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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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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时前
“李医生,哎,李医生!”
正在护理台查看入院记录的李冬青听见有人喊自己,抬头看去,走廊里匆匆赶来的是医院今年配给自己的实习助手大凯。
大凯看见李冬青抬头望着自己,又加快几步,跑到李冬青跟前,举起手里掂着的袋子。
“李医生,我给你买了两杯咖啡。”说完就把袋子往李冬青手里塞,边塞边殷勤的笑:“嘿嘿,不加糖的。”
看着大凯一脸热情到四溢的笑脸,饶是平日里面带冰霜的李冬青也再绷不住表情,嘴角噙起一抹无奈的微笑:“今天晚上这都第四趟给我带外卖了,还不说想干嘛,我可就下班了。”
大凯立即敛住笑脸忙道:“别介啊,李医生,我...我我是有点事儿想找你帮忙。”
李冬青接过咖啡杯,大凯才开口:“李医生,那个,明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想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给她个惊喜,可这不是轮到我值夜班吗,我刚来又和别的人不熟,我就就...我就想...”
李冬青看着一脸难色的大凯,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继续犯难:“你去吧,今晚我替你。”
说完就拿着病例往住院部走,留下欣喜的大凯在原地不住地朝自己的背影作揖道谢。
G市最大的医院,就属李冬青工作的中心医院了。平常的外科急诊不像内科儿科那么多,但也不能算少。
李冬青一天做了两台手术,有些体力不支。原想着下了班回家洗个热水澡就早早睡下,但看见大凯总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刚实习的时候。
没有后悔自己答应的忙,李冬青抬头喝了一口咖啡,又埋头看起病例。
衣兜里响起电话铃声,一个陌生号码。
“喂,是李大夫吗?”
李冬青答道:“是我,您是?”
“啊,我是李灿小姐今天的钟点工,我给李小姐请假,她说她要上飞机来不及找别的保姆,这不,就给了我这个号码。”
李冬青心下了然,他姐姐今天出国,给孩子找了个临时保姆还是个不靠谱的,一来二去,自己是最后那个需要替补上去的。
他温声道:“好,我知道了,你有事就走吧,家里我来安排。”
钟点工连声道谢,挂掉了电话。
李冬青重新拨了一个号码,那头很快接了起来,温诺的少年声音略带笑意:“小舅。”
李冬青弯了弯嘴角,说:“吃饭了吗?”
陈昔南顿了顿,说:“还...还没呢。”
“想吃什么让保姆做,晚上睡觉记得让她锁门。”
“知道了。”陈昔南应声道:“我都上初中了,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可不就是你一个人吗。”李冬青突然说。
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声音,片刻后才怯懦道:“小舅怎么知道保姆走了?”
李冬青没回答,转了话音说:“我还知道你打算瞒着我要干嘛呢。”
陈昔南试图掩盖,无辜道:“做作业啊。”
李冬青拆穿他:“恐怕你早在学校里写完了,我这电话再晚两分钟你人都出家门了。”
陈昔南鞋穿了一半,此时一脸怔愣地光着脚,嘴里喃喃佩服道:“小舅,你好厉害。”
李冬青正色道:“好不容易你妈出差了,这就等不及去找你哥了吧。”
陈昔南见事情败露,脑袋颓丧地倒在屋门上,无声叹了一口气,颇有少年强说几分愁的意味。
李冬青听他叹气,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姐李灿的老公死得早。
俩人刚结婚时,但却不知那男人早就有了个三岁大的孩子。不仅瞒着不说,还领到家里说是战友的孩子,遗孤,没人托付。
当年他姐刚怀孕,满心爱着老公加上母爱泛滥,硬要把孩子留下,说正好给自己儿子做个伴。
心软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么心软一下子,倒帮着自己老公一起养起了“野种”。
纸里自然包不住火。
李冬青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孩子,自从他那个姐夫出车祸,那孩子就再没人看管了。李冬青当然不敢跟自己姐姐打听,倒是自己的外甥,不管大人怎么纠缠不清,自个儿一股脑认定了哥哥。直到现在,还经常背着他姐去找自己的哥哥。
李冬青不禁叹了口气,陈昔南也叹了口气。
李冬青笑:“小孩子跟着瞎叹什么气。”
陈昔南闷声道:“是我先叹的气。”
李冬青头疼,知道陈昔南铁了心想找哥哥,心里正别扭着。
他想了想,温声道:“小舅今晚值班,破例换你哥陪你一晚吧。把你哥电话发给我,我嘱咐他几句。”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咚咚咚一通杂音袭耳,李冬青忙把手机拿开耳朵。
只听电话里一阵欢欣鼓舞,陈昔南高兴得拿鞋砸门,光脚蹦着直喊道:“小舅我太爱你了!”
李冬青懒懒道:“不及爱你哥,我知道。”随即想起什么,复又忙道:“别让你妈知道是我让你去找你哥的。”
陈昔南顿时认真,一脸保证地不住点头,突然发觉李冬青是看不到的,连声称道:“放心吧小舅!”
李冬青尴尬笑笑,自己居然教唆起孩子。不禁立马又拿出家长姿态嘱咐了陈昔南几句,才挂断电话。
手机还没放进兜里,短信就来了。
陈昔南:
舅舅这是我哥的手机号!!!!!.....
李冬青看着手机上刷屏似的感叹号,写满了迫不及待。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拿着手机回复道:得了,你自己给你哥打电话吧,让哥哥去家里,自己晚上不要出门。
陈昔南回复道:“:)”
·陈亦
“陈哥,你电话响了!”
