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华》毅君

5、山雨欲来

　　第五章

　　次日清晨，薄雾轻朦，檐边的鸟语打破了萧府的静谧。萧亦暮推开房门，一夜浮华过后，清新湿润的空气使人格外精神愉悦，神清气爽。
　　萧亦暮走进偏厅，张妈正张罗着早饭。看萧亦暮走过来，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倒了一杯茶。“暮少爷，您早啊，这早饭马上就好了，您先坐下喝口茶，这早上起来，喝点温茶润润喉，舒服。”萧亦暮微笑着接过，“谢谢您。”轻抿一口说：“张妈？大哥可是还没有回来？”
　　张妈回过头，看了看立在墙角的摆钟，说：“暮少爷，差不多了，朝少爷差不多这个点就会回来了……”
　　话音未落，萧亦朝就大步跨进门来。张妈赶紧拉开桌边的椅子，萧亦朝哗的一声坐下来，顺手将帽子扣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扯开军装的领扣，问道：“张妈，可以开饭了吗？”
　　“是是，朝少爷，我去给您盛粥。”说着张妈一旁张罗去了。
　　“小暮，怎么样啊？昨天的慈善晚会怎么样啊？”萧亦朝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
　　“还好，大致上顺利吧。荆城的大户人家基本都出席了，汪全铭很聪明，几乎面面俱到，昨儿的晚会，他张罗的不错。”萧亦暮顿了一顿，看着萧亦朝，“另外，我还见到了刘一洋。”
　　“这个混蛋！”萧亦朝轻唾一声：”昨儿康来回来把这事儿跟我说了，刘一洋为人奸险小气，当初背叛了荆城，这次还心怀不轨，跑来捣乱！当初凌叔叔太重情义了，就应该一枪毙了他！”
　　“大哥，既然如此，那以后还是应该防备警惕他，他既是心胸狭隘，此次没占到便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萧亦暮平静的提醒萧亦朝。
　　“我看也是难得消停了，五年前，我就知道早晚会成为个大麻烦！”萧亦朝手一挥：“不说他了，影响我们兄弟俩吃早饭的心情。”说着夹起一块薄饼送进嘴里，“恩……另外，你昨个儿跟周家妹妹处的怎么样啊？”
　　萧亦暮停下喝粥的动作，抬起头来。“我们很好，相处愉快。说起来还得感谢沈小姐的帮忙呢！”说完含着笑看着自家大哥。后者一愣“那个娇纵的小妮子，怎么哪儿都有她的事儿啊！”
　　“我不在荆城的这几年，看来大哥跟沈小姐交情不浅啊。昨天，沈小姐张口就是寻问大哥你呢。”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调侃大哥了？”萧亦朝佯怒，“胆子越发大了啊！”
　　萧亦暮失笑，低下头，继续喝粥，静默了片刻。
　　“大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商量什么，有什么就说！”
　　“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也休整了差不多了，我想去医院工作。”萧亦朝看着大哥，认真的说。
　　“怎么，在家待得不舒服？”萧亦暮抬眼问弟弟。
　　“不是，大哥，我在家也是闲着没什么事，去医院还能尽医者之本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也是母亲的心愿啊。还有，临回国时，威尔逊教授交待了一项实验，我也需要医院的实验室来完善数据。”
　　“既然如此，你想去就去吧。想好去哪家医院了吗？”
　　“还没有，哪一家都可以。”
　　萧亦朝沉吟一阵：“这样吧，你去圣亚医院吧，那的院长钟老先生和凌叔叔是忘年交。圣亚医院也是荆城三家西洋医院中最大的一家，你去那里有什么事也方便些。”说着放下筷子，”我一会就给钟老先生打个电话。”
　　萧亦暮笑着点点头：“谢谢大哥。”
　　“跟大哥还这么客气！”说着萧亦朝站起来拍拍弟弟的肩。”今儿天气不错，下午和大哥去城外骑骑马怎么样？说起来，咱们俩兄弟真的好久没一起动动了！”
　　“是啊，转眼都数十年了。小时候，母亲总不让我们畅快的骑马，担心我们摔着。可是我们还是常常偷溜出去骑马。”萧亦暮也感慨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前些日子，营中新进不少好马，大哥一会给你挑匹最精壮的！”

