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开的日子》咸鱼骨

3、第一章

　　“...话说那一日，恶贯满盈的百里无痕终于抵挡不住武林各派的追击，体力不支的他大口喘着粗气，大喊一声，‘我命不久矣！’便向追来的人冲了过去，噗噗，两刀入骨，却不料‘医仙’苏伶儿在其身后趁其不备，上前补了两刀，百里无痕单膝跪地，他...”
　　“胡说！”
　　正说的眉飞色舞的说书人突然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很是不悦的瞪过去。旁边的听众挥了挥胳膊，不耐烦的赶人道：“哪来的野丫头，去去去，别打扰先生讲书。”
　　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胡说，胡说，胡说！”众人看过去，是一个粗布的小丫头，衣服上拙劣的补了数个补丁，收拾的倒是干净，她似是气急了，稚嫩的脸蛋带着怒容，鼓着腮帮子似是要与人拼命。
　　“嘿，你这臭丫头，每次我一说百里无痕的段子你就来捣乱，那徐老头儿说你怎么不捣乱呐，啊？”说书人挽了挽袖子，也是被气得不轻。
　　只见那女孩双手叉腰，依旧怒视道：“因为你是在胡说！你说百里无痕他恶贯满盈，他干什么了？！而且他和‘医仙’是‘两情相乐’的 ，‘医仙’不会杀百里无痕的！” 女孩虽是年纪轻轻但是说话倒是利索的很。
　　说书人不怒反笑：“你这是从徐老头那听来的吧，他也是编故事，我也是编故事，怎么就不能这样说了，你这臭丫头懂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你...”女孩气哼哼的还想再理论，却被人拉了过去。
　　“哎呦，丫头，是不是你师父让你来拿酒啊，来来来，这是刚拿出来的，快拿回去，别让你师父等急了。人家说书的都是混一口饭吃，你不爱听就不听，可别再这样了，若是遇到脾气爆的，可有你受的。”中年男人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略带责备的看着她。
　　女孩撅着嘴，泄气的点头，“知道了...可我就是喜欢徐伯伯讲的，‘医仙’和百里无痕两情相乐...”
　　“哎呦，傻丫头诶，是两情相悦，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徐伯伯明天就来讲书了，不要不高兴了。”中年男人扶了扶有些发福的肚子，看着抱着一小坛酒的女孩走远。
　　那说书人再次有模有样的讲着‘恶人’百里无痕的恶状，小女孩朝他吐了吐舌头，便向客栈旁边不远处的胡同里走去。
　　只见那胡同的暗处有一间小屋，稍不注意就会看茬过去，这小屋门口堆满了枯草，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堆枯草竟都是可做药材的草木，再朝里望去，就会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子摇着蒲扇闪点着炉灶的火苗，那灶上放着一个熬药用的砂锅，冒着白烟。
　　那老头儿咧嘴一笑，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些，“丫头，回来了。刚好药熬好了，吃了这一顿你的嗓子就完全好啦，以后都不用再吃这苦苦的药水喽。”
　　“师父，给您的酒，还有你看，我去城外不远处的山上找到了这个，您瞧，是不是还魂草？”小女孩兴奋的从怀里掏出一把蕨类植物。
　　那老头儿仔细看了又看，挠了把如稻草般头发，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丫头你还真找到了，既然叫我师父了，你说说这还魂草有何功效？”
　　想也没想的，女孩儿摇头晃脑的娓娓道来：“还魂草，学名卷柏，生用破血，炒用止血，活血通经，主治经闭，跌打损伤，腹痛，哮喘，吐血，便血，尿血等，可内服亦可外用。”“ “完全正确！丫头你还真是有天赋，瞧你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这般正经的，你可知经闭是何症状？”老头儿笑得不怀好意。
　　“经闭....经闭...不知。师父你告诉我吧！”女孩儿也不硬撑，笑得一脸灿烂的看向她的师父。
　　这下子，倒是让老头儿有些尴尬了，“这个，等你再大些自然就会知道了。”
　　“师父师父，你就告诉我嘛。”女孩扯着那本就不结实的衣服晃来晃去，软儒的声音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哎呀哎呀，说了你长大些就知道了，现在你还小...”
