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月中瑶》童嘉

11、风波暗涌

　　阳光明媚，晴朗午后。
　　今天是最热闹的日子，传说中的刁蛮公主终于要选夫婿出阁了。
　　亭廊西楼的湖边，迎面吹来一阵杨柳风，善解人意般地恰到好处。
　　苏韶鱼却火大的厉害，不情不愿地穿着她母亲亲赠的锦衣华服，戴着她父王差人打造的朝阳金凤冠。面敷薄粉，眉描青黛，唇点朱红，可唯独脸上并无半分喜悦。
　　玥瑶还得继续冒充宫女，侧站在她身旁，“小鱼！别不开心了，那边御花园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
　　苏韶鱼紧皱着眉，顺手掰断碍眼的一枝桃花，“要见那些臭男人当然不会开心啦！一个一个的哪里是为了我，根本就是贪图荣华富贵罢了！”
　　她定定神，复又转身，移步竞选的御花园，玥瑶紧跟其后。
　　御花园的人很多，大多是穿着不俗的贵族公子，长得都还蛮不错的。
　　韶鱼刚出现，他们的目光瞬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园中亭中另设有一榻，供身体倦乏的燕国主上休养。玥瑶也暗暗瞧一眼那主上，脸色苍白，唇色乌青，每隔个两三秒便要小咳几声。
　　王后则愁容满面地替他手剥葡萄。看起来，他们夫妻的感情还真不错，韶鱼为王后所生，怪不得比其余嫔妃所生的孩子还要多些宠爱。
　　“父王母后……”韶鱼没有行礼，而是撒娇般的小跑到他们面前，亲切地唤了一声。
　　主上微启唇，说话倒显得有几分吃力，“韶鱼，今天是给你挑夫婿即将出阁的好日子，公主大了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没规矩！”
　　“韶鱼不想嫁人嘛！为什么公主当中就我得先嫁，我想多陪陪父王母后不行么？” 她撅着嘴，口气不服。
　　王后拉过韶鱼的手，做母亲的当然希望女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可是韶鱼的性子从小便被惯坏了。
　　也许让她挑个如意郎君，这跋扈的性子大概也能收敛些，“宫里其余的公主都是有了心尖人或已订下婚约的。你成天嬉闹，见到的年轻公子太少，母后也怕他们入不了你的眼，倒不如听一听祭司的，让你自己挑选！”
　　又是祭司……什么都是祭司……就连她公主的婚事也要插手，韶鱼沉下脸，瞪了一眼安然屹立的冷面祭司粟清护。
　　想起父王的病情和玥瑶的话，她忽假假的嫣然一笑，“大祭司可真是尽职尽责，说起我的婚事还真是有劳你了，这让韶鱼可怎么好意思呢？”
　　“臣之本分，理之尽职尽责！”粟清护安然答道。
　　韶鱼不屑一顾，他这么答，搞得像是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忠心”似的。
　　“诸位公子都在呢！我原以为大家听闻了不少本公主娇蛮无理的留言就会不来了。正好！趁着今儿个天气好，祭司打人何不献出几日前偶得的玉琴，弹奏一曲助助兴！”
　　韶鱼面对着大家提议，粟清护不太好对付，那就直接进入主题好了。
　　粟清护微怔，犀利的双眼不掩邪气，面带寒霜，其声线不曾起伏:“恕臣直言，公主殿下几时学过琴艺？”
　　韶鱼刹那间就被激怒，他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存心让场面尴尬。
　　可惜她素不爱女孩子应学的女工针织、琴棋书画，今天被这可恶的粟清护揭光，恐怕要让在场的所有人贻笑大方了。
　　“其实女孩子未必要学这些东西，公主性子直爽，真真不同于普通的女儿家。正因如此，才吸引得我等前来拜访，公主提议弹奏一曲，看来是和陛下一样酷爱音律，不妨请宫中琴师演奏。既是应了公主的要求，也可让我们一饱耳福！更不为扫兴嘛！”竞选人群中响起一个熟悉清亮的声音。
　　玥瑶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参与竞选的仇奕浔，她欣然一笑，奕浔可不是为了迎娶韶鱼，他的前呼后应不过也是这计划当中的一环。
　　可恶的粟清护，果然狡猾，就猜到他一定会死守着伏羲琴。
　　人群的议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很赞同奕浔的说法，利用“人人起哄”这一招果然有效。玥瑶在心里给奕浔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小子真有一套。
　　“不如就让琴师奏一曲吧！也无伤大雅…”
　　“对啊对啊！祭司大人得来了宝琴，不就是为了奏曲吗？陛下和我们都等着呢！”
　　大家很明显都对粟清护的玉琴感兴趣，就连陛下终于也静静发声:“那便应了你们的要求，祭司去取琴来！再去寻一个琴师！”
　　粟清护再怎么野心勃勃，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驳君王之令。他的表情更冷漠，整张脸笼在黑帽下，忽生出一抹令人生畏的妖邪气息。
　　就连捏着权杖的手指关节处泛白，语气不情不愿:“臣遵旨就是，来人去把琴拿来！”
　　“不必再请琴师！”韶鱼发声叫回了粟清护的手下，看着他一脸不得不服的样子，她的笑意更显欢畅:“父王，韶鱼身边刚寻到一位奏曲极妙的琴师。她并非宫中之人，我为了留住她每日予我奏曲，这才自作主张隐瞒了她的身份！”
　　大伙儿诧异了半天，玥瑶心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计划毫无违和的进行到第二环，她勇敢自荐道:“民女名唤尹玥瑶，自幼学得一门好琴艺，幸被公主一日赏识。得公主今日之托，小女甘愿演奏一曲！”
　　粟清护的目光在一瞬触及她抬头的容颜，眉间忽生出些许复杂多变的神色，怔了一怔疑惑问:“不知为什么！姑娘初次进宫，本座却觉得你很眼熟！”
　　玥瑶可每觉得他眼熟，只是猜不出这粟清护究竟想说的是什么，所以一字一句答的都非常谨细:“是么？可能是您认错了吧！”

