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不死不渝(上) ...
-
自从千端在清夜的授意下入了画门,黛痕便带着他开始出入一些场合。由于千端在比试中表现不俗,老鸨也渐渐不再看轻他,而是任由黛痕作为。期间薰月与他因黛痕闹过不快,皆被黛痕以艳倌自有艳倌教导噎了回去。
不过奇怪的是,老鸨只当他前几次比试所用衣裳皆为黛痕所供,并未曾想到清夜身上,而黛痕清夜二人并未说破,这便让千端对两人的关系更加感兴趣起来。
这黛痕说来也奇,明明长得冰雪绝伦秋水裁神,不是清倌却胜似清倌,内里却实实在在是个艳倌。
这些天千端被呼来喝去收拾着收拾那,倒开了不少眼界长了见识,比起之前日日天天围着清夜打转竟是多了不少新鲜。
今日,他要随同黛痕去接待的那位恩客,赫然不俗。黛痕嘱咐他穿戴不可怠慢,他自是遵从。黛痕妆技出神入化,竟是硬把他的五官画的柔和不少,虽妆感浓重,也是看得顺眼。
当他和黛痕进入贵客专属的厢房时,有些惊诧,不为别的,舞门头牌翩跹也在此处,正端着银盏,媚眼如丝,整个身子瘫软在客人怀里,听到动静,冷冷抬头看他们一眼,却依旧赖在恩客怀里不愿动弹。恩客低着头,倒看不清面貌长相。
这恩客真是好大手笔,一口气请了两位头牌为其助阵,真当的上是一掷千金为红颜,不过与诗人各取风流罢了。不过,我个人就算了,红颜?蓝颜还差不多,不过我猜这人看来我什么颜都不是,充其量是个摆设。千端自嘲道。
不过,气氛都有些怪异。
“王大人。”黛痕微一鞠躬,逼得千端也不得不卑微效仿,心里一千万个不乐意。
“不是让黛痕你来就好了嘛,怎么还带了个?”那个王大人一脸不满,“带个姿色好的也行,怎么偏来了个中不溜秋的?”
“是啊,黛痕,”翩跹微微抬起两弯细细柳叶眉,语气半讽半讥:“是最近老了还是怎的?眼神不好使?真是怠慢了我们家王大人。”说着说着,竟是伸手向那人胸口摸去,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端的是千般风情。竟然毫不闭羞,而那王大人就稍显尴尬,一把将翩跹从身上拽下,却是抛下了他搂起了黛痕。
黛痕眸中水光莹莹,柔柔道:“大人,清夜公子前几天吩咐下来让黛痕带这新倌儿,黛痕边照做了,今日带他来也不过是给大人助个兴,这倌儿唱戏的本领倒是不错,哪知翩跹他就如此折辱我!”说罢要哭不哭,含泪的模样狠狠地唤起王大人内心的保护欲,便更加紧了手,索性亲上去。翩跹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喷涌出熊熊的怒火,右耳上金耳环灼的闪闪发光,双手颤抖,却不敢动作。
黛痕冲千端使了个颜色,千端会意,便微行一礼:“奴家虽生的不好入不了大人法眼,但恳请大人允我唱那么几段戏给大人听,大人兼得鱼水之乐又可享韵律之应情,岂不美哉?”
黛痕眼波流转,轻执恩客右手,星眸点点:“大人,允了吧。”早已把这人迷的七荤八素,醺醺的答了声好,便开始宽衣解带。
千端手拍象牙板,踩着一地红绡,缓声唱着《长生殿》,静静的看着翩跹僵立于一旁不动,眼神中流露出窒息的绝望。
这种眼神,在那日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也曾见清夜有过。无力,彷徨,或者是不敢面对?
