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教皇》这就是ai

146、蓝蔷薇

　　英格索尔以为教廷没有在古尔班通沙漠设防，希灵只在心中微笑。
　　库莫、润津、密江，隔开了魔鬼阵营和人类阵营，教廷又怎么可能会把边防交给连地狱犬都能通过的魔风暴呢？就希灵所知，教廷在古尔班通的地下有一个庞大隐秘的基地，这是巫师们用“化泥为石”、“化石为泥”一点点开凿出来的边防基地，每一块石头上都刻有禁阵，被九级魔法“虚无之地”和九级神术“神国”双重保护着。

　　监视并主持着库莫一线五万里边防的母体基地，会发现不了从它头顶走过的四人一犬么？
　　至于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入尔德林腹地才出手消灭……这就要问为什么魔鬼为什么要派这些不入流的恶犬当做疑兵了。

　　希灵站定。看来边境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事情，他想。
　　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平静。身为一位来到南方也相当于“游山玩水”的殿下，教廷中枢正在进行的事情，他不能知道也是十分正常的。如果他还在光明廷，这些事情自然避不过他，但是远离了光明廷，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脆弱——他与教廷的联系是十分薄弱的。

　　他和斐烈三世亲密无间，但这不是教皇就能够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的理由。说到底，他的存在对教廷这座冷酷无情的庞大机器而言，并不重要。
　　他对冕下是重要的，这参杂了很多的个人情感，他能够被神明指认为光明之子，但是对冰冷的现实而言，神明出点小差错也无伤大雅。

　　这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希灵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又该怎么实现——
　　他转过身，对温莎说：“把他交给爱德华·纳美。”

　　英格索尔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以为这位身份高贵的殿下会把他留下来！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少见的堕落者，这位殿下难道不会有好奇心么？或者希望通过他邀功……
　　他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与这位殿下打好关系，知道自己撞到的是这样一位存在，他一直走一步看一步的思绪也开始清晰起来，这是一条登天捷径！

　　可是没想到！
　　爱德华·纳美是谁，他当然知道，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位宗主教又回到了丹漉。但是把他交给爱德华·纳美，岂不是说他要待在曜宫的牢狱里？！
　　光明教廷如何处置堕落者，他一清二楚，他罪不至死，但是也不会得到自由。原以为能够跟着这位撞大运撞来的殿下，虽然也会被严加看管，但至少能够通过这位殿下得到点帮助……

　　“殿下！”他忍不住要踏前一步，急促说，“请您……！”年轻的堕落者头一次说了敬语。
　　他的脊椎一麻，话也说不出来了，人将要瘫软倒地。
　　温莎向殿下点头，带着睁大了眼哀求的堕落者走了。

　　希灵一直与那道视线对视，直到房门阖上，他没有丝毫的触动。处于希灵的角度，带着一个身份复杂的堕落者没有必要，他对英格索尔无所求，反而是英格索尔对他有所期待。
　　但这不在殿下的考虑中，面对堕落者，他的心无比冷酷。

　　“殿下，”身后有人轻唤，希灵扭过头去，看见梅布尔，露出一个笑，“胡德已经都说了。”

　　与英格索尔的供词没有出入，在十一月三十号凌晨，胡德乘坐“白鸽号”货船顺流而下，在距离文薪城一百多公里的上游碰到了漂浮在江面上的英格索尔。将他打捞上来之后，英格索尔苏醒，就是那时，英格索尔意识还不清醒，瞳孔中浮现出了魔鬼的六芒星。胡德起先害怕，但是发现这个遍体鳞伤的堕落者虚弱地抬不起一根指头，顿时贪婪作祟，打算将这个奇货可居的货物卖个好价钱。
　　胡德既不给英格索尔治疗，也不给他食物和水，把英格索尔牢牢绑在货舱底部，三十一号午夜才找到三个禁锢环，把他从货舱里扯了下来。

