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年前出发的星光》李慢点

4、第 4 章

　　“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请问您是？”
　　“我是你的聪明美丽最重要耐心好好至今都没有照你的漂亮脸蛋狠狠来上几拳头的好助理徐增艳，顺便说一句，我练过女子防身术，教练夸我出招有杀气。”
　　“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
　　“噗。”
　　徐增艳没忍住第一声笑，但是忍住了之后长串的“哈哈哈哈哈”，继续给脸上挂好虚情假意的关怀。
　　“然后你就老老实实再次自报家门吗？”
　　“是啊，就说我是宗健，让她把我号码给记下来。”
　　“然后呢然后呢。”
　　“怎么了？”
　　“我好奇呀，而且八卦。”
　　“不是我说的，是她说‘怎么了’。”
　　“噗。”
　　“然后我就又重复声明了一遍，要跟她重新做朋友。”
　　“哦哦，她怎么回答的？”
　　“嗯。”
　　“就‘嗯’？”
　　“就‘嗯’。”
　　徐增艳终于爆发了一阵狂笑，把会议室外面的王继新都给引进来了。
　　王继新很八卦的问什么事情快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徐增艳一边笑得打嗝一边努力跟他复述了一下宗健失落的友谊和艰辛的重建历程。
　　“这女的也太酷了。”王继新没找到笑点，反而从心里层面深入剖析了一下，认真地说：“你不知道，长得太帅的人都有这种情结，‘那个女的看不上我，她好特别，我一定要拿下她’，一般人看着就跟精神病一样的思路。”
　　“我没这么想。”宗建不同意。
　　“你又不帅你怎么知道？”徐增艳也不太同意。
　　“就分析分析跟我相反的思路啊，你看像我这样的正常男性就完全没有这类问题，越容易上手越好。”
　　“我告诉嫂子去。”
　　“我也没有这么想。”
　　“那你是想怎么样吧？”王继新机智地无视了徐增艳，追问宗健。
　　“我想跟她交朋友，更像是一种使命感，非做不可。”
　　王继新和徐增艳对看了一下，心有戚戚，好好养着的这么一大只阳光帅哥，转眼就成了精神病，现在这种状态，基本可以放弃抢救了吧。
　　“有空让我们见见你的再版好朋友，我倒要见识见识何方妖精竟有这等手段，把我们小宗魂都勾没了。”王继新一张拍在会议桌上，说得慷慨激昂。
　　“你这是什么用词？别演了。”
　　宗健像看熊孩子一样看着他们两个，拿出一副成年人的派头，深深地摇了摇头。
　　“哪个词？再版吗？要不改成新版？”王继新装糊涂。
　　“二刷？”徐增艳跟着装。
　　“续集？”
　　“2.0？”
　　“PLUS？”
　　“别玩了！”宗健喝止了他们。
　　八卦归八卦，上班时间正事还是要做的，从广告公司发来了三支样片，是之前一个男士护肤品的系列影视广告，分别拍了洗面奶，润肤霜和须后水三款，差不多是成片了，分别给客户那边和代言人这边看一下效果。
　　其中一个是他对着镜子做鬼脸，一个被化妆师各种揉脸，一个拿刮胡刀在玩，拍得都挺活泼，整体色调也很清新。
　　还有配套的平面广告样图，做了一系列各种尺寸，把宗健的笑脸挪来挪去。
　　“是不是太搔首弄姿了，娘兮兮的，播出去不会影响形象吧。”王继新认真有点担忧。
　　“男色时代，亲，男色时代。”徐增艳鄙视了他的审美。
　　“这是男士护肤品，指望多少男的欣赏男色，同性恋比重还没那么大吧？”
　　“你这种Polo衫、西装裤，下摆还要系根皮带凸显肚腩，基本没有发型可言，胡子都刮不干净的中年男就不要参与时尚评价了。”
　　“人身攻击，你这是人身攻击。”王继新转头寻求支援，“小宗她好可怕，快帮我反驳她，咱们男同胞要团结一致。”
　　“错了。”宗健一根指头向前指。
　　“什么错了？”王继新顺着他指头尖看过去。
　　会议室大屏幕上那一支广告刚好放到定格，产品打上去，广告语打上去，还有知名艺人宗健几个字竖排在侧边，这个定位是之前经过反复商定的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名字错了。
　　宗健的名字都给打成宗建了。
　　王继新爆了一句粗口，跑出去兴师问罪联系修改了。
　　“这就是一个很小的失误，眼花一下就看过去了，所以从设计制作到总监，客服，客服总监一堆人应该都是眼花了一下。”徐增艳很客观。