千端生平第一次见黛痕如此柔媚的样子,才终于悟了为何清夜对他说道过黛痕会是望月楼最红的艳倌。两番模样,吊足了男人的胃口,不红才不可思议。
而翩跹双手颤抖,却只是静立一旁,良久后他终于按捺不住,迷乱的解了自己的衣服,狠狠推开黛痕,便凑过去三人搅成一团,满室靡靡之气。
纵情,沉沦,欲望。千端狠狠地皱了眉头,眼前高大英俊的恩客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官场上长出的一颗脓包,蠕动得像头母猪,样貌愚蠢,口留涎液,生生将张俊脸表现的扭曲不堪,令人作呕。
趁迷乱至极,被压在身下的黛痕眼神清醒,稍离开一次,那翩跹便立马扑上去取代了他的位子,如火如荼,惑得那男人来不及分身留神黛痕,只得提枪上阵再入一风月佳境。
黛痕披衣出来,脸色红润,示意千端跟他离开。
出了这房,空气便清新了百倍。
千端不问为何黛痕带他入此,他明了。他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你千端,总有一天也会如我一般,红极一时,依旧作人身下。
迟早总会来的不是吗。可能不作下受那这折磨,已经算是走运,他又敢希冀什么?从前有权之时,便一无所有,有名之时,便天涯逃亡,现在一无所有,这天又要让他失去些什么东西。
罢了,不是已经习惯了,总会失去东西的滋味吗?失去一次,两次,三次,便习惯了,麻木了,那些被夺走的生命化为苦难,以崭新的姿态重现,无穷无尽的折磨罢了。倒不如早些看开点,既然痛苦轮流转,也就不把它看的重要了。毕竟也没死也没残废,一条烂命还是活下来了,百折不挠的活下来,所以只能对这些甘之如饴。
除非哪日死亡剥夺了五感,也无需拼力的活下去了,不过到那时也就没了悲喜离合,黑洞洞,冷凄凄,化作虚无,这尘世一切便视为了粪土。
说白了,苦痛就是种讽刺。你看他是苦痛,他便要让你百倍品尝;你看他是麻木,他便失了效力,任尓他人胡吹海谈,却只当充耳不闻。
出房后,黛痕带他至一偏远处,问道:“你对翩跹刚才,有什么想法?”
千端微皱眉,他素来不喜翩跹,觉得这人自大骄横,任意妄为,今日一见他不要命的倒贴,糜烂至极,也卑贱到了极点,忽感喉中恶心,对他的厌恶更是上了一层。
于是他便直接答道:“我并不喜他方才的举动。”
黛痕点点头,笑道:“倒是说的实诚话,不过,”他眼神飘忽,又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楼里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翩跹是个卖身的,但其实四大头牌里,只有他是个清倌。”
那他方才竟就?千端眸中划过一丝不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是艳倌,为何甘愿作践自己去侍候那人?”发现自己话中似有不妥,便补充道:“我是指对于他清倌的身份来说,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
“作践,你管那个叫作践吗?不过说的倒也是。”黛痕轻笑着望了千端一眼:“你们这类人,就算亲自入了青楼,什么都能忍气吞声,什么都能演,只是这份骨子里对妓子的厌弃倒是没有改变。清倌愿去主动雌伏于他人身下,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吧。”
“啊呀,公子抬举我了,什么你们这类人,现在我们都是一船人,同病相怜,又哪分什么这类那类?我也是妓子,公子说我厌弃,那不是说我厌弃自身了?”千端笑道,表情坦然,眼神隐晦,却并不说破什么。
“饶是无情也动人,说的便是你吧。心怀大千,醉心尘寰,却只不屑这个情字,这不是无情又是什么?”黛痕望了望天色已经不早,便不再多说:“此世间万千事由因果,皆因情而生。为谋大计,或为成圆满,于情无视,参不透悟不着这玄妙,即便有纵天之能,也难成事端,倒是可惜。”
良久,他回头冲千端一笑:“你的事我已知晓,楚清夜还未曾了解。我只是个旁外人,也无意泄露什么。只是见你是个有趣的人便收你入我门下。”
接着他狡黠一笑:“倒是委屈世子大人金贵之躯了。接下来世子无论怎么做,便是世子的事情了。”
他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被一道声音停住。
“你倒是父王殁后第一个识出我的人。”良久,他低声道,心中波涛翻涌,竟是矛盾至极。
究竟这人是敌是友,真相决不可能如他所说只是个明白真相的旁观人。
“既然你是个明白人,那我问你,楚清夜之人,当真可信?”千端,不,应该说是司千端收起了平日里谦卑而又轻佻的姿态,眼神犀利敏锐,浑身英武之气逼人,端的是一派常人无法企及的大气尊贵,魄力十足。
好一个司千端,好一个远南世子。
黛痕笑眯了眼:“我也不知道呀,这还要问已故的王爷,或者是世子你自己了。”
司千端审视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信任。
半晌,司千端收回了那股盛气凌人的态度,微笑道:“来日方长。看来我要好好同公子好好计议了。”
“那是自然。”黛痕抬首。
夜晚,司千端想到白日里那场变故,心里仍是不能平静。
看来黛痕一早就知晓他的身份,却并未暴露,想来或是有什么隐情,无论如何,就算他非良人,此时动手的可能性也不大。若是良人,可以引为知己,也不失是一种办法。
至于楚清夜,若是他真如父王临终前所说的一般效忠于父王那无疑是最好。这些日子接触看来,虽然楚清夜存了利用他的心思让他觉得有些不快,别的倒似没什么。不过。司千端眸光一闪。
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的相好,问题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