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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枉受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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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就是骆老爷暴跳如雷的呼喊,三两个健壮的大汉十分熟练地将骆静和拉开,骆夫人赶紧让身边的两个丫头把景心从地上扶起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因她仍穿着白色的里衣,又让人去拿了外衫给她披上。
骆府里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但是这新夫人的伤还是让他们心惊了,也不知道是磕的还是踢的砸的,一大块的淤青在眼角处,再偏一点说不好就瞎了。
骆夫人坐在景心的身边无声垂泪,她与老爷两人明明都是温和的性子,怎么到了儿子身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被拉开之后的骆静和也在一边坐下了,怒火看起来已经平复了不少。他单手撑着额头,眉峰聚拢,胸膛起伏剧烈。
确认无事之后,大汉们依次退了出去,还有一两个小丫头在收拾地上的器皿残渣。当看到瓷片上的鲜红时,丫环惊呼出声,再去摸了摸大红的地毯,指尖微黏,仔细分辨也能看见一些深色,分布在几个地方。
这还是新婚里头,就见了血。
不吉利的。
一干人慌慌张张的找这伤处,最后在景心的小腿处发现了一条寸长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流,不过已经流的慢了,在大夫过来之前,有丫头拿帕子给她捂上了。
“真是造孽……”骆夫人泪眼看双目无神的景心,不由低叹。
骆老爷对着怎么说都不吭气的儿子也使不出什么招来,骂已经骂过了,打又舍不得,还能怎么着呢。这个瘸子儿媳更是令人担心,瘸子又不是哑巴,怎么到现在了就算说不来话哭也哭不出来,那呻吟几声总行的吧,也闷声不响的!
大夫就住在骆府里,来的也快,带着两个丫头把景心扶到里间检查伤处,外头剩着一家三口相望无言。
从头到脚检查过后,大夫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就背着药箱去抓药了。
景心是换好了衣裳才出来的,她自己拖着残腿走的,没让人扶。出来的第一句话,问的是骆静和:“为什么打我?”
她的腰都要直不起来,被踢了好几脚的背也在叫嚣抗议她的走动,见了血的伤口是在右腿,于她而言感受并不强烈。
骆静和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昨晚细致亲过的眼角一大片的青色,还有那白皙无暇的身子上又有多少的青黑也可以猜到,他低声一笑,一语不发摔门而去。
景心听着公婆对她的道歉,也僵硬地扯开嘴角笑了笑,那神情高深莫测,与骆静和的笑容一般无二。
骆老爷看着心惊,和骆夫人对视一眼,将原本的打算和盘托出:“景心啊,今天是委屈你了,我们府里准备了一个小院子,什么都有,布置也好,等会啊你就搬过去,离那畜生远远的,这样他也伤不到你。”
原本这一桩亲事就是为了名声,为了骆府也为了骆静和个人。骆静和在外都是一派斯文儒雅的,在商场上手段干净利落,是个奇才,在圈子里有个名头算得人物。若是休妻以后不再娶,外头难免质疑他是否有难言之隐,这就对他影响不好了。
景心就是这么一个作用,只是用来堵住那悠悠之口。
可惜骆老爷万万没想到,这新婚头一天就出了岔子,骆静和就动了手。
汀兰院。
也不知这院里种了些什么花草,蚊虫奇多的夏夜里景心居然没有听到那烦人的嗡鸣声,也没有被咬起一个个小鼓包。她坐在树下纳凉,在院里伺候的丫鬟拿了两盏灯笼放在一边,又取了糕点倒了茶水让她吃着,好不殷勤。
景心感叹着幸好没让绫儿跟来,不然到了年纪都嫁不出府去。这骆府里秘密太多,个个都得是闷嘴葫芦,半点风声都走漏不得。
“少……少爷,您怎么往这儿来了?”丫鬟惊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那语音里的颤意都十分明显。
景心全神戒备起来,她侧过头就看见月光下穿着一袭青衣的骆静和,黑发长眉,凤目薄唇。手里拎一壶酒,腰间的玉佩莹润,发出暗青的光。
“下去。”骆静和淡淡道,一边继续靠近,直到把手里的酒放在桌上。
丫鬟瑟缩一步,说出来的话有些结巴:“可……可是,夫人和老爷……不让您来的。”
骆静和瞥了她一眼,那丫鬟吓得魂也要一并丢了,都来不及看景心一眼,慌忙逃离,跑去前面搬救兵了。
景心站起来,手指死死捏着袖子,一个人面对这个昨天刚刚对自己的施暴的男人,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有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堵住了喉咙口。
“我原以为你跑了,没想到是他们把你藏在这里了。”骆静和环顾四周,对这里的一切颇为满意,“这里挺好的,你还住的习惯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姿势有些可笑:“习惯,多谢你的关心。你要喝酒?我去给你拿杯子。”
骆静和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也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两人离得很近,就像那个美好的夜晚。
“我昨天就在找你,想跟你道歉。”骆静和仰头,提起酒壶直接将酒倒入嘴里,“可是没找到你。你应该乖乖在房里等我回来的……不过没关系,这次是我有错在先。”
“身上还痛吗?”
景心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脸上的伤,早晨照镜子的时候淤青已经有些消下去了,不过那么大的一块现在应该还是相当明显的。也不敢去看他,景心低声回道:“还有些疼,不过好多了。”
“那就好。”骆静和点头,看她与前夫人如出一辄的瑟缩胆怯,心底的烦躁渐生,“景心嫁来以前,可听过一些我的事情?”
一阵凉风拂来,景心一晃神,眼前上了树梢的月亮,都似乎跟着晃了晃,摇摇摆摆将坠未坠。
“听过的。”
骆静和挑眉,把酒壶放下,来了两分兴致:“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一为骆家少爷是万千深闺盼嫁的俊才,二是骆府的家大业大,这第三……便是后来的媒人所说,骆少爷的暴戾脾性。”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原本的紧张在忽然的走神之后,荡然无存。
“然后呢?”骆静和用手拄着下巴,问道。
景心双手交叠,木木瞪着远方,依言答下:“我知道我逃不过,因为我是个瘸子,好人家不肯要的。所以既然我表面风光了,私底下总是要还的。”越说越清醒,她的手指收紧,半握成拳,“我害怕,但是不能后悔。”
就刚刚的那一瞬,她忽然想通了,其实也没什么,说一些自己想说的话,该自己做的事情也继续做,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他打死,早早超生也就得了。
唇上忽觉柔软,一双含笑的眼睛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她嘴里忽然被渡入一口烈酒,猝不及防时滑入喉咙,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烧下,直到心里。
骆静和看她被呛到,好心帮她拍了拍后背顺气,并鼓励她:“继续说,想说什么都说出来。我也好久没有跟人这样赏月谈天了。”
酒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景心两颊滚烫,人却清醒。她闭了口,慢慢趴在冰凉的石桌上,腰间一抽一抽地疼。好一会儿在骆静和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又说一句:“明日回门,还望少爷配合。我爹年纪大了,我不忍他伤心难过。”
骆老爷和骆夫人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骆静和抱着睡着的景心回屋。
月光下自家儿子的神色冰冷,嘴角绷着冷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