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彼人何斯？其心恐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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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天着练剑，日子也慢慢蹭了过去，中秋还是到了。
沈言蹊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沈倾代给沈清漪梳妆，身上是上好丝绸做的浅水蓝水仙裙，长发垂下，和田白玉簪尾段带有细小水滴般的珠子，。沈言蹊很少见到妹妹如此郑重的打扮，突然间感觉好像过了今晚，她就不再是沈府的人一样，皱了皱眉，转身出了房门，只道了一声时辰快到了，他去安排一下。
沈清漪看着镜中的自己，笑着说，“表姐，你找个日子找哥哥谈谈，有些事啊，根本不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命，而且，我相信楚维诩不会让我受委屈的，不是么？”
沈倾代给她梳头发的手就那么顿住了，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也是酸楚，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浅浅笑着应了。
进了宫门，走廊两旁是高大的围墙，抬头望不到顶，沈清漪挽着沈倾代的胳膊说说笑笑的往前走着，迎面走来楚维桢和楚维诩，沈清漪俏皮的一笑，把沈倾代往楚维桢旁边推了推，给楚维诩做了个手势二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无言，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最后沈清漪忍不住开了口，“六皇子，清漪想自己逛逛。”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急匆匆的转头走了。楚维诩望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起步就想跟上去。
“六弟这是在等人么，还没到晚上，莫不是在等月亮出来？”楚维诩并未转头便知来人，“四哥真是说笑，只不过是要去太极殿路过，巧了，二哥也在啊。”
楚维衡一身明朗的紫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嘴唇勾起弧角，“六弟自从西域回来后，兄弟几个还没有好好聚聚，上次老四寿辰二哥有事耽误去的晚了，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改日可得好好在一起喝一杯。”
“那是自然地，毕竟还得好好谢谢二哥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楚维诩不苟言笑，“听说二哥也向父皇请婚了呢，弟弟很是喜欢清漪，就是不知道父皇会把清漪许配给谁呢？”
楚维衡一双狭长的眼突然眯起，右手紧紧握成拳，随即又松开，云淡风轻的道，“六弟原来也看上了清漪，那就看父皇今晚的旨意了。”
两个身影站在一起，楚维衡瞟了一眼楚维诩，轻笑道“二哥虽然不知道六弟每日一身素衣是为何，也能猜个十有八九，若真心实意想娶沈姑娘，何必对前人念念不忘呢？可见六弟也没多清高，和二哥所求的一样罢了。”
楚维诩也不生气，回应道“二哥的意思是，此生只有清漪一个了？可惜了鳴艳楼的茗艳姑娘，每日为了二哥费尽心思，若是她知道，不知又作何想啊？”
两个人唇枪舌剑，谁都不让谁，眼看楚维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维诩轻笑一声“二哥，六弟可只是玩笑之言而已，二哥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啊。”说罢拍了拍楚维诩的肩，径直向举办宫宴的太极殿走了过去。
宴会的时间还没到，楚维诩刚准备在殿旁的长廊里坐一会，却看到了一位熟人。“你刚才不说四处逛逛吗？”楚维诩有点不习惯这么安静反常的沈清漪。沈清漪盯了他半晌，想用手指戳楚维诩的手臂，又想到昨晚哥哥的叮嘱，放了下去，愤愤不平道，“拜托，这皇宫可是你的家，万一我以后真的嫁给你了，恐怕得天天进来请安吧，我可不想现在就说错了什么话，惹到了哪个妃嫔，给你添麻烦。”