　　至于和他在鱼市交易的人，据胡德所说，“是城里有名望的大人物”，他们都叫他“加西亚先生”。
　　这位加西亚先生具体是什么来路，胡德迷迷茫茫，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他在文薪城很有能量，鱼市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交易，都能通过他达成。

　　“文薪城的黑市？”希灵兴趣上来，“他们买卖什么？”
　　限制品肯定是不行了，这是异神的地盘，那么他们还能卖什么呢？希灵摩挲着茶杯，想到英格索尔……
　　“不会是人吧？”希灵喃喃说。
　　梅布尔一直没说话，希灵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梅布尔沉默的笑。
　　“原来真是……”最后四个字没有吐出口，希灵的怒火陡然窜了上来，茶杯“哐当”一声砸在桌子上。

　　人口买卖，这是教廷的“违禁品”，是必然被处以死刑的罪恶交易。
　　从希灵小时候就一直听到这个词，舅舅和他讲过，冕下和他讲过，甚至他也亲身经历过那些“特殊的”商品。

　　人类、精灵、堕落者，还有异神的骑士，包括想要置他死地的邪神爪牙，这些是他见过的；北方雪山的土著、南方蓝海的鲛人，这些是他在珀留城的晚宴上听说过的。
　　倘若不是巨龙稀少又每一个都不好招惹，他们也得出现在贩卖名单上。

　　希灵只觉得狂猛的烈火灼烧着他，他怒不可遏，手掌控制不好力量，“砰”地一声拍碎了面前的桌几。
　　“殿下……”梅布尔叹了口气。

　　小龙被这声音惊扰，从半睡半醒中彻底醒了过来，慢慢坐直身体。这样生气的希灵，他还从没见过，不由也有些小心翼翼。
　　“加西亚……”希灵慢慢咀嚼这个名字，他冷笑一声，“是真是假都不好说。”

　　“和温莎说，”殿下命令道，“让他问问爱德华这是谁，我要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可以存在。”
　　“是，殿下。”

　　温莎回来得很快。没有口头转述，他带回来了爱德华·纳美的一封信，希灵面无表情，拆开了信封。
　　言辞十分恭谨，语气也很和婉，对于殿下的要求，爱德华·纳美知无不尽，可是知道真相，连希灵都有些无力。

　　信上这样说：

　　尊敬的殿下，您想了解的这个加西亚，也就是财富神殿的大神官辛克莱·加西亚。关于文薪城在鱼市发生的某些事，曜宫并非视而不见，只是难以治理沉疴。
　　您知道，丹漉有一半掌握在诸多的异神手里，他们或大或小，但皆有非凡力量。这种力量备受觊觎，衍生了异神骑士的交易，而财富神殿就为异神和买家之间牵桥搭线，让双方满意而归。
　　这种交易，是曜宫严厉打击的罪行，但是面对这样的群体性行为，曜宫也没办法彻底根治。归根结底，异神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异神的力量。

　　曾经我与辛克莱·加西亚曾有一次谈话，最终结果就是财富神殿需要在曜宫的注视下进行交易，且每一笔交易都需要记录，当然这不会被买家和卖家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协议。
　　是臣下的无能致使这样弊病如今依然在延续，请殿下治罪。
　　伏惟以待上裁。

　　殿下无言将信笺递给侍从官，侍从官看过后又交给光明骑士。
　　之前的怒气如雪融无踪，希灵静静坐着，看不出他在思索什么。

　　“还真是滑头，”小殿下突然笑着咕哝，“说什么治罪……我又怎么能治他的罪呢？”
　　梅布尔看一眼殿下，淡淡的自嘲让他心里一刺。

　　“您失望了么？”他突然问道。
　　小殿下微愣，看向梅布尔。他们四目相对。“没有。”希灵说。
　　您对联邦失望了么？没有。

　　“那您就是在生自己的气。”梅布尔声音低柔，他握上希灵的右手。
　　殿下不禁抿紧唇线。
　　“您会做到的，”他低低地说，“别人做不到，您可以。”
　　这话不像是从梅布尔口中说出来的，殿下笑起来：“你好像比我更有信心。”

