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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莲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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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已有星火。十几道人影落在屋脊,风起,衣袂飞扬,缎带飞扬,红色连天。站在最前的人,挽一发髻,长发自两臂垂落下来。她的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已有声音传来,这声音在夜空尤为妖媚,有如扑面而来的清风,又有如灼灼妖冶的桃花,更有如赤焰燃烧般的徘徊花。其美又妖,妖灼其华,她道:“我欠你何物?我又欠万剑山庄何物?”
“红莲仙子?”孔雀公子已仰天,眼神中是吃惊。
楚白衣站在原处,静观其变。
孔雀公子已是生气,故作镇静,道:“霸天剑铸图。”
红莲仙子‘咯咯’笑了,又道:“那图本就是我的,与你何干?又与万剑山庄何干?你若要,我也是有的,不知你有命来拿么?”
孔雀公子脸色已是煞白,剑心、剑灵、剑魂、剑气、剑意五大长老已然起身,个个手持寒光宝剑,飞身屋脊,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红莲仙子却是闪身后退,又是‘咯咯’笑了,道:“你们这些老怪物,还轮不到我出手?”她的话音刚毕,十几道身影已经不见。黑暗的夜中,有萤火闪动,无数金粉飘然而至,已有人倒下,又接着有人倒下。
“不好,是赤金粉。”有人嚷道,不过片刻后就不再言语,因他已经倒下。
赤金粉,武林传闻第一剧毒,乃红莲仙子亲手调制。中毒之人,不出片刻便会毒发身亡,江湖之中,除红莲仙子有此解药,无人能解。金粉洋洋洒洒落下,楚白衣已顾不得许多,飞身练剑台下,抱住明月,飞至屋内。屋内并无灯火,一片漆黑,呼吸在咫尺间,楚白衣心跳的厉害,明月双手环在他腰间。他和他,在黑暗中相视。
楚白衣已忘了说话,明月的温度停留在胸间,他想要他更多的温度。他已是失去冷静,他对他,到底是何种感觉,已说不清,也不需说清。此刻,他渴望着他,已是不争事实。
明月低吟一声,道:“公子,你还好罢?”
楚白衣,道:“还好,你可还好?”
明月答:“我也好,公子。我很害怕,我害怕极了。”说话间,他环住楚白衣的手已是很紧。
楚白衣的手停在半空,落在他发间,肩膀,轻轻拍打起他纤细后背,道:“别害怕,我在这里。”
明月已抬起双瞳,蓝色的瞳深如海,幽暗似冥火,他低低说了句:“公子,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可好?”
楚白衣已愣在原处,心脏似乎已经停滞。他不了解他,不知他来自何方,将去往何处。他对他,可说是一无所知,可他,为何心脏如此悸动,难道只因他一句‘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他是谁,有何重要,重要的是,他无法拒绝。他的手停留在他肩膀,道:“好。”
明月已垂眸,双瞳凝住屋外,屋外一片漆黑,了无人声,他的手紧紧环住楚白衣,嘴角带笑,眼神暗沉。屋外的人,也凝住起明月,梨落咬唇,双瞳已是水雾弥漫,手也握紧,指甲已嵌入掌中,段玉能站在他身侧,凝视起他,他的侧脸如此美艳,又如此悲凉,就像是一片飘零在风中的落叶,无依无靠,他想要,让他依靠。
楚白衣依旧轻轻拍打着明月后背,他道:“我出去看看。”
“别去。”明月已咬唇,拽住他衣袖,他道:“我害怕。”
屋外有黑影,从天而降。脚步声清浅,不仔细凝听,绝不会在意。楚白衣苦笑,道:“我去去就回。”
明月已皱眉,眼角都是心碎。他的手,力气很大,绝不像纤弱少年,他的瞳已有水雾。道:“我真的害怕。你不要去罢,好吗?”说罢,凝住起楚白衣。
“我不去。”楚白衣抱住明月,怀里的人身子颤抖,的确害怕极了,可他究竟在害怕什么?楚白衣已不愿深想。
本是极安静的,屋外突然有敲门声响起,楚白衣看向屋外,门外已有人说话,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玉能,他道:“楚公子,可否出来一叙?”
“别害怕,我去去就回。”楚白衣的手落在明月脸上,轻轻抚摸,他的容颜,是极美的,美的仿佛不是活物,无人可生的如此漂亮,又如此冷漠。他的眼睛,就像是明月,不过是苍色明月,他的唇,艳红似血,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引诱着人采撷,又让人止步不前。
他的手已离开,只留明月在原处。楚白衣走出屋外,反身关门。段玉能在他耳边低声道:“跟我来,这里不方便说话。”
段玉能在前,楚白衣在后,不知走过几处回廊,后花园一处六角亭后。此处花枝茂密,树木参天。段玉能指向远处一道重门,道:“楚公子,可知那是何处?”
楚白衣道:“是何处?”
段玉能笑道:“剑窖。”
楚白衣沉眸,道:“那处有人?”
段玉能答:“有人,却不是万剑山庄之人。”
楚白衣又道:“什么人?”