　　荆城的西南，座落着几幢象牙色的欧式风格的建筑，衬着明净的玻璃窗，显得宁静而庄重。远远望去，时而有人从走廊上走过。这就是荆城最大的西洋医院——圣亚医院。
　　明亮的诊室中，萧亦暮刚送走候诊的最后一位病人，正细细的翻看着病理报告。“咚咚咚”萧亦暮抬头，只见一个同样身着白褂的年轻人正微笑着敲半掩的门。敲门的年轻人是圣亚医院钟院长的幺子钟其。萧亦暮听大哥说过，钟其思想先潮，为人正直，还留学过日本，是圣亚医院的支柱之一。
　　“钟医生，你好，请进！”萧亦暮站起身来微笑着请他进来。“钟医生，有什么事吗？”
　　“萧医生，在忙呢，打扰了。父亲特地交待我过来问问萧医生有什么需要，工作了几天，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有劳钟医生和钟院长挂心了，亦暮一直有心参与临床工作，尽医者之心，所以此次回来荆城，能在这里工作，力所能及的帮助乡亲们，亦暮很高兴，没什么不适应的。”萧亦暮诚挚的感谢道。
　　“那就好，还有，萧医生，父亲已经命人替你准备了一间实验室，相关医疗试验器械都已备妥，这是实验室的钥匙。”说着钟其递给萧亦暮一把钥匙。
　　萧亦暮接过，“谢谢你，钟医生，也麻烦你转告钟院长，亦暮的事让他老人家费心了。”
　　“哪里的话，萧医生，你太客气了。父亲知道你的研究别提有多高兴，他老人家总说，目前中国对科学太不重视，真正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太少了。所以，父亲很支持你的研究。这不，特地为你准备的实验室只有两把钥匙，一把给你了，另一把父亲亲自收着，他老人家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打搅到你呢！”
　　萧亦暮听完刚要开口，钟其一摆手。“客气啊，感谢啊，这样的话就不用再说了。钟家和萧家本就是世交，现在我们俩又成了同事，日后朝夕相处的，别搞得太客气了，那可就见外了！”
　　萧亦暮听了，笑着点点头。
　　说罢，钟其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差不多时间了，我那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萧医生，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萧亦暮也低头看了看表，“我不也差不多点该去病房看看今天的几个病人了，走吧，钟医生，一起出去吧。”
　　钟其笑应：”好，走吧！”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射进来，照在病房中蓝色的帘上，静谧而安详。萧亦暮推开病房的门，里面两个年轻的护士正在查房。一个短发齐肩，拿着病历本，站在一旁，另一个长发挽在护士帽下，正昂着头为病人调整点滴的速度。
　　听见萧亦暮推门进来，两个护士回过头来。那个短发的护士晃晃手中的病历本，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萧医生，你来了，我跟斯桐正准备查完房去跟您汇报呢！”
　　萧亦暮浅笑“我刚好这会儿诊室没有病人，就过来看看情况。”
　　另一个名叫斯桐的护士轻轻朝萧亦暮点头问好，然后退至一旁，让萧亦暮靠近病床。
　　“大娘，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萧亦暮一边仔细的观察着病人的气色，一边关切的询问。
　　“萧大夫，我觉得没啥不舒服的了，我这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这医院住一天挺贵的。”躺在床上的老婆婆边扶着床沿慢慢的坐起来边说道。
　　萧亦暮连忙伸手扶起老婆婆“大娘，您别着急，这病得好全了再回家不是，我看看您今天的情况，”说着用听诊器仔细检查起来。“恩，大娘，您恢复的很好，安心的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说着萧亦暮扶着婆婆慢慢的躺下，“大娘，您女儿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啊？”
　　“咳……咳咳，她替我打水去了，应该一会就回来。”病床上的老婆婆欣慰的笑着说道。
　　“您有个孝顺的好女儿，您老有福气呢！好了，我先走了，大娘，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及时跟我们说。”萧亦暮替老婆婆拉好被褥，微笑着嘱咐。
　　萧亦暮走出病房，两个护士也跟着走出来。
　　“你们辛苦了，大家今天的情况怎么样？”萧亦暮一边翻看着那个短发齐肩的护士递过来的病历本，一边问道。
　　“昨天入院的几个病人高热都慢慢退下去了，三楼二室的两个病人今天精神还不错，明早等检查结果出来，情况正常就可以出院了。”短发的女护士对应着病历本上的名字回答道。
　　“恩，对了，雨燕，那个前天住进来的小男孩，你去看过了吗？”萧亦暮忽然抬起头问短发的女护士。
　　“还没有，萧医生，我们准备等会儿去的。不过，斯桐早上去看过一次，”说着那个叫雨燕的短发护士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斯桐，“斯桐？你早上去看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的情况还好吗？”
　　斯桐轻蹙眉尖“他的检查指标基本都正常，但是我觉得他精神不太好，还不如昨天活泼了，我问他，他又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觉得应该多观察一段时间。”
　　萧亦暮听完“你是对的，应该谨慎些，等会你们去看看他，多注意一下，然后把他的检查结果拿过来给我看看，这秋冬交替的季节，病人病情容易反复，就要你们俩多费心仔细些了。”
　　雨燕点着头，笑着说：“放心吧，萧医生，我们会的，您去忙吧。”

