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莫悲兮生别离》篮灰

7、[7]朱棣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房中，一条条的斑驳照在站立于书案一侧的少年身上。

　　朱棣进屋行礼，便看见了那个低着头的身影。

　　“允炆，为何不向你四皇叔行礼？”

　　父皇的声音让他一顿，便弯腰行礼。

　　“允炆拜见四皇叔。”

　　疏远感，那是自己听到他十年来第一次叫四皇叔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抽离了自己的身体，麻木的伸手将他扶起。

　　“不必多礼。”

　　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如十年前王府门外，那般清澈。

　　心中一荡，点起了涟漪。

　　可是这瞬间的恍惚，却被他下一刻的动作惊醒。

　　快速的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向后推了几步，便再也没有作声了。

　　一切符合着皇家礼仪，无懈可击。

　　无法反应的自己一怔，便微抬着手呆在了那里。

　　“找我有什么事吗？”

　　父皇威仪的声音，将自己拉了回来。

　　转身，面朝明黄色的书案，垂首说到：

　　“儿臣有重要的军事要务想单独向父皇汇报。”

　　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用这么严谨的声音回答父皇，为何要在允炆的面前说想单独汇报？

　　是在提醒父亲自己的重要，还是在这个太子大哥最亲近的人面前宣告自己的举足轻重？

　　不应该啊，自己怎么会如此莽撞，忍耐了这么多年，为何此刻却沉不下心？

　　“殿下，你要耐心的等待时机，切不可贪功恋权，只有低调的把握，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姚广孝的话，此时又浮现在自己的脑中。

　　今日此举，实在不明智啊，可是为何在他抽离自己臂膀时，会有一股焦急的欲望。

　　想要证明自己的重要，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利，不为将来，只想此刻让那个人牢牢的看向自己。

　　于是一向冷静的自己，出界了。

　　双手抱拳立在御书房中央，低头，微微收拢着双手的力量，等待着父皇的回答。

　　如果有后悔药，此时自己真的想服上一粒。

　　可是所谓覆水难收，这说出去的话，便是收不回了。

　　自己本不是个追悔过去的人，只能见机行事了。

　　“那允炆先告退了，不打扰皇爷爷和皇叔议事。”

　　猛然清亮的嗓音响起，显得御书房更加的安静。

　　突兀的话语，冷静的语调，自己心下一窒，抬起头向他望去。

　　依然低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恩，那你先退下吧。”

　　“是。”

　　没有抬眼，没有回眸，没有一瞥，就这样与自己擦身而过。

　　“你说吧，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收敛心神，重新对上父皇那探究的眸子。

　　不能再出差池了，好不容易走到今日。

　　刚才荒唐的自己，不能存在，不该存在，这世上只能有一个朱棣，他是大明王朝的燕王。

　　………

　　……

　　回到北平已经快一年了，

　　这里没有江南风光明媚，只有广阔的天和连绵的沙漠。

　　可是这里却是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这天地，仿佛也是要展现自己远大的抱负般，一望无际。

　　父皇至那日后，便没有再给自己任何嘉奖了，似乎还在刻意的控制自己权力。

　　为何，到这个时候还要维护那个文弱的大哥？我还要等多久？

　　远处浮云朵朵，好像他的眉眼。

　　又想起了他了，那个自己的晚辈。

　　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后的他，

　　一样的眼睛，却没有了当日的温暖。

　　十年，大家都变了啊，不变的只有这满天的浮云和眼前的黄沙吧。

　　寂寞如毒，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这便是此次归来，自己最大的感受，从未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寂寞。

　　没来由的，总想抓住点什么，可还剩下什么能让自己把握呢？

　　除了这江山，这天下，我还需要什么呢？

　　“殿下，京城送来八百里加急快报。”

　　急报？除了这边关告急，还有什么事能够用八百里加急？

　　“拿来。”

　　打开信函，看完内容，心中波涛翻滚。

　　“殿下，出了什么事？”

　　“姚广孝，快准备，随我进京。”

　　“殿下这是？”

　　“太子薨，快随我进京吧。”

　　“是！”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十年了，我也应该回去了。

　　朱棣站在边关城墙上，远眺着京师的方向。

　　这风向似乎也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