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兰谷》寒鸦莘子

13、力量的代价

　　我们说好了......默夏，约好了永远不要忘记合莲的事，如果你有一天忘记了……
　　“合莲……”
　　床榻边一直有个人在吵闹，好吵，吵得明明不能入睡，可是却又看到了那片火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的默夏看着摇不醒的合莲不安的表情，慢慢坐在床榻之上，握住合莲有些冰凉的手。
　　啊……还是那么温暖宽厚的大手。
　　眼角满足的平复下不安，合莲渐渐转醒。
　　“默夏，我又做梦了。”
　　默夏看着一脸怀念的合莲的眼睛。
　　“红色的云霞，棕色的马尾，芳华的溪谷，你告诉我大家一定会等我回来，所以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默夏抓起合莲有些冰凉的手轻轻靠在脸上，生怕惊扰了合莲的没梦道。
　　“你回来了，我很开心大家都很开心……”
　　合莲看着虽然变了却同从前一样温柔的默夏道。
　　“嗯 ，那我再好好说一次。”
　　慢慢坐起的合莲开心的说道。
　　“我回到家了。”
　　可是当合莲微笑的眉眼睁开，看到的却没有谁在他身边。
　　“默夏……”
　　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合莲急切的寻找出口。
　　默夏永远不要忘记合莲的事，如果你有一天忘记了，那合莲便不再是过去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黑暗消失，梦境的尽头走进从前的庭院，一位美丽的妇人冲合莲招手。
　　熟悉的面容，温暖的气息，合莲着急的跑向妇人却中途被一块雨花石拌住了双脚，跌倒在地上。
　　“合莲真的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美丽的妇人慢慢扶起跌倒的合莲替他扶落身上的泥土，美妇身旁的丫鬟安慰道。
　　“夫人不必如此担心，合莲公子长得如此美丽，将来一定会有好姑娘珍惜的……”
　　合莲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说道。
　　“母亲，我方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我梦到四周充满了鲜血……”
　　不知道为什么合莲的话使他们无动于衷，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小小的手掌开始打起手势。
　　“傻孩子，那只是个梦……”
　　美丽的妇人解释道可是合莲小小的眉头却慢慢皱起。
　　原来那是梦吗，还是，这才是梦。
　　四周响起无数的嬉笑声，大家总是笑着，笑得像仙子一样，所以大家才会死。
　　美丽的夫人将合莲抱在双膝上指着花园中的白岁花说道。
　　“合莲瞧见了没有，那种花名唤白岁，在这皇城干泽的土地中几乎是很难养成的，可是在东辽国边境的相兰谷中却生长了许多，等你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娘亲便带你去。”
　　一定会带你去的。
　　不知道是谁曾经许下过这样的承诺于是小小的少年便每天都在祈祷，直到祈祷的日子并没来临，可房间里却着起了一把火。
　　“合莲，记着一定要去相兰谷，一定要去相兰谷……”
　　相兰谷中相合树，那是棵姻缘树，却同姻缘树有些不大相同。
　　相兰谷？
　　着急的合莲慢慢挣脱梦的束缚，于是就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却看到了一脸被吓坏的付雪。
　　“姑姑？”
　　付雪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用不符合她的面容的表情看了合莲一眼，然后对着他说道。
　　“合莲，你回来，是为了相和谷，还是为了巫祝的力量。”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合莲不明所以的望着有些严肃的付雪。
　　相和谷，那是梦中的相和谷，还是如今的相和谷，相和谷中有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说。
　　突如其来的头痛袭来，合莲咬紧压根，有些讶然的问道。
　　“相和谷中到底有什么。”
　　付雪有些怀疑的望向合莲狰狞的面孔，悠远的说到，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属于那个年纪的苍凉，一瞬间原本那个亲切的关爱合莲的付雪没有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符合她身份的巫祝。
　　“相和谷中相兰树，那原本……是属于一个亡国的尊严。”
　　阵阵眩晕感袭上心头，合莲有些疑惑的偏头，心中却涌起骇然波涛。
　　相和谷中相兰树……那原本是一个亡国的骄傲。
　　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温和的触感，付雪的手掌渐渐附在合莲身上。
　　那一片火红的晚霞，那一夜无助的哭泣，满面的金碧辉煌被迫卸下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渐渐划开脊梁。
　　是啊……那是巫祝的回忆，那是他们的骄傲，可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一切变了模样，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都背叛了，哪怕是身边至亲的人……
　　倏然的惊醒，合莲不知所措的望着窗边的付雪。
　　付雪神医，暇敖无敌。
　　付家神力，与世同昌。
　　“这是什么。”
　　合莲错愕的看着紧蹙眉头的付雪哑然问道。
　　可是长久的寂静过后等待他的不过是残忍的真相，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永远都是逃不过的宿命。
　　“付家的巫祝，属于付家的力量，然而这种力量对寻常人来说并非是个什么很好的东西，哪怕很久以来，无数的人为了这种力量颠了国家负了苍生。”
　　付雪望着窗外的天空，夏虫不断地啼叫，明媚的阳光刺眼的照耀，可是白光的背后映照出来的却是付雪眼中的一片苍茫，仿佛天空大地尽是一片黑蒙蒙的颜色，没有阳光没有希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答案心中自然是有的可是，那答案太过残忍，残忍到，他无力接受，所以他选择逃亡，哪怕那是仅仅片刻的宁静。
　　听到这话付雪转过身，对着合莲有些逃避的眼神说道。
　　“是啊，那是为什么呢，那不过是属于我们的骄傲，可是合莲，我知道的，暇敖巫祝的力量，你的身上同样存在着，哪怕那并非是祈求所得来的东西。”
　　哪怕那力量最终会使你绝望，会使你无妄，最终堕入惧佈的深渊永不复出……
　　那并非是什么温柔的力量，并非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一旦使用它，需要付出的便是永无止境的代价，就像你当初苍白的头发。
　　付雪不知道该不该将全部真相摆在合莲的面前，可是就算瞒得了一时等到真相被彻底挖掘，该心痛的人依旧是会心伤入骨，然后同他们一样，一起隐入这苍茫的轮回谷底。
　　“你是合莲姐姐爱着的合莲，可是你同样是合莲继承了这不详血液的合莲，暇敖巫祝，你是这世间唯一的神子了。”
　　心力憔悴，心枯力结，这拖带了几十年的身子终于到达了极限。
　　下一位巫祝的到来会毁掉上一任的芳华，哪怕那芳华永绝尘埃。
　　哪怕他们多么不想离开。

