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年前出发的星光》李慢点

18、第 18 章

　　宗健飞快地付车费，开车门，从出租车里跳下去几步跑到她面前。
　　宗健跑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说话，匆忙在她面前刹住。郭中平微微有一点惊到，镇定了一下情绪，打量了宗健两眼，然后问：“你嘴巴怎么了？”
　　“工伤。”
　　说完自己笑了一下。
　　郭中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也笑了一下。
　　宗健走到她旁边，自然而然地陪着她向前走，一边说着话。
　　“出门？去哪儿？”
　　“嗯，去我妈妈那里，有样书的包裹寄到家里了，顺便拿回来。”
　　好几天没联系，郭中平还是郭中平的样子，浅褐色和绿色交错的格纹衬衣，橘色开衫，多了一点点初秋的气息。郭中平的电动车前面有个小铁篮，里面放着帆布包和一小盆绿色植物，开着黄色和白色细小的花。
　　“这什么花？”
　　“邻居给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给我妈妈拿过去。”
　　“植物也让你有压力？”
　　“是啊，养不好怎么办？”
　　“不要这么谦虚，哈哈哈哈就养得挺好。”
　　“哈哈哈哈在楼上，你要去接它吗？我可以先带你上去。”
　　郭中平说完停下来，两个人回头看发现已经走出不少距离，离开公寓很长一段了。
　　“我陪你走走，回来再说。”宗健说。
　　“唔，要不你坐上电动车我带你？这样快一点。”郭中平笑着说。
　　“违章吧？”
　　“违章吗？”
　　“就算不违章，我坐上去也会把你的小电动车压塌的，我们两个的重量加起来肯定超过它的承重范围。”
　　“我在前面骑车，你在后面跑步？”
　　“我帮你推车还不行吗？”
　　宗健笑着伸手捞住车把要接过去，郭中平犹豫了一下，临时放弃了车把的所有权跑到电动车右边呆着。
　　小电动车相对于宗健的身高有点低，他别扭地弯着腰，推起来水平不太稳定，花盆在铁篮里面晃来晃去。郭中平把花盆拿起来递给宗健，提议两个人把位置换回来。
　　郭中平推着电动车，宗健抱着小花盆，并排向前走。
　　两个人谁也没想到可以把电动车放回去，打个车走，或者徒步都会轻松一点，就那么走着，聊着。
　　“你是不是就没打算接哈哈哈哈走？”
　　“我不能把你的笑声带走。”
　　“不好笑。”
　　“嗯，好吧，实话实说，哈哈哈哈放在你这里我可以借口来看它顺便看你。”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还要找借口来看我？”
　　“那我就直接来看你顺便看哈哈哈哈。”
　　路过一个社区门口成排的小店，郭中平在路边停下，把电动车暂时托付给宗健看着。
　　“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我去吧。”
　　宗健抱着花盆倒退着走出去几步，问她买什么。郭中平指指他的脸，让他不要给人认出来，会耽误时间。宗健只好跑回来给她去，跨到车座上缩着腿坐下，手肘撑在车把上，看了一阵手里的花然后把它托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你干吗？”
　　郭中平提着一袋点心回来了，还拿了几块单独包装的分给宗健。
　　“我在遮挡我英俊的脸，避免被人认出来。”
　　“起来啦，英俊的人。”
　　郭中平正看着宗健笑，旁边走过一个阿姨看到她，探头又看了一下，大声跟她打招呼：“平平，是不是平平？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了，你在这干什么呢？这是谁啊？谈朋友了？”
　　“阿姨好，您吃过饭了？散步呢？等会儿就天黑了您慢点走，走大路那边吧，有路灯。这两天天气凉下来了，还有风，您多穿点别感冒了。”郭中平愣了一下，然后开启了全副客套模式，全程彬彬有礼热情有加。
　　阿姨当然不会被她轻易忽悠，把她拉到旁边小声追问：“跟阿姨说，是不是男朋友？”
　　眼看郭中平招架不住，宗健决定出手相救，带了点口音流里流气地说：“阿姨我是收二手电器的，正估价呢，您家里要是有旧电器不想要了也给我吧，电视机电冰箱电烤箱电话电动车什么都行啊。”
　　“诶呀，你看，阿姨误会了。平平，这么新的电动车不要啦？换四个轮子的？早都跟你妈说让你们家也买个车来来去去方便……”
　　“没有要卖，就是出了点小毛病推来修一下，这个人搞错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个小伙子也不要缠着人家，人家不卖，你去找别家收去。”
　　阿姨替郭中平轰走了收电器的小伙子，宗健只好抱着花盆先走到前面去。等了几分钟郭中平终于推车追上来，宗健笑得不行，郭中平就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表情的样子。
　　“郭郭，你刚才真的好紧张的样子，不过发挥得还不错。”
　　“是我妈妈的同事，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阿姨，认识，但是不太熟悉，每次遇到她都很热情我就应对得很艰难，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你表现得很热情，也很亲切。”
　　“谢谢你的肯定。”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一个推着车，一个抱着花，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起了风。郭中平买的点心很好吃，宗健一边走一边吃掉好几个。郭中平说回头多给他买一点。
　　“郭郭，你对我也很亲切。”
　　“有吗？”