段玉能答:“神机教之人。”
楚白衣‘哦’了一声,目光已凝视起远处,似乎在思量什么。他飞身屋脊,段玉能跟在身后,悄声至剑窖入口。
剑窖入口,已有几十名蒙面黑衣人把守在此。地下已有几人倒下,被黑衣人拖走扔在一旁花坛间。倒下的人都是万剑山庄之人。这里早已鲜血满地,血沫四散。黑衣人全都赤手空拳,蒙面的脸上,只留出双瞳。
入门的口被人从里推开,又有黑衣人出来,腰间插满了剑,全是万剑山庄藏品。这些人目的不为别的,为的是万剑山庄万柄藏剑。黑衣人携剑,飞身离去。偌大的天空,只剩下一道道黑影,连续有十几人离去,又不断有人从剑窖出来。
楚白衣、段玉能尾随黑衣人,行至郊外一处密林。两人躲在一株巨木之后,见有黑衣人接近,楚白衣随手一点,已封住黑衣人身上八处大穴,黑衣人无法动弹,更无法出声。楚白衣、段玉能换上黑衣人夜行服,将剑插在腰间,两人走向密林深处。密林间一处空地,有人负手背向两人,数百柄剑被人扔在地上,已堆成一座小山。楚白衣随手止住段玉能,走到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背对着他,并不说话。
楚白衣将插在腰间的剑一柄柄取出,扔在地上,直到身上再无一物。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几声鸟叫,远处是一座矮山,只能看见隐约轮廓。
黑衣人转过身,脸上带着鬼面,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楚白衣躬身,道:“在下这就回去。”
黑衣人‘哼’了一声,鬼面凝视楚白衣,仿佛已看出了什么。楚白衣往回走,身形如风,一回一转,已掠至黑衣人身后,扣住对方左臂。
“你究竟是谁?”黑衣人质问。
“你又究竟是谁?”楚白衣也如是问。
“我是谁你揭开面具不就知道了吗?”说话间,黑衣人已双爪出击,他一爪勾至楚白衣前襟,楚白衣后退避让。另一爪从直击楚白衣天灵盖,只可惜,楚白衣退闪间让他攻击落了空。黑衣人招式游刃不足,招式间间有断点,仿佛是刻意隐藏了招式,虽招招攻击凌厉,竟多次落空。他已掠起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又退去,手中聚气,正是一招无情无声,此功法乃峨眉派无情大师独门绝技。楚白衣已凝眉,这招无情无声,招式强劲,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变化非常,招式有百种变化,出手间可扣死对手生门。楚白衣已知对方是谁,他想不到,也不曾想。黑衣人既已出手,又使出独门绝技,必定取他性命,他已不必留手,不必留情。
铁骨扇已在手中,他平常,并不使它,只因这扇本是无情,一出手,就取人性命。画扇仙人,也即师傅,曾叮嘱他:不可杀生。也叮嘱他,生死险境,无所顾忌。他的扇子,已打开,这是他下山出师,第一次真正使用它。武林大会之时,他不曾用,只因他淡泊名利,而今天,他是必须出手了。
扇已开,扇化无形。风动,黑衣人一双利爪已经袭来。楚白衣立身远处,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着,只是一瞬,电光火石间,铁骨扇已在黑衣人脖间,轻轻一动,已有血色弥漫。黑衣人已倒在地上,这一招,画扇杳渺,楚白衣不过使出三分力,已让黑衣人无从招架,也已让他再活不长。楚白衣蹲下身子,揭开了黑衣人脸上鬼面。
鬼面之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情大师。楚白衣并不觉惊讶,惋惜着道:“大师,我原本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无情苦笑,道:“我也以为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并不是自愿。”
楚白衣又问:“谁在逼你?”
无情答:“你不是已经清楚了么?天下间如若有人逼我,定是我仇敌。”
楚白衣惨淡笑了,又道:“南宫申么?你是神机教之人。”
无情咳嗽一声,气息奄奄,道:“我不但是神机教之人,我还是神机教南天王。你可知,神机教本就有四大天王。”
楚白衣答:“我知道。”
无情又是一声咳嗽,恨恨道:“你既已知道,就必须杀了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为祸天下之人,该杀。”
楚白衣沉默,无情又道:“神机教从前就有黑白名单,你只要得到黑名单,就知道他们谁是谁。也就可以杀了他们,我还要告诉你,神机教总坛就在荆州东门。我似乎已经说得够多了。”无情突然沉默,双目看天,眼神空洞无神,他的双瞳已失了光彩,一代武林名士,也不过一捧黄土,消弥于红尘纷扰之中,楚白衣合扇,扇已插在腰间。
段玉能也走上前来,月华如银,他道:“楚公子,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离开的好。”
楚白衣愣了片刻,道:“你说的对,我们走罢。”
掠身屋脊,楚白衣走在前方,段玉能走在身后,他的声音在楚白衣身后响起:“楚公子,你方才使出一招可是画扇杳渺?”
楚白衣回首,脸色淡然,道:“正是。”
段玉能有丝毫惊慌,镇定道:“我以为画扇仙人本是不存在之人,未曾想并非传说。我已看出,你方才那招并未使出全力,竟已如此厉害,我竟不知你居然早已独步天下?难怪天下人,都说白衣山庄楚白衣深不可测,幼时仙缘机巧,果然并非虚言。”
楚白衣道:“我竟不知吾已名满天下,你姑且当我是个浪子,还是多管闲事的浪人就好。”说罢,淡然一笑。
段玉能已愣在原处,楚白衣如此淡泊名利、风尘物外,让他登时手足无措,这样的人,这天下再也找不出。他道:“不知孔雀公子身在何处?”
楚白衣答:“想必已落在南宫申手中。”
段玉能又道:“或许身首异处也不无可能。”
楚白衣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着,似像凝望远处,他道:“非也,孔雀公子还有利用价值,没有人会让他死,也舍不得他死。”他已回眸,又道:“我们还是回去罢,有人等得已不耐烦。我怕他会害怕。”
段玉能当然知道楚白衣说的是谁,便道:“楚公子可要前往荆州?”
楚白衣已掠身飞下,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