　　“姑姑？”
　　合莲收起震惊的表情从榻上站起走到付雪的身边十分惊讶的看着迅速老去的付雪。
　　“世人都知道付雪神医暇敖无敌，可到底有多少人明白，这无敌双手的背后是多么的鲜血淋淋。”
　　合莲撑住往后倒去的付雪看着有些不甘的却慢慢闭上双眸付雪说道。
　　“巫祝的代是心枯力结，最后便是这种下场，当初我用十年的寿命换你这一头黑发，如今我的愿望已经达成，应该要离开了。”
　　有些干枯褶皱的手慢慢附上合莲那一头乌黑的发。
　　“这也是心甘情愿……”
　　寂静的屋中，沉静的慢慢摔下的手臂，那个原本芳华一世的丽人，慢慢闭上眼睛，越发低浅的呼吸声随着寂静的心跳慢慢停止了喘息。
　　有什么东西慢慢从脸颊滑下，有些东西倒下来，然后倒下去，最后落入寂静夏日的午后。
　　这，也是成为巫祝的代价。
　　那么这个代价对他来说，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
　　空挡的屋内响起小小的啜泣声，在那个美貌的男子略微的呆愣的瞬间有些东西慢慢从脸颊上滑下，苦涩，却又甜美。
　　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默夏慢慢走进房中，脸上流露出的并非是合莲预想的不可思议，而是带着一份了然的苦楚。
　　“你早就知道了？”
　　空灵的声音慢慢对向从身边走过的默夏，可那个人却掠过他，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径直走向付雪，而门外倒映着那个光晕的妖艳男子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痛苦。
　　“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救我，若是你没有救我边还有一次喊他母亲的机会，可是默夏……”
　　是你放弃了那个资格，你放弃了付雪姑姑，哪怕那是她的决定，哪怕那是她的大义。
　　合莲止不住的想要质问，可是他却十分清楚，他没有权利这么做，他一样有他的言不由衷。
　　可是他的耳畔却传来悠悠的回答，那个声音仿佛随着千年的潮水流下，然后再次溯回而上。
　　“这是属于付家人一生的考量，你改变不了，我也同样，就算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抱起付雪的遗体默夏低沉着声音说道。
　　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付雪已经苍老的脸颊，那是各个人的苦楚，没有人逆得了，哪怕是他们，哪怕是谁。
　　无助的想哭，可是眼泪已经留下，凄凉的想要呐喊，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样的命运已经是施舍。
　　“母亲对你最后的寄托便是希望你保住东辽的国土，保住这相兰谷，不能令夕氏的亡国复兴，因为那已经是属于暇敖大陆的历史他不应该再次复在这个魏氏的王朝。”
　　大门怦然关上，合莲苦笑。
　　难道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默夏，默夏，到底要怎么样我才能变成当初的合莲，到底为什么要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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