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39、第8章

　　夏日，沁凉的丛林里，铺着厚厚的、干枯金黄的松叶针，层层叠叠的亚热带树木，或高或矮、或粗或细、或弯或直，童话般铺展延伸，一望无际，几缕稀松的阳光，如灵动的琴弦，轻盈投撒于斑驳的小灌木丛之上，一只只斑斓的蝴蝶，在阳光琴弦间跃然扑动——
　　与式漠并肩站在高高的秋千上，倾星瀑布般倾泻的长发随着扬起的清风，摇曳出彩虹般的弧，发丝轻柔地拂过他甜蜜温柔的笑颜——

　　突然，女孩看到身旁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变得煞白、扭曲，深邃的眼眸充满血色，颤动的嘴唇下生长出闪着寒光的尖牙。

　　式漠狰狞而痛苦地看了倾星一眼后，纵身跳了下去，跌入黑洞般阴冷的万丈深渊。
　　女孩焦急的呼喊着“式漠”，跟随着跳了下去。可她抓不住他的手，只能惊恐而无助的，看着他消失在漆黑阴森的尽头……

　　她从痛彻心扉的哭泣中醒来，扑进式漠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肩头喜悦地收住了抽泣。

　　“就知道那只是一场梦，我的式漠怎么舍得离开我，我怎么老是担心他会离开我呢，穆倾星，你真是个杞人忧天的傻瓜！”她幸福地趴在式漠肩头自言自语：“就这样抱着他，被他抱着，直到他温柔地问我：‘饿了吗？想吃什么’，再坏坏的加上一句，‘除了吃我，什么都行’，
　　可他，怎么一直都不出声，太反常了，式漠你在搞什么鬼呢？”

　　倾星恋恋不舍得离开温暖宽厚的肩膀，双手移到他的心口，甜蜜的从恋人的怀里抬起头。

　　这一瞬间，泪水疯涌而出。

　　不是式漠。

　　是尹峰！

　　她慌忙推开尹峰，焦急地嘶喊：“式漠呢，式漠在哪儿？”

　　“星儿，星儿，听我说，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好吗？”尹峰扶住倾星的双肩，试图让她安定下来，“你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激动，先躺好，听我说。”

　　倾星躺了下去，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翻涌，连声问到：“尹峰，式漠他怎么样了，他伤得很重是吗？我这是在哪儿？式漠在哪儿？医院吗？”

　　她匆匆扫视了一下，这是个陌生的房间，不像病房，桌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是8月20日11时17分。

　　“7月，7月，今天不是6月18日吗？尹峰——”倾星恐惧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星儿，你镇定一下，听我说，今天是7月20日，你已经昏迷1个月了，”尹峰抓住倾星的双手告诉她，“子弹伤到了你的脊椎，导致你昏迷不醒，整整1个月了。前两天医生建议回家疗养，于是我租下了这座房子，你放心，我模仿你的笔迹写了几封信寄给了你爸，你受伤的事隐瞒的好好的。”

　　“谢谢！”倾星舒了一口气，可她知道尹峰这是在转移话题，“告诉我，式漠怎么样了？他还在昏迷不醒对吗？”

　　倾星的记忆中，式漠伤的比她要严重得多，中了夏佐的什么柳木毒气，胸口还中了枪。是尹峰在照顾我而不是式漠，那么式漠一定是还昏迷着，一定是！她这样告诉自己。
　　可尹峰的眼神却躲躲闪闪，欲言又止，倾星急了，抓住尹峰的衣襟，哆哆嗦嗦地追问：“告诉我，式漠怎么样了？”

　　“林式漠，因为伤势过于严重，没有抢救过来，他——”

　　“你在开玩笑对吗，你骗我，告诉我你在骗我！尹峰，你怎么这么残忍，你怎么忍心对我开这种玩笑——”倾星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尹峰，直到悲痛地昏厥过去。

　　玲子和图图证实了尹峰的话，林式漠没有抢救过来，夏佐自杀了。

　　玲子说了她看到的事情的经过：倾星扶着甄然去了洗手间，但从洗手间出来的只有甄然，没有倾星，大家都没在意这点，只有式漠过去询问甄然，也不知甄然对式漠说了什么，式漠随即跟着甄然消失在了拐角。当时玲子正和齐炼你侬我侬，也没空多想什么，可过了好一阵，式漠和倾星还是没有出现，玲子觉得奇怪，于是进洗手间去找倾星，却发现倾星不在里面，于是她便拉着齐炼往式漠消失的拐角寻找下去，最后，找到了隐蔽的地下室，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式漠和倾星，在甄然的指引下，他们从一个隐蔽的偏门出的别墅，齐炼驱车把式漠和倾星载到了一个小型私人医院，可式漠伤得太严重，失血过多，没有被抢救过来。

