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海夏云湘

2、第 2 章

　　越人歌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绿珠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残雪凝辉，画屏荧光，落梅横笛，已是三更。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自赵王司马伦得势，绿珠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石崇一口饮尽了夜光杯中的西域玉酿，绿珠赶紧又细细地斜斟了一杯，相顾无语，沉默中似已渡过了千年。
　　　今日的宴席之上，石崇拒绝了孙秀，拒绝将她送出。
　　那，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她们心知肚明。又有什么话好说呢，一切言语不过已经是多余。
　　　　留春不住由春去，又何须去埋怨秋风呢？
　　　　绿珠转去拨琴，只是一声弹指泪如丝。背灯和月，琴弦上挂了滴滴晶莹，当年十斛珍珠得绿珠，如今已是十年。十年踪迹十年心，明月淡照惜花人。弦弦掩抑，只央求西风莫遣人知晓。
　　或许当年来此并非出于自愿，或许十年中她并非唯一，但只为了那一声拒绝，够了，够了！
　　一往情深深几许？更无人处月胧明。
　　记忆中静静地相看，不觉自身眼角眉梢的情意在细细拖延，他的影子，不知何时，早已落在她的心上，一如家乡那片碧蓝的海，凝固，再也挥之不去。
　　手再难以自持，琴亦如心酸，忽而琴弦断。灯影幢橦，瘦尽灯花又一宵。
　　今夕后，或许人如风后入江之云，再无踪影。
　　满眼西风百事非，惜花人去花无主。当这金谷园剥落成为残垣段壁，她又将何去何从？
　　冷雨悲泣着风檐。她，只是雨后粘地的柳絮。
　　接过石崇手中的夜光酒杯。
　　她一饮而尽。
　　“妾当始从君，不令贼人得！”
　　玉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千块，化为地上最美丽的星辰。
　　一抹绝艳的身影，闪过楼阁，化作无数思念亘古不绝。
　　茫茫碧落不过就是天上人间情一诺：君若为侬死，独活为谁施？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今夕何夕兮，得与汝相遇。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绿珠之于石崇，足矣，足矣！

　　至于六百年后杜牧游金谷园，目睹物是人非，触目荒凉的悲景，感叹不已，挥笔题下：“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木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的诗句，或是“绛树摇歌扇，金谷舞筵开；罗袖拂归客，留欢醉玉杯。”的怀想，早已与绿珠或石崇无关。
　　如同那句名言：我爱你，但与你无关！是的，她爱他，又与他或后人的感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说，绿珠坠楼与爱无关。那只是主人己之毋得，又毋使人得，的占有欲望使然。这或许代表了现实主义者的观点。但或许就是由于太过于现实，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所有的神话虚幻或者美好的故事，都被我们用科学用现实用所谓的考证亲手捏碎。于是我们只能面对一个灰暗荒芜没有想象的世界，于是人们的心里不再有光，遗忘了日月的璀璨，遗忘世界的光华。
　　而我却宁愿相信绿珠是爱的。
　　她的爱与石崇无关，后人的评价更无关系。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她应该有着小女子如水一般的心境，在淡烟软月的夜晚，默默地等待他的到来，不过即使不来也没有关系，因为那只是她小女子样的一点希望，就如同吹泡泡一样，这个破了还会有下一个希冀的泡泡，因为她还年轻。她只是想将一点幽心，化作梨花，悄悄地送到他的手心……
　　然而她的爱应该也是贞烈的，生死相许的绝烈，让她展开双翼，在楼阁上架起了一座连接天边的虹。

　　生于百越之地的绿珠，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的遇到了石崇。
　　对于那些故事，我们永远看得见开始，却预测不到结果。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那是曾经。
　　如今只剩下崇绮楼沧桑的记忆：一段血与火的绝恋。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