起菱纱舞的曲调，迈动步子旋转,起舞。

　　晚风徐徐吹落了满园的枫叶，舞兮尽情的展示她所有的舞学，每踏出的步子都落在枫叶上。一支舞的结束没有赞美，没有欢呼，舞兮轻轻叹了口气，这菱纱舞在她手上恐怕只等着荒废了。

　　正当舞兮想要离开时，手腕被人紧紧抓住，舞兮惊呼，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就是白日里见到那个男子。眼前的男子真的美到让所有女人都自惭形秽，比起面容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头白银的头发，是什么让这个男子年纪轻轻竟然黑发变银丝？又为何，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含泪水，久久不能言语？

　　舞兮像只受惊的小鹿，在他对舞兮展露笑容的一刻，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悄然落下。

　　“你回来啦！”男子的声音满是欢喜，轻轻的拥住舞兮：“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男子擦干泪水退到舞兮一米之外，笑着说：“你竟然还记得这只舞，既然走了，就该彻底忘记的，不要像我这样走不了......”

　　许是不想再听到男子对着自己叙述对另一个人的情感，舞兮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我叫舞兮，是清宁宫的宫女，我想你，认错人了。”

　　男子愣住，一片树叶刚好落在他头发上，男子伸手拿掉，转而看向舞兮，顿了顿神：“你跟我认识的人眉眼之间有点相似，现在细细看来又不像。对不起，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所以认错了。”

　　“没事，我总是被人认错的，习惯了。”舞兮尴尬的应和道，以前就听王家的人说过自己长的像娴仪皇后，所以才要学这菱纱舞，可是关于娴仪皇后这个人的事迹却并不多，王家的人也未曾多说，故而舞兮了解的也不多。

　　男子从空中摘了一片绿叶插入耳后的发髻，满脸温暖的笑容：“你跳的菱纱舞样子，很好。”

　　“谢谢，可惜以后我都不能再跳了，你是我最后一个观众，恐怕也是最后一个赞美我舞跳得好的人。”舞兮有些无奈，感觉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好像越来越想哭了呢！

　　“世上比菱纱舞好看的舞蹈多了去了，菱纱舞，不跳也罢。”男子的声音如同秋后的风，清凉凉的，却也带着一丝秋后的伤感。

　　“对于我来说，菱纱舞是最好看的舞蹈。”

　　男子点点头，当初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在路临曜的面前以性命发誓不再跳菱纱舞，并且当场焚烧了菱纱的曲谱。恐怕是路临曜的哪个大臣翻起了陈年往事，专门找了这个女子学习菱纱来取悦路临曜的，呵，这些人，找死啊！

　　男子理了理衣服，温柔的对着舞兮说道：“夜晚凉，别在河边久待。”说完，男子转身离开。

　　舞兮还陷于他的温柔里，这个男人是有种魔力吗？也许以后就见不到了：“嘿，你叫什么？”

　　男子回过头来带着些宠溺的笑容，长的真像啊，不知道路临曜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心里作何滋味。

　　“阿卓，长乐无极的阿卓。”

　　“阿卓，长乐无极”舞兮反复的念叨阿卓的名字，然后开朗的看向阿卓笑道：“阿卓，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

　　卓心情甚好，特别是他的名字从舞兮口中流露出来的音符，都觉得很美好，他不禁沉浸于这样的一个氛围，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曾有一人说，这世间女子没有一个能逃过我的魅惑，她们见到我大多都是欢喜的。我想，至少比你好看吧！”

　　舞兮微微不满的嘟嘴，随后不理会卓的调侃一脸认真的笑道：“她说的没错，至少，我很喜欢你。”

　　等末尾的音符结束，卓都无法回神，世间女子大多都是喜欢他的，却无一人这样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我很喜欢你”，生怕自己轻描淡写带过，所以格外的认真。

　　映入眼中的舞兮，很好的诠释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那一抹爽朗又有些羞涩的笑容和那眼中满满的期许，都让卓久久不能忘怀。

　　从轻松的气氛跳脱到暧昧的气息里，终究还是不知如何应对，卓只好优雅地将披风的帽子戴上，离开舞兮的视线。

　　舞兮久久望着阿卓远去的背影不能释怀，也对自己刚才的莽撞懊恼，太不经大脑就将实话说了出来，也不知卓会如何看待自己，好像在卓的面前自己毫无戒备，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信任。刚刚自己应该悄悄跟上他，这样就知道他住哪了，不过宫中何时有了这号人，光是那满头白发，王家给的资料上就完全找不到任何信息，他，究竟是谁？

　　在舞兮还在原地疑惑阿卓的身份时，从舞兮跳舞起就站在桥上的路临曜转身离开，脸色变得阴沉，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舞兮的菱纱舞。

　　这么多年了，宫中莫名的多出一批多少跟那个人有些相似的脸孔，只有面对那样的脸路临曜才会收起平时的戾气，有些人被路临曜宠幸一段时间便赶出宫去，几个顺眼的就给了封号，有些倒霉的直接毁了容，有时候连路临曜自己都觉得难为那些大臣绞尽脑汁搜罗美女，可是舞兮是这么多年来最像的一个。

　　可惜，路临曜早已经不再被那张脸蛊惑了，能蛊惑他的只有那个人，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