　　“是啊。”宗健附议。
　　“我们一开始也没有发现。”
　　“是啊。”
　　“所以这只是一个巧合，任何艺人都有可能遇到，绝对不是对你知名度的讽刺。”
　　“谢谢，你在安慰鼓励人方面真是有特别的技巧。”
　　徐增艳凑过来拍拍他肩膀，宗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冲她笑一下。
　　“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
　　“要喝果汁吗？刚才看见王继新办公室好大一盘水果，给你做鲜榨果汁。”
　　“要橙汁，不要果肉。”
　　徐增艳比了一个OK的手势，勤劳地跑出去给他榨果汁，王继新电话打不停没有再进来会议室。宗健翻了一下笔记本里的广告样图，想起那个网络征集漫画的活动，搜了一下结果，中选的是一套五颜六色的Q版漫画，很幼齿的样子。
　　想了想，给郭中平打电话。
　　“您好。”
　　“我是宗健。”
　　还是那么客气的开场，于是宗健坚韧地再再次自报家门。
　　“那个漫画征集，我之前看到你的图了。”
　　“我知道。”
　　“他们选出来了，那个第一名。”
　　“嗯。”
　　“我觉得你画得最好，要让我选肯定选你。”
　　“谢谢。”
　　这种公务往来一样的交谈进行了几个来回，有点怪怪的，宗健决定换个话题，试图让他们的对话轻松一点，正常一点。
　　“我那天梦到你了。”
　　“梦到什么？”电话另一边的语调似乎有了一点波动。
　　“梦到我们小时候一起看星星，我那时候挺小混蛋的，还跟你吵架。”
　　电话另一边似乎有了一个很小的笑声，所以她也记得，她当然记得，那些画都是证据。宗健忽然有了一点信心，从重见她以来的别扭感瞬间松懈掉很多，整个人都自如起来。
　　“现在你还喜欢看星星吗？”
　　“很少了。”
　　“我也很少看了，下过雨空气很好的晚上会抬头看一眼，有一次心血来潮买过一个天文望远镜，连着看了几个晚上就扔墙角了，现在估计厚厚一层灰。”
　　“可以先收起来。”
　　“万一又想看了呢？”
　　“那放着吧。”
　　“有时间一起去天文馆看星星？”
　　“不是已经不喜欢了吗？”
　　“喜欢啊，有的事情没有去做不代表不喜欢。我还喜欢做饭，但是一星期也未必做一顿；喜欢骑单车，但是很久没出门骑过了；喜欢大海，也很久没去过了；喜欢养鱼，有两个大大的鱼缸，但是也有一两个月不回家看它们的时候；还有很多盆植物，说起来这星期我还没给它们浇水。”
　　“你不用，告诉我这么多。”她有一个短暂的停顿，像是在措辞，也像是在收束情绪。
　　“可是我想告诉你，好朋友要互相了解。”
　　“我可以去看你的访谈。”
　　“访谈不全面。”
　　“是吗？”
　　“要考虑公关形象嘛，原则上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境界好高。”
　　“你是在夸我吗？”
　　“是吧。”
　　“谢谢哦。”
　　“不客气。”
　　虽然还是简单的问答，不知道为什么宗健笑得很开心。
　　“我还喜欢吃火锅，这个经常吃；喜欢吃糖，这个不能多吃；喜欢收集石头和吉他拨片，喜欢超级英雄电影……还有还有，我还喜欢你的画。”
　　“谢谢。”
　　“你小时候就会画画吗？我怎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我一直记得天鹰座α和天琴座α是在空间尺度上相距超过16.4光年的两颗恒星，从天鹰座α出发的一束星光要经过16.4年的漫长旅途……”
　　“你看到那个短漫了？”
　　“嗯，很喜欢。”
　　“谢谢。”
　　“后来的插画我也看了一些，都很好看，不过还是最喜欢你帮我画的这系列……”
　　徐增艳捧着大杯果汁回来会议室，宗健还捧着电话嘚吧嘚吧不停地讲，一边讲一边笑，整张脸都在发光。
　　徐增艳默默旁观了一阵，王继新进来跟她一起围观了一阵。
　　“他这是恋爱了吗？”
　　“不，这一定是纯洁友谊的光芒。”
　　徐增艳跟宗健统一了口径，同时感觉到自己继承了他的欠揍感，王继新看着他们一副想统统掐死的凶样。
　　那边宗健已经在聊科幻话题了。
　　“16.4光年的通讯间隔要怎么解决？不可能16.4年发过去，再等16.4年发过来。”
　　“我也看过那篇小说，阿西莫夫的是吧？就是说两方可以不间断地传讯，这样经过16.4年在第一束光抵达之后就可以源源不绝地收到对方的信息，传输的内容得足够多，足够丰富，就能用这种方式交流。”