　　“本座看人怎会认错！”粟清护不屑的嘴角轻扬，望向玥瑶的眸子里隐隐竟露显杀意，她的容貌与他印象里一人的容貌重合。
　　“琴到！”良久，粟清护身边的护法捧着把泛着温柔白色冷光的玉琴一路跑到凉亭里，小心翼翼将其搁置在石桌之上。
　　琴身曾用纯阳至火炼制，又取天界之巅最净的千年雪莲晨露洒过带着浑然天成的淡淡芬芳，材质恍如冰晶般灵澈。若用手触摸，可随人的心情变换温度，其花纹雕刻精细，琴弦上散着仙家清逸的气息。
　　这分明就是洛雁沙前辈常常携带的那把古琴。
　　玥瑶屏住呼吸，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眼看着琴就在面前，主上的薄唇微微半阖着:“你且演奏吧！”
　　她恭敬行礼，静坐于伏羲琴前，手指试着轻抚过琴弦，每抚过的痕迹忽闪出徐徐幽蓝的灵光幻成几只薄翼蝴蝶徘徊在玥瑶的身间飞舞盈动。
　　琴弦的凉意在一刻蚀骨，细看琴上还刻着:“可似婵娟弯似月，溪风晓夜柳凝烟。”
　　要说这不是柳烟凝上仙的琴，恐怕鬼都不会信！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迟迟不肯弹奏的玥瑶，她是会弹琴，可是这么久了，以前学过的各种曲子几乎全忘却了。
　　怎么办，她怔怔地，无措至极，完了完了……这计划难道要毁在她的手里么？
　　清风袭过，不经意卷起亭外的粉瓣，坠于她的肩头，玥瑶的心猛然一颤，耳边一遍一遍地回放起那日梦境玉芜所弹的《离》。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首曲子早已被她铭记在心。
　　《六戒志》记载玉芜开篇:那一年桃花漫落，玉妙佳人十指纤长，抒情思千载。奏一曲离殇，仙袂白裙翩若惊鸿，歌谱天地落川。轻撩衣袖留斑驳身影，掬一束惆怅问苍天，拂一把无心之弦化尘事为流年。”
　　玥瑶轻舒口气，试着把自己想象成梦境里的玉芜。
　　她伸出十指缓缓在琴上拨动，奏出的琴音颤颤，场上的人几乎是呆愣住了。
　　空气凝结，静得只剩一曲悠悠扬扬的仙音回旋。落红飞絮，白皙玉颜，幻蝶若飞，她只安心弹着琴，世间仿佛惟有她一人存在。
　　优美的音调妙入尘缘，月皎波澄，皆化作一股情思荡气回肠。如过尽千帆；如身隔沧海；时而急越若流瀑；时而清脆若珠落玉盘。
　　就这样静静的，她沉浸在另一个时间里，就像是千年前也有这样一刻。一样的宁静，一样的花瓣，同一个音符，同一个人，唯一一点不同是心中莫名的那缕微疼。
　　玥烟突然忆起，《六戒志》还曾提到过，这首曲子是玉芜所创，柳烟凝也是后来才从玉芜那里知道这首曲子的。
　　原来果真如玉芜那般久居天庭，看尽尘缘的人才可悟出分离的真正意味，否则也不会创出这样愁断千肠的曲子。
　　曲毕，掌声哗然。
　　玥瑶一顿，这首曲子似是能把她带进一段亘古的岁月，弹着，听着，仿佛已置身于世外，似能跨越红尘了解分离之苦。
　　“琴艺甚好！”主上忍不住夸赞，玥瑶行礼致意。
　　粟清护站在一边面色铁青，像是在一时间突然明白了什么般，“上古仙曲，恐怕放眼六界，能奏好的也只有柳烟凝和玉芜二人了吧！”
　　原来粟清护了解的挺多的！玥瑶笑道:“其实这首曲子配合上这伏羲琴才算佳，若是换到了别人的手中不会用这琴，也不是白得了。”
　　“姑娘的话说的极妙，可本座却怎么听不懂呢！”粟清护假装含蓄道。
　　玥瑶的面色宠辱不惊，“祭司大人可曾听说过伏羲琴，那可是柳烟凝上仙的琴，后来又送给了她的座下弟子。可惜那琴却被人给夺了，话说夺琴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粟清护的双眸闪着凌厉而戒备的光，敛了杀气一顿沉思。
　　玥瑶用余光瞥见奕浔满眼督促的面容，趁着粟清护追忆分神之际，一把紧紧抱住伏羲琴，四周的士兵见状纷纷拔出了佩剑，一个一个的直逼玥瑶。
　　粟清护的面色急变，手中的权杖闪着寒光。另一个手指向玥瑶，“你到底是谁？说清楚谁派你来的？”
　　“你不用管我是谁！这伏羲琴是仙家至宝。你强行从洛前辈手中夺取它。还带人灭了灵水一村，罪大恶极，凭什么拥有此琴？”
　　玥瑶一想起灵水村惨遭屠杀的景象，心中生出憎恨。她长年久居碧山，却不想这世上还有这样视生命于脚下泥土的恶人，她只恨，恨不能教训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