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期限将至 ...
-
翌日卯时,胤禛正于嫡福晋的潇湘院的偏房用早膳。他原打算喝下手里的桂圆燕窝羹便去觐见皇上,孰知,他刚喝下一勺汤羹,胤祥便火急火燎地进了来。
骤见胤祥,胤禛淡淡地问:“出了什么事,使得你这样慌慌张张?”
胤祥向嫡福晋打了个千,简单地请了安,随之干净利落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榻上。他瞥了眼房中的侍从和侍婢,喘了口气,待胤禛将他们连同嫡福晋一同打发下去后,他才故作神秘地问道:“四哥,你可知安占搵、常春于等人所还的欠款是怎么来的?”
胤禛将碗里的桂圆燕窝羹喝的一滴不剩,随手将碗搁在了炕桌上。胤禛取过桌上嫡福晋留下的粉红绣帕,随意地擦拭了嘴角,遂将其丢在了炕桌上。他气定神闲地回答道:“他们早已被太子压榨干了,不然也不会替太子向国库借钱。太子身性奢靡,一向挥霍无度,只怕他也没有充足的银两让他们还。”
他穿起地上的黑靴,走到八仙桌边,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胤祥。他一面喝着刚刚泡制的毛峰茶,一面继续道:“从你的反应,我倒是也能猜出一二。依太子的秉性,我估摸着他又做出了什么有违律法的事。”
胤祥接过茶杯,并未立即揭开杯盖喝茶,而是静听胤禛的分析。待胤禛说完后,他才从容自若地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四哥可知道这不法规章的事是什么事?”
胤禛停下脚步,略一沉思,望着笑意诡秘的胤祥,摇了摇头。胤祥也不卖关子,径自说道:“吏部的稽勋司和文选清吏司共有七个补缺。有些富商想买个一官半职做做,不知是谁穿针引线,将这些富商引荐给了太子。太子见这七个缺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职位,就同意了。安占搵、常春于等人的钱就是这些富商买官花的银子。”
胤禛皱了皱眉,虽有忿意,但并未出言。他坐到椅子上,细听胤祥下面的话。胤祥看着胤禛,继续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这事告知了皇阿玛。皇阿玛秘密召见了这几个富商,还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他们回答的可谓是驴唇不对马嘴。气得皇阿玛在他们走后,摔了奏折,发了好大一通火。”
胤禛不想知道胤祥是如何洞悉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也不去理会胤祥为何会如此清晰皇上的一举一动,而是关心地问,“皇阿玛是如何处理的?”
胤祥尝了口茶,见茶水温热,便一口气喝完了。他走到桌边,又为自己续上了满满一杯茶。他走的着急,来时不免有些口干,方才他又说了一大堆的话,更是舌燥了。他狼吞虎咽地喝下了杯中的茶,才说道:“皇阿玛没有斥责太子,并且同意这七个人去吏部任职。”
搁下杯盏,胤禛心有所思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垂眉不语。胤祥也放下了空茶杯,择了胤禛右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胤禛面无神色地叹息道:“皇阿玛这是舐犊情深啊。只一味的纵容,只怕太子是越做越错,越陷越深啊。”
胤祥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太子成了今日这副德行,也是皇阿玛骄惯的。无论太子做了什么错事,皇阿玛为了顾及他的名誉都宽恕他。哪怕他凌虐皇室贵胄与朝中大臣,鞭挞平郡王纳尔苏、贝勒海善,皇阿玛也都一一原谅了他。”
“唉。”他重重叹息了一声,半是惋惜半是痛恨道:“太子要是再这样贪财好利,奇骄至奢下去,只怕他这储君之位是保不住了。”
“……”胤禛轻轻瞪了胤祥一眼,嗔怒道:“这要是被旁人听到了,传到皇上或是太子耳中,只怕你这十三贝勒要先被革了职,去了顶戴花翎。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胤祥比楚穆仅虚长两岁,同大自己八岁的胤禛相比,终究年少了些。他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声道:“四哥教训的是。”
胤禛缓和了神色,淡然道:“太子是皇阿玛亲手教养长大,岂会轻易受到责罚。再者,他又是我大清未来的储君,皇阿玛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更不会呵斥于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妄加议论。一来,我们同为皇室子孙,血脉相连,应该和睦相对;二来,他是太子,也就是未来大清的帝王,我们不能逾越礼数对他妄加评论。”
胤祥略一思量,遂之应道:“是,我知道了。”
胤禛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走漏的消息?”