　　玲子说她背着倾星还没走出地下室，便听到了一声枪响，接着听到他的随从们痛喊“夏二少，夏二少，救命啊，夏二少自杀了”。

　　她说齐炼也去夏家确认了，他看到了夏佐的尸体，一个弹孔直穿太阳穴。她说至今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如此惨烈的情杀事件该上全国新闻头条的，可夏家和林家本来就是老相识，一直相处融洽，如今都痛失爱子，他们选择把一切都掩盖了，对外宣称两个孩子醉酒失足摔下楼，事情也就了了。

　　玲子和图图都破口大骂夏佐和甄然这一对狗男女，发誓说甄然要是敢回国她们一定把她碎尸万段。她们劝倾星也像她们一样大骂一顿，或者大哭一顿也好，可倾星就像一副已然被掏空的躯壳，整天呆呆地坐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草坪尽头的那堵墙壁，墙壁下种着她从式漠的阳台上移来的一些紫风藤，她在等待着紫风藤爬上墙壁。

　　玲子说式漠一家，包括齐炼，都已经搬去国外了，她特地说明自己和齐炼是和平分手，并由此衍生出一大通劝解倾星放手过去的话语，还陪着倾星去了月光森林里式漠空荡荡的家好几次，每次倾星都会从那里带回一株紫风藤，现在，这些紫风藤已然成为了她的全世界。

　　她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站在河心的大石上，看不到两边的河岸，远处，式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着河流越飘越远。
　　她惊恐地大喊“式漠！式漠！”，可他没有应答，飘离了她的视线。接着，她被人抓住脚踝拉进了水里，拼命挣扎……

　　倾星不知道自己还存不存在，只有噩梦中的恐惧感才提醒她，她还活着。

　　紫风藤渐渐伸展开，爬上了砖墙，到了9月的时候，远远望去，墙壁已经绿油油的了。

　　图图兴奋地在倾星跟前嚷嚷，说是她们已经升级为学姐了，大一新生们正在经历黑色军训，死活要拉倾星去校园看看菜鸟们。

　　尹峰也该回校了，他已经不止一次接到班主任催促他回去的电话，班主任警告尹峰要是他再不回去他就要通知家长了。尹峰的班主任也就是倾星曾经的班主任，尹峰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指望着尹峰高考给他争争面子。

　　这次，贾老师竟然打给了倾星。

　　“穆倾星，我是贾老师，我问你啊，尹峰怎么还不回校，上学期就缺课十几天呢，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这暑假两个月还没玩够啊，你们这些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他明天回去。”倾星连忙回答。

　　“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怎么就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呢，这开学都已经半个月多月了，尹峰愣是不回校，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前提是不耽误学习！”

　　“贾老师，我们，我和尹峰没有谈恋爱！”

　　“穆倾星同学，我说了，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你不需要否认。”

　　“贾老师，我和尹峰，真的没有谈——”

　　“为了你们的将来，你不能影响他的学习！”

　　“我们真的没有——”

　　“爱情需要两个人站在同一高度，他如果没考上重本，你们就没有未来，知道吗！”

　　“——”

　　长达十五分钟的对话里，贾老师就像滑膛的机枪一样说个没完，倾星始终没能澄清她和尹峰的关系。

　　倾星狠狠瞪了在一旁笑弯了腰的尹峰，无奈地一声：“贾老师为什么不打给你？”

　　“因为他觉得打给你比打给我有效。”尹峰忍住了笑。

　　“开学都已经半个月了吗？好像是听图图说过，你该回去了。”倾星盯着紫风藤上新抽出的嫩芽，微微颤动干涸的唇。

　　“星儿，你也该继续学业了，穆叔叔打过几次电话给我，问我你是不是病的很严重，他想过来看你。”

　　“你告诉我爸我生病了？”

　　“用得着我说吗，星儿，你再怎么努力伪装，可瞒得过穆叔叔吗！他听得出你的情绪很低沉，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说你只是重感冒，他想过来看你，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他不要过来，好在穆叔叔信任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知道的，穆叔叔以为我们在恋爱，他当然会站在我这边，和林式漠相比——”

　　“别说了！你回去吧，我明天也搬回学校住，我给你现金还是打到你卡里？”

　　“我明天可以回去，但你永远都不提还钱的事，行吗？”

　　“你一开始说这房子是租的，后来又说是朋友借给你住的，我不知道该信那一种说法，我的住院费，医药费用了多少你也不告诉我，还有这么多日子的生活费，这不是一笔小数目，那么多钱，不论你是跟谁借的，他家是不是亿万富翁，是不是真的不要你还，我都会还你，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星儿，你不会是还在怀疑我是抢银行弄来的钱吧！我保证不是犯罪所得，也不是卖身钱，我的身体是清白的，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尹峰就算已经称霸猎魂族，在穆倾星面前，他依旧是个调皮的少年。

　　倾星笑了，却含着满眼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