　　看着萧亦暮走远，叫雨燕的小护士拍拍斯桐，“斯桐，你觉得萧医生怎么样？”
　　斯桐看着萧亦暮的背影静默片刻“严谨和善，是个好医生。”
　　“我不是说这个啦，你看萧医生绅士有礼，俊朗斯文，又是萧府的二公子，听说还留学过英国……”
　　“走啦，还要去查房呢！”斯桐打断她的话，拉着一脸崇拜的雨燕转身向病房方向走去。
　　“哎哟，人家还没说完呢……”

　　深秋的夜少了蝉鸣和蛙叫，变得寂静和深邃。晦暗的天空中，蝉翼般朦胧的月晕着微弱的光，凉风起，那轮淡淡的光辉渐渐被昏暗的云层淹没。在这寂静如水的夜里，萧府的庭院中只有房廊上挂着的灯盏在风中微微晃动。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萧亦暮。
　　“暮少爷！暮少爷！”门口传来张叔急切的声音。
　　萧亦暮忙披衣下床来，打开门：”张叔，这么晚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暮少爷，圣亚医院刚刚打来电话，说医院有个病人情况很紧急……”
　　“走，张叔，边走边说，去备车，我要马上去看看。”萧亦暮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

　　圣亚医院。
　　萧亦暮一跨进医院，就看见刘雨燕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等他。
　　“雨燕，什么情况？”
　　“萧医生，是那个小男孩，斯桐半夜去查房的时候发现他高热不退，后来就抽搐不止，半个小时前陷入昏迷，钟医生已经将他推进急救室了，现在还没有出来……”刘雨燕急切的一边回答一边带萧亦暮向急救室走去。
　　“好，我知道了，你去把那个孩子这几天的病历报告和用药记录拿到急救室来给我。”萧亦暮一边戴上口罩，一边拍拍刘雨燕的肩，”别着急，去吧。”
　　“好的，好的，萧医生。”说着小跑着离去。

　　萧亦暮推开急救室的门，那个孩子脸色苍白，眼睛无力的闭着，憔悴的躺在病床上，斯桐正在帮他调整点滴的速度。而一旁的钟其正靠着墙边的椅子上休息，气息不匀，额上布着密密的细汗，乳白的橡胶手套都未及脱下。
　　听见门开，钟其抬起头“你来了，目前情况好暂时稳定下来了，你去看看吧，我们一会需要仔细讨论这个孩子的病情。”
　　萧亦暮点点头，走到病床边，轻轻拨开男孩的眼皮看了看，又听了听心跳，一旁的斯桐说：“钟医生给他进行了急救，现在正在静脉注射血管活性药物，已经恢复了他的有效循环血量，心率也渐渐稳定。”
　　“恩，斯桐，你好好照顾他。”说罢，转向钟其，“钟医生，你也辛苦了一夜，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去休息一下吧。”
　　钟其起身，拂去额上的汗，微笑点头：“也好，那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去诊室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