　　“师父~”
　　“来来来，该吃药了，差一点没注意就糊掉了，快，过来吃药。”老头儿连忙将砂锅从灶上拿下来，倒进一个缺了口的瓷碗里，心里松了口气。
　　女孩儿那两道烟眉紧蹙，瘪着小嘴，一脸不情愿的接过来，咕噜咕噜两三下就灌了进去，那药苦的她直跺脚，连忙塞了片薄荷叶入口，这才缓了下劲儿。
　　老头哈哈大笑，带着宠溺的揉了揉女孩的发，仔细端详着，想到一年前捡到这个娃娃时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娃娃衣衫华贵，但发髻乱成一团，昏倒在地的她小小的拳头握得是那样紧，指甲嵌在了肉里渗出猩猩血迹，他将她带回这间小屋，悉心照料了两天终于睁开了眼，可她却全然没了以往的记忆，嗓子大概因为哭的太用力而沙哑的不成样子，调理了一年终于好了不少。当时皮肤白皙粉嫩的女娃娃如今整日跑到外面找草药风吹日晒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小麦色，还不如当时的细腻了。有些心疼的摸着女孩儿的脸蛋儿：“丫头，以后不要那么勤快的往外跑，现在的世道坏人也还是有的，哪天着了坏人的道师父见不到你了可怎么办？今后你就找徐伯伯借些书来读，等你长大了些师父再带你去认药材，瞧瞧你这脸蛋儿哪还像一个五六岁小姑娘的样子好好养养，以后才好找个好夫婿啊。”
　　正在整理药材的女孩儿不满的抬起头，“师父，你又说这些，我才六岁，说什么夫婿的，师父你很着急的想把我嫁出去吗？别人会说你为老不尊的！”
　　“哈？你也知道你才六岁啊！除了个子瞧瞧你哪有点六岁该有的样子？总之以后好好待在家里学习知识，也不枉我把你捡回来了。”
　　“是是是，我知道啦。”女孩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又开始专心的摆弄药材。
　　又到了晚上，不复白日的热闹，除了巡夜人的‘小心火烛’便只有虫鸣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茅厕里出来，解决了生理问题的她凭着直觉迷迷瞪瞪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前面不知是什么挡住了她的去路，绕过去，又被挡住，再绕，再挡。
　　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嘟囔了一句：“梦到小神仙了。”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按住，“喂，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大夫？”语速虽是不紧不慢，但她能感受到眼前人压抑的情绪。
　　大夫？对了她没做梦，眼前这个是真人，猛地，她就清醒了，“你受伤了吗？”
　　“不用你多事，只要告诉我哪里有大夫就好。”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却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沉稳。
　　丫头毫不在意他话语间的轻视以及冷漠，绕他周身一圈，道：“看样子不是你受伤了，受伤的人在哪？”
　　少年见她并没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已是不悦，转身欲走，身后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我师父会医术，我去叫他起来，你等等。”说罢，不待少年回话便一溜小跑的去叫醒还在睡梦中的老头儿，半拉半扯的将他带到少年的面前，“快带我们去吧！”
　　少年打量着眼前这一老一小，老的小的都是那样不伦不类，想想现在是深夜也不好再去找其他大夫，甩了下衣袖，“跟我来。”
　　也不过走了数十步，丫头探头，便看见一身黑衣的男子垂着头躺坐在一家客栈门口，不知是哪里的伤，那男子的手上，脸上皆是血迹。
　　“哎呀！看起来伤的很严重！”快步上前，丫头看那男子嘴唇发白还有些泛紫，不仅仅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连忙晃了晃老头儿的胳膊，“师父师父，快看看这个叔叔是怎么了，好像是中毒了！”焦急的语气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善良的女孩甚是担心这人的伤势，但她眼中掩藏不住的兴奋之色出卖了她，学习医理已经有一年之久了，经常跟着师父去治疗发热体寒之症还未见过中毒之人呢，希望这叔叔不会责怪她此时的心情。
　　老头终于把眼睛全睁开来，探身查看了伤者的眼睑以及舌头，神情有些严肃，“这不是一般的毒，丫头，我们回去睡觉，不要管这些闲事罢。”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的老头此时一反常态，似乎接了个烫手山芋，恨不得快些摆脱掉，拉着丫头就往回走。
　　这下子丫头急了，拉住老头询问道：“师父，这人真的是中毒了？那必须要赶紧医治才行，师父您...”
　　“哼！看来是你师父没本事找理由想要遁走吧！也不过如此！”少年气急，搀扶着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胡说，我师父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厉害的大夫了！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是不是啊师父？师父你可不要被别人小瞧了，师父。”丫头满脸通红，急的直跺脚，绕着老头儿不断的叫‘师父师父’的，想是被缠怕了，老头甩了甩袖子，无奈道：“罢了罢了，看在丫头的份上我姑且看看，病好了就给我立刻离开。丫头你带这二人从后门进你冯叔的客栈里找间屋子让他躺好，我回去拿下套具，马上就过来。”说罢，便慢吞吞的转身离开了。
　　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哼哧哼哧的将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好不容易半抬半拉的折腾到床上，丫头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却见那少年只是额间有层薄汗，气息却是不急不缓，让丫头不禁怀疑刚刚他没用力气。
　　此时屋内老头正为男子施针，本想在旁观看学习的丫头却被师父赶了出来，只是因为师父说施针要脱衣服，顺带的，一本正经的少年也被赶了出来。
　　依靠在树干的丫头抬着头，‘咦’了一声。少年闻声看向她。
　　“树枝发芽了，快要到春天了，我最喜欢春天了。”
　　少年也看过去，那树桠上的确有着点点嫩绿，“我更喜爱冬天。”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感受寒冷了。
　　“嗯？”丫头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搭她的话，自小早熟的她不屑跟同龄人玩耍，而比她大些的孩子都不屑与她这个小个子玩闹，再加上开始的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更没人乐意搭理她，导致她没跟孩子交流过，少年这般如同唠家常的搭话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我，我，我喜欢春天是因为春天有鲜花盛开，我最喜欢花了，尤其是桃花。你呢？为什么喜欢冬天？”
　　为什么？少年沉思，是因为冬天的雪可以掩盖住一些他不愿想起的肮脏还是因为冬天的凛风可以让他做出取暖的动作？冬天象征着白，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可以在雪花的衬托下变得干净了，就好像可以冻结一切，把一切不甚美好的事情冻住，让他暂时性的忘记。
　　轻风拂过，虽是到了初春，还是有些寒意，少年环臂，习惯性的收紧，待他回过神来想要回答丫头的话时，转脸看过去，那边小小的人儿已经靠坐在树干睡着了，也亏得她穿的厚实，不然明早一起，定是要病一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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