　　“感觉特别寂寞，这种方式。”
　　他们明明交流得十分热烈，并且不知道在说什么鬼话。
　　徐增艳把果汁沉重地放到他面前，王继新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该站起来干活了。
　　宗健被他拍了三回之后，礼貌地跟电话那一边道歉，然后说回头再给她打过去好好聊一下，终于挂掉了。
　　“你还没聊好呢？”王继新挂起了嘲讽脸。
　　“我觉得她也有关注我，说不定看过我的访谈，你说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不好意思吗？那么迂回地画漫画给我，要不是我慧眼如炬就错过了。”宗健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沉浸在友谊的余韵中。
　　“你可以问她，问我们是没有用处的。”徐增艳沉着地说。
　　“那不行，绝对不行。”王继新抢先反驳了她，“不是，我告诉你小宗，跟女孩交往不能这样，会吓着人家。你得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接近，不要过早暴露，不要弄出太大动静，等距离足够近有十足的把握了再一举拿下。”
　　“小新哥你这是狩猎行动指南。”
　　“他估计动物世界看多了。”
　　“作为在场唯一的已婚人士，居然被你们两个剩下的鄙视，都给我滚起来干活去！”
　　有个制片人从外地过来，想约谈一下，初步意向在电话里聊过，本子也给宗健看过，青春片男一，戏份还可以。制片带着执行导演过来，想看看他本人合不合适，等会儿过去见一见聊一聊，跟着要赶去做造型参加晚上的新品发布会。
　　王继新说交代过公关组那边，给他借的一套当季新款服装。
　　去酒店的路上，宗健问徐宗艳要了行程表，往后翻了一下，发现未来几天都好充实。
　　有旗舰店开业，有关爱脑瘫儿童活动，有粉丝见面会还有一个慈善晚宴，中间还得上济南给孟少少的巡回演唱会当嘉宾。
　　“为什么是济南？不能等她巡回来再给她站台吗？”
　　“济南站本来也不是你，你没看我后来加的济南两个字吗？原先预定的嘉宾出事了，说是在洗澡时候摔了一跤，腰肌损伤。孟少少经纪人直接打电话过来请你救场，再说你跟她不是好朋友吗？”
　　“也没有很好。”
　　“最重要你们之后还有合作，求到你了就帮帮忙吧。”
　　“原先那个嘉宾谁啊？替他上台，应该慰问一下人家吧。”
　　“雷哲。”
　　“谁？”
　　“一个香港的音乐人，Reg。”
　　“我要取个英文名字是不是应该叫Zorro？”
　　宗健这句话引起了一定的冷场，徐增艳瞄他一眼放弃吐槽，前排王继新和司机在聊天，根本不理他们。宗健倒不是很在意笑话冷不冷，他心不在焉地翻着行程表，仰头计算了一阵，随即低头窃笑了一阵。
　　“在算约会时间？”徐增艳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约会。”
　　“在算增进友情的会面时间？”
　　“徐徐你真是冰雪聪明，周末有大半天空闲，你也可以放假啦。”
　　“谢谢哦，恋爱中的Zoe。”
　　“谁是恋爱中的Zoe？”
　　“绝对不是你，你又没在恋爱。Zoe是个好期待约会的少女，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因为很开心可以去约会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眼睛黑黑的，嘴巴红红的，面颊有不自然的红晕，也许是害羞呢。”
　　“小新哥，徐徐太可怕了。”宗健扑向前座的王继新求救。
　　“是吧，是吧！”王继新深有同感。
　　“有点偶像形象，等一下还要见人！”徐增艳怒喝道。
　　他们的抱团取暖行为很快被徐增艳拆散了，车停在酒店门口，徐增艳把他们两个撕开，统统轰下车。宗健撸撸头发，对着镜子查看了一下英俊的容貌，一切良好。
　　“走吧Zoe。”王继新说。
　　“已经很美了Zoe。”徐增艳说。
　　宗健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们两个都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