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海浮石

4、四

　　满堂缟素，三个月前这里还充满了祝福与笑容，现在只剩下了一室清冷和跪在灵牌前仿若雕塑的女子。
　　门外站着同样一身素衣的男子，他的手紧抓门框，隐隐可见泛白的骨节，眼中是隐忍的悲痛和怜惜，他咬了咬牙终是提步走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必须成为她的依靠。
　　他将她搂进怀中，彼此都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们紧紧拥抱着，彷徨无助着，却因彼此依靠而坚强勇敢着。
　　这个动荡年代的时局仿佛年轻人躁动的内心，每一件事都需要轰轰烈烈，每一瞬间都必须惊心动魄。
　　那一天，白父只是像往常一样去给学生们上课，可本该坐好准备等候他的学生们却不见踪影，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教室，随即他便领悟过来，他的学生应该是去游行了。近来一段时日，游行已如家常便饭一般寻常，但几十年来为人师的责任心还是使白父放不下心来。
　　走到街道上，那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里果然有着许多熟悉的面孔。
　　后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当拿着枪板着脸的警察冲出来要将游行闹事的学生抓走时，白父只是凭着本能护着他的学生。一片混乱之中，好多年未曾犯过病的心脏就那么剧烈地跳动起来，白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当白若素看见学生们将父亲的遗体带回来的时候，始终都不敢相信昨天还絮絮叨叨跟她拉家常的父亲就那样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她听不见学生们的哭诉和愤慨，感受不到顾维安正悲痛而又担忧地紧握住她的手。她只是像儿时那样轻轻地靠在父亲的胸口，仿若撒娇般地慢慢说着话：“爸爸，怎么躺在地上呢，这可不行啊，你的学生可都在呢，早上说的那道菜还没给你做呢，再不起来我可就不做了啊……你不是要我赶紧生个乖孙陪你玩吗？你快起来啊……”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巨大的哀痛笼罩着每一个人，就像这个时代上空再无法散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