　　“有，然后你不想亲切的时候就直接把我推开了，不让我看见。有时候觉得你在采取一种防御措施，这样会让你觉得安全吗？”
　　“也许是吧。”
　　“我能要求更多一点吗？”
　　“什么样的？”
　　“就……自然一点？该生气生气，该难过难过，该不高兴不高兴，该发脾气发脾气，不用很努力地应对，不用一直表现得很亲切，就自自然然的相处就可以了。”
　　“又不是小朋友……而且，你不需要承担你不必承担的情绪。”
　　“我们是朋友，好朋友。”
　　“那我试一下？”
　　“好。”
　　“怎么试？”
　　“说说看，小宗大笨蛋！”
　　“你其实就是小朋友吧。”
　　“说嘛。”
　　“不要。”
　　“郭郭。”
　　“不要！”
　　“这个情绪还不错，很自然，继续。”
　　“……”
　　走到郭中平她妈妈住的楼下，郭中平停好电动车，拿了包挂到肩上，一手提了点心，另一只手伸过去要接花盆，忽然想到宗健站在旁边，问他：“要一起上去吗？”
　　宗健想了想，说：“我不上楼了，感觉你老妈好像有什么误会，就不要加深她的印象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什么误会？要帮你澄清一下吗？”
　　“没有啦，说不清楚，反正这次我先不上去了，下次再专门来看你妈妈好了。”
　　“那，麻烦你忙我看车，我尽快下来。”
　　郭中平走到单元门口，腾不开手开锁，提着袋子去按房门号。
　　“郭郭。”宗健在后面叫她。
　　“嗯？”郭中平回过头。
　　“没关系，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就跟你妈妈呆着，我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我可以玩手机，还有你给的点心。”
　　“谢谢。”
　　单元门在她身后打开，郭中平说了谢谢，然后迅速跑上楼去了。
　　宗健侧坐在她的小电动车上，手撑在车把和座包上，两条腿伸开，嘴里叼着一块点心，抬头望着黄昏的天空。暗色更重，天边日落后的霞光挽留着夜色最后一层透亮，星夜将至，不知道今天的夜空中能看到几颗星星。
　　看了有一会儿，脖子觉得酸，支起脑袋用力捶了捶。
　　单元门哐当一声打开，郭中平两手抱着一个包裹，感觉有点重，她弯着腰挪下门前台阶。宗健跑过去接，手刚刚搭上包裹，郭中平还在往前走，两个人四只手抱着走完了最后几步，成功扔到电动车的铁篮里面。
　　“这么多样书？”
　　“好几期杂志的，还有我买的画册。”
　　“早说我就跟你上楼去了，或者在你们家门口等，帮你搬下来。”
　　“已经很委屈你了，大明星。”
　　“不要歧视明星，明星也可以是合格的劳动力。”
　　“谢谢。”
　　“又谢？我又没发挥什么作用。”
　　“你在这等我了。”
　　“我应该跟你一起上去。”宗健又说了一遍，转头看着那边的单元门，忽然想起那天在楼道里重遇郭中平，想起小时候在楼道里上上下下的奔跑，不经意地强调着：“我应该陪你一起上去。”
　　“走啦。”郭中平叫他。
　　她推着车离开，宗健跟了过去。经过路口的垃圾桶，把装点心的空纸袋丢进去。
　　“没吃晚饭？我请你宵夜。”郭中平说。
　　“好啊，刚才路过那里好多馆子，闻着好香。”宗健不客气地同意了。
　　“那边到晚上有个很小的夜市，有一家烧烤还挺出名的。”
　　“烧烤，嗯，暂时不想吃烧烤了。”
　　“小龙虾？”
　　“小龙虾好。”
　　因为食物的驱动，回程走得更快了一点。
　　回到偶遇阿姨的地方，路边摆出来一些桌椅和烧烤架，冒着烟，有的店门口坐满了人，热热闹闹，有的稀疏几个人。
　　顺利找到了一家小龙虾店面，人不多，决定冒险尝试一下。
　　他们在不显眼的角落找了个桌子坐下，蒜香小龙虾味道还不错，挺大只。
　　宗健要了一盘汤汁炒面先吃掉，然后开始剥虾丢给郭中平，郭中平一开始礼貌拒绝，他继续丢，郭中平于是做出了凶巴巴的样子说：“自己剥自己吃，又不是没有长手。”
　　宗健笑着把剥好的虾肉塞到自己嘴里，说：“你也可以剥给我吃啊。”
　　“吃自己剥的比较香。”
　　“不是吧，人家都说别人碗里的看着香。”
　　“那是贪心不足，吃什么都不会香的。”
　　“可是看着别人吃自己剥的会很开心，嗯，如果是想要剥给她吃的人。”
　　“你开心吗？”
　　“没有诶。好吧，更正一下，要吃的人开心剥的人才会开心，所以呢，如果‘吃得香’比较重要还是自己剥自己吃吧。”
　　“我一直在吃。”
　　“给我一个，给我剥一个嘛！”
　　两个人一边说着无聊的话题一边吃掉了一大盆小龙虾，中间有个小女孩跑来卖花，站在桌子旁边一直说叔叔女朋友这么漂亮给女朋友买朵玫瑰花吧。
　　宗健说我不是叔叔。
　　郭中平说我不是女朋友。
　　小女孩说哥哥女朋友这么漂亮给女朋友多买几朵玫瑰花吧。
　　宗健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去摸钱包。
　　郭中平说我不是女朋友而且我不喜欢花。
　　宗健给了小女孩钱然后没有要花，让她上别处玩去。郭中平说：“谢谢。”宗健说：“谢我没送你花？”
　　“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花。”
　　宗健低头笑，拿着小龙虾慢慢剥，一边说：“郭郭，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很怪吗？”
　　“正面意义上的，很有趣的那种奇怪。”
　　“谢谢，你的修饰语起到了很好的安慰作用。”
　　“你真的是在谢我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谢谢有一半在吐槽我……”
　　“一定是错觉。”
　　“……”
　　宵夜之后继续散步，推着电动车，宗健把郭中平送到了她自己的公寓楼下，然后把包裹抱到她房间门口，因为时间比较晚就先走了。
　　“我明天直接来看你，顺便看哈哈哈哈。”宗健跟她挥手白白。
　　“好的。”郭中平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