“如此一来倒是我的错了？” 楚维诩笑问道。
“我可不敢这么说啊，不过六皇子，你就那么确定我能嫁给你吗？”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二哥是真心想娶你，死心塌地的求了父皇？二哥的相好可是海了去了，而且每个都对他极为有用，最不济的也得数鳴艳楼的头牌。”本就要是一家人了，再加上言蹊是清漪的哥哥，楚维诩对清漪说话倒没设什么防备。
“茗艳居然是二皇子的小妾？！怪不得我们.....那个，你怎么知道的？！”沈清漪被说到了激动处，内心暗暗跳脚，天啊，这算不算是大幽第一八卦啊！痴情皇子恋青楼女，有没有私定终身什么的？沈清漪已经脑补出了一千篇说书先生的慷慨激昂奋进版西厢记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楚维诩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出名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沈清漪刚要说，什么出名，我以前三五天就去一次鳴艳楼都不知道茗艳的金主是什么来头，恐怕也只有你们这种王公贵族之间才认为这些事早就公开的秘密了吧，但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看了楚维诩一眼道“万一我以后嫁给你，这些事也能知道不少吧，也不算一点好处都没有。”问完满意的点点头。
楚维诩有些不悦，道“你觉得嫁给我就这么点好处吗？”
沈清漪听他口气怪怪的，没继续搭话，道“聊了这么久，刚才我都看到表姐和三皇子进了太极殿，我们也进去吧。”说完理了理裙子，便向太极殿中走去。楚维诩心里虽有些不满，也跟了过去。
两人进去屋内，楚维诩自然是向皇子席那边坐了过去，沈清漪则眼尖的找到了自己表姐，坐了下来。大臣们依品级不同坐于大殿东西两侧，每个大臣的脸上都是有些战战兢兢。上次谏言殿的事过去以后，大家心里还都毛毛的。这次的中秋之宴不比家宴，不能随意，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有几碟果盘，一碟烧鸡肉，一碟螺蛳小菜，一碟酒炖八宝鸭子，一盘攒心茯苓饼，碧螺虾球映着油光在碟子里闪着彩儿，另有一盅百合片炖燕窝，浇了牛初乳在上头。并两三张胡饼。沈清漪她们坐在了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沈清漪趁着四下有些喧闹，得意对表姐道“表姐，我够意思吧，知道你……”话还没说完，内监拖着又细又长的尖音儿叫道“皇上到！”
众人分分下跪迎接。楚炀帝今日兴致倒是很高，道:“众爱卿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月色正好，虽不是家宴，亦是团圆之日。爱卿们可随意些”。大臣和皇子们起身落座。
每次宫中赐宴，都要先跪，再歌舞升平一阵，再跪，再听皇帝在上面假惺惺的说爱卿们辛苦了啊辛苦了，然后大臣们说臣不辛苦不辛苦为了皇上万死不辞巴拉巴拉，再跪，再跪，饭也吃不了多少，累都累死，要不是今日有赐婚，自己必须得在场，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劳什子中秋宴逃了，出去在哪儿也比这个强。
宫里的饭虽然好吃，也比不上家里随意，沈清漪偷偷看了一眼唐亦欢，她是一向不拘小节惯了的，这时候也只能正襟危坐的在那里保持着笑容，心里的怨念估计比自己少不到哪儿去。
转眼间桌上的菜已经换成了鲫鱼豆腐汤，鲫鱼是取了宫内荷泽湖的鲜鲫鱼，豆腐也是滑软可口的一品豆腐，嫩的很。楚维诩看了一眼桌上的汤，有意无意的向沈清漪的方向瞟过去。如歌从前最不喜欢吃鱼，小时候如歌曾经掉进湖里，上岸以后裙子里居然有一条鱼，那时候才三五岁，那鱼在后背滑腻腻的恶心感如歌一直记忆犹新。一直到长大了仍旧是对鱼十分厌恶。
沈清漪本来就没有胃口，一想到赐婚，更没胃口了，看了一眼桌上的汤，推到了一边，这宫宴什么时候结束啊啊啊啊！
楚维诩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笑自己，人家已经说过，沈清漪就是沈清漪，何必还非要把两个不相关的人凑到一起？