胤祥摇了摇头,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瞅着桌面,“我已派人暗中调查了,只怕是查也查不出。”募得,他望向胤禛,一脸深沉道:“会不会是八哥他们所为?”
胤禛心有旁骛地敲打着桌面,一声又一声的带有节奏的音律在房间里荡漾开来,使得房间越发的安静、空廖,“说不准。我们都心知老八有争夺储君的野心,但这野心并非仅老八一人所有,大哥以及蛰伏等待时机的三哥,他们都有可能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他望着胤祥,再三叮咛道:“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万万不可在外胡言乱说,以免沾惹是非。即便你查到了什么,也不要声张。太子虽贪婪,却不愚笨,他自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便可。”
胤祥看着胤禛,活脱脱一副不谙世事的孩童般,笑的天真灿烂,“四哥以为我是那种不知分寸,任意妄为之人?我今年已整整二十岁了,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何事得充耳不闻,我岂会不知?”
胤禛收回手,站起了身,俯视着笑意盎然的男子。
身为皇室子孙,本就有着高处不胜寒的形单影只之感。再有,他自幼离别亲生母亲,由他人抚养,孤寂之感怕是更为深厚。
在这重重高墙之内,他原是孤单一人。后来,皇上命他教授胤祥算术。两人兴趣嗜好皆同,同喜欢书法练字,骑马射箭。一来二去,朝夕相处,两人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
自胤祥生母敏妃薨后,他待胤祥算的上是事无巨细,关怀备至。这也促成了胤祥一心追随于他,无论他做了什么,胤祥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胤禛上前,或许是忆起年幼时日日相对的温馨画面,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流。他微微一笑,如黑琉璃般的眸子里染了层欣慰地笑意,“你还没用早膳吧?我命你嫂嫂给你准备些你爱吃的饭菜,你吃了再走。”
胤祥笑了一笑,摇了摇头,“张廷玉找我还有事相谈,我就不在你这儿吃了。”眉宇微蹙,他满是担忧地问道:“四哥,今日便是第十日了,还有几成银子尚未归还?”
胤禛也敛了笑色,叮咛道:“这事你无须多问,我自会处理。既然张廷玉找你,那你就速速回去,免得他等急了,误了事情。”
胤祥见胤禛脸上并无半分忧色,不禁放松下来。他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太子一事,更为重要的还是国库欠款一事。十日期限将至,他已有所耳闻胤禛收回的欠款不过一半左右。另外,皇上定下的一千三百万两银子的数额他还犹记耳畔。如今这样一个局面,他怎能不担忧。既然胤禛开了口,让他不用理会,他也就不打算去操这份心了。
“好,那我就先行回去了。”胤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临走时,还不忘深切地提醒道:“四哥,你多小心些,免得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胤禛笑着拍了拍快要同自己一般高大的胤祥的肩膀,道:“回去吧。”
胤祥走后,胤禛唤来了楚穆,命他立即准备马车,同他一道进宫面圣。
在胤祥得知这个消息时,楚穆早已获知了这个消息。
两日前,他将轮椅送给周武后,与周武小酌了两杯。做建筑这一行,同销售差不多,大部分人都会喝酒。另外,清朝酒水的度数远远低于楚穆平常喝的牛栏山酒的度数。如此一来,楚穆同周武相喝,自然也能喝上个十一二杯。
周武的酒量还算可以,与楚穆不相上下。但是,此次楚穆并未用真实力相应,而是使用了诡计,只喝了两三杯罢了。
待周武喝的昏昏沉沉之时,他才旁敲侧击关于上次献策一事。周武虽是昏迷,却也不全然糊涂。楚穆花了好长一段功夫,才从周武口中打探出太子听了周武的建言,并且有人将这事捅了出去。
楚穆并不诧异有人走漏了风声,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当初胤祉命他做这事之时,他已料到胤祉会有这一招。
胤禛坐在马车内,楚穆则与车夫并驾齐驱。马车内的人正在思索胤祥所言之事,而楚穆则是在深思胤禛这个时候去宫里做什么。现下正是追讨欠款的最后一日,本就迫在眉睫,但胤禛反倒是毫不在意,驱车前往面圣。
这让楚穆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