陈亦把手里的水泥袋放下,朝工舍走去。平时在工地干活的他,没有在身上揣手机的习惯。
小刘看见陈亦进屋,笑着说:“嘿嘿,陈哥,我先给你接起来了,又是你弟的电话。”
陈亦点了点头,接过手机:“喂?”
陈昔南听见陈亦的声音,兴高采烈:“哥!”
陈亦嗯了一声,问:“有事儿吗?”
陈昔南带着笑意:“哥你能来找我玩儿吗?”
陈亦擦了擦汗:“我晚上有活儿。”
陈昔南略带失落,片刻后迟疑道:“那我能去找你吗?”
陈亦怔了怔,无奈道:“离你刚才放学来找我,还没出俩小时呢。”
陈昔南尴尬笑笑:“保姆跑了,我没有饭吃。”
陈亦顿了顿,说:“你在家做作业,我一会儿给你送饭。”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亦干活儿的工地离陈昔南家只有四站公交车的距离,他看了眼站牌,想着陈昔南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便登上了公交车。
接了电话就从工地出来买饭的陈亦,还穿着一身干活儿时的衣服。破旧的深蓝色T恤上满是灰尘,还挂着不少磨损的破洞。一条黑色运动短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
他一上车,就吸引了几道目光。
陈亦不以为然,站在下车门的窗户边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当年他爸陈严出车祸,加上离婚分割财产,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钱。成绩本就不太理想的陈亦没再接着读书。初中毕业之后跟着一些社会上的人,进了个包工队做工程。
或许是提前进入了社会的历练,本应高考的陈亦,因为长期做体力劳动,比一般男生高壮许多,肌肉精实却并不突出。古铜肤色尽显阳刚,但因着年少岁数,整个人显得十分健康,挺拔的身姿里透露着干练和力量。
车到了一站,下车的人挤撞到陈亦手里的塑料袋。
陈亦将袋子卷了卷包裹住饭盒,拿着了手上端着。刚买的饭十分烫手,陈亦却不为所动。
他想起昨天陪陈昔南吃饭,陈昔南喝汤烫到舌头的样子,不自觉地提了下嘴角。眼前似又看见陈昔南皱着脸,吐出舌头让自己给他吹的场景,心头不禁激荡了几分,耳根热烫。
偏偏被肤色掩盖,表面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陈亦性情也是如此,淡然寡言,几近冷情。出入社会,却并没有几个亲厚的朋友。
仔细想来,在这世上愿意耐着性子与自己亲近的,也只有他的弟弟陈昔南了。
陈亦来到了陈昔南家楼下,顾及到陈昔南他妈,即便是偶尔送陈昔南回家,也只是送到小区的公交站牌,人多,碰上陈昔南他妈也好及时退身。
而像今天这样望着四楼的那扇窗户,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
陈亦这才发现,四楼窗户那个黑黑的脑袋,不就是陈昔南吗。
陈昔南老远就看着有个高高的影子,走近一看,还真是哥哥。
他忙收回脑袋,一溜烟儿从楼上跑了下来。
陈昔南冲到陈亦跟前,咧开嘴笑:“哥你来的真快!”
陈亦摇了摇手里的塑料袋:“拿回家吃吧。”
“哥也去家里坐坐吧。”
“不了,工地上还有活儿。”陈亦把饭递到陈昔南手里:“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陈昔南连忙腾出端饭的手拉住陈亦:“哥,等会儿我!”说完还不忘紧紧搂着陈亦的胳膊。
陈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陈昔南是背着书包出来的。
“你背书包干嘛?”
“跟你回工地。”
陈亦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陈昔南眼见不好,忙说:“晚上家里没有人,我想去你那儿睡。”
陈亦看着像是黏在自己身上的陈昔南,一脸别把我丢下的可怜相,到了嘴边的拒绝,也不禁成了:“走吧。”
陈昔南每个周五都会替别人做作业来换掉自己做值日,只为了换出时间来工地找陈亦。
当然他妈妈是不知情的。
一来二去,陈昔南每次来工地倒像是来自己家似的。
陈昔南躺倒在陈亦床上,看着陈亦高壮结实的背影,满脸傻笑。
殊不知早就笑出声音。
陈亦闻声回头,发现陈昔南笑眯了眼睛,心里实在想不透,陈昔南每次鼓着劲头来睡这个简陋的工棚,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乐趣。
陈亦像往常一样,拿着湿毛巾给陈昔南抹了抹脸,饶是初秋,工棚里还是像八月里那般闷热。
陈亦擦着那不算瘦的脸蛋,手底满是姣好皮肤的触感,不禁想到,他这个弟弟这么一夏天一通气的往工地跑,倒是没怎么晒黑。
此时陈昔南像只小奶猫,兀自享受着带着湿气的凉意,眯着眼倒有小憩的意味。
陈亦停下动作,看了一会儿陈昔南的睡脸,才起身出门。突然,踢到陈昔南的书包。
陈亦弯腰捡了起来,发现书包装满了牛肉干和巧克力之类的零食。
好多都是英文的包装,还没有拆封。
陈亦知道,等陈昔南醒来,一定会像以往一样,装作拆开吃两口的样子,给自己全部留下。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虽然养尊处优在家里的是弟弟,但只有他心底清楚,陈昔南得到的好,从来都是留给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