宴会也已经进行到一半多了，大臣们此刻多多少少都放松了下来，楚炀帝也在和离他近的皇子们随意说着话，，沈清漪心里有点犯嘀咕，不是说指婚吗，怎么都到现在了还没动静？不会是出什么差错了吧，也好也好，都不用嫁了也是皆大欢喜啊！不过万一皇上改变主意要自己嫁给二皇子.....她可不想和茗艳抢一个夫君，想想就冒冷汗。楚维诩注意到沈清漪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动，向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安心。清漪看了一眼楚维诩，一颗悬着的心终究还是稳稳的还是放了下来，有他在，总是安心些。
楚炀帝摆弄着手中的荷露茶，忽然问道“内务府总管的职位也空了有些日子了，朕的意思是皇子们也都不小了，总该办点事情历练历练，众爱卿认为，哪位皇子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啊？”
都察院右都御史薛楷晋进言“圣上，依微臣之见，二皇子是诸位皇子中年龄最长，且办事极为稳妥，也是尽得民心，臣举荐二皇子。”
周围的大臣也是纷纷应和。唯有沈氏一族和唐霆一言不发。楚炀帝开口问道“魏相，你怎么看啊？”
魏谏忠战战兢兢道“臣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便是附和了，那朕便依你们所愿，这职位是维衡的了。”二皇子起身谢恩“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所托，为父皇分忧。”
“薛卿的大女儿薛文棋年龄正好，不如就赏给维衡做皇妃吧，也不用急，过完上元节再出嫁。”楚炀帝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一时间满座皆惊，这朝中谁不知道二皇子生性风流，府里虽没有正妃也是美妾如云。
楚维衡也是吃了一惊，看来父皇是要把沈家的女儿指给六皇子了，一时间宴席之上都是道贺之声，虽分不清真假，外人看来也是喜气洋洋，没人在意薛楷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楚炀帝又朗声道，“今日如此高兴，不如再添一桩喜事，维诩前几日向朕求了清漪，不知道沈卿是否愿意割爱啊？”沈烨何止是吃了一惊，宴席之上便恶狠狠的瞪了沈言蹊一眼，道“臣不知小女与六皇子竟熟识到要提亲的地步了。”
楚炀帝用汤匙拨弄了一下鲫鱼豆腐汤中的豆腐，看起来是团团块块的，也不过一拨就碎了。“沈卿，我这皇儿可是在御政宫前跪了足足三个时辰，想必对沈卿的爱女极为情深啊，你也不必担心清漪过去之后，受欺负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除了领旨别无他法，沈烨只得领旨谢恩。楚维诩起身道“儿臣谢父皇成全。”说着瞄了一眼沈清漪，沈清漪急忙起身道“臣女谢皇上赐婚。”
楚炀帝道“抬起头来，朕想看看，能让朕的皇儿如此死心塌地的，是何等出尘之姿啊。”沈清漪的内心是崩溃的。什么死心塌地，什么出尘之姿，你还能不知道这中间都有哪些人打了什么算盘，真是老奸巨猾，但也只得抬头望着皇帝。
楚炀帝淡淡的看了一眼道，“皇儿好眼力，楚家的儿女果然是不错的。沈炜啊，”一直坐在一旁为弟弟着急的沈炜一下子被叫到，只得不吭声的跪下。“你这苏浙巡抚当得也有些轻巧，不如有空指导一下三皇子，做他的太傅罢。”
群臣又是哗然，大幽自古以来都是只有太子才能被皇上钦点太傅，况且本应在诸皇子幼时钦点，如今三皇子早已年满十七，皇上这样下旨，莫非是存了立褚之心？
沈炜倒是面不变色的接了旨。
楚炀帝皱了皱眉，眼神凌凌像是要看穿底下臣子的心事，大臣们都心惊胆战的等着皇帝说话，今天这一系列变故太突然，就算是魏相这种老奸巨猾的人精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一刻钟以后，大臣们的后背都湿的不成样子。
“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维诩，大婚当日朕也会到你府上，好好候着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彼人何斯？其心恐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