　　梅布尔没回答，但他的微笑代表了一切。
　　“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他轻轻叹息。
　　但是这安慰来得恰到好处，希灵不需要什么长篇大论，一点点的期待和鼓励总能让他振作起来。
　　梅布尔深谙这一点，小殿下不是灰心丧气的人，只是他也需要一点支持，他不可能踽踽独行，那能让人疯狂。

　　那封信又回到希灵手上，他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意态懒散：“辛克莱·加西亚告诉胡德在鱼市交易，很大可能是要陷害什么人，兰农，你查到了么？”
　　早在梅布尔和希灵交谈之前，他就和兰农小声说了什么。有大骑士接到消息分头调查，现在结果已经出来。

　　“接头的地点是阿米利亚·邓肯公爵的地盘，”兰农听完汇报，精简说，“这是鱼市里和土著势力争抢市场的最大对头，而加西亚就是丹漉土著贵族们的保(bao)护(hu)伞和幕后人。奥尼恩斯报告，在我们走后十五分钟，有巡防队经过那里，而且检查仔细，据说是有人匿名举报邓肯贩卖违禁品。”

　　“加西亚根本不敢买卖堕落者，”希灵听完，嗤笑道，“他只是借刀杀人罢了。”可能是因为被教廷制裁狠了，想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这是希灵没说出来的话，他已经懒得开口。
　　事情到这里，已经十分明朗。无非又是一出利益纠纷。

　　他于是说：“走吧。”
　　但走到门口，希灵又改了主意：“加西亚最近还在干活么？”
　　“是的，殿下。”温莎回应。
　　“胆子挺大，”希灵挑挑眉，“在哪儿？我们去看看。”
　　终归年轻，精力旺盛，之前的沮丧已经烟消云散——又或者被深深压在了心底。
　　梅布尔忍不住微笑：“是，殿下。”

　　辛克莱·加西亚既是财富神殿的大神官，又是混迹在文薪城的阴影里受人尊崇的加西亚先生，他做生意的地方绝不是人员嘈杂的鱼市，那只是哄骗胡德这个不明就里的傻子罢了。
　　他们骑马往南走，接近了一片住宅区。建筑精致小巧，围墙高高，花园里隐隐传来女孩儿的笑声，时不时能看见马车进出，像他们这样骑马的反而很少。

　　希灵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问：“这里是哪儿？”
　　殿下有些窘迫，诸人都看出来了。温莎隐隐有些笑意：“这里是杜鹃社区。”
　　“我知道，”希灵无奈，拉低了帽檐，“我是说……里面的是？”
　　梅布尔不忍看殿下无措，温声说：“杜鹃社区是高级妓馆的聚集地，少爷。”

　　希灵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点点的红，他隐约料到了，尴尬地咳了声。
　　“妓馆是什么？”小龙突然扭头问。
　　希灵使劲儿把他的头正回去，含糊不清说：“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蓝蔷薇，也就是辛克莱·加西亚的据点，也是杜鹃社区赫赫有名的赏花之所。想进到里面不容易，想见到辛克莱·加西亚更不容易。
　　几人在路上商量过后，决定让殿下装作前来游玩的小少爷，进去之后再随机应变。

　　来到门前，先有文质彬彬的领班询问是否有介绍，希灵等人自然没有，但是没有关系，在希灵拿出百合卡之后，领班就微微露出一线洁白牙齿，笑得热情又文雅，恭敬请诸人进入。
　　穿过锦簇的花园，来到正厅，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城里正流行的《朵儿雅》戏剧演出。高级妓馆或许就是如此，不见铜臭、鄙陋和下流，反而富丽温馨、品位高雅。

　　他们被领班殷勤领到“视线最好”的贵宾卡座，果品酒水陆续端上来，听领班絮叨现在演出的艺术家。
　　身为前来领略丹漉风情的小少爷，希灵手一挥，不耐烦说：“好了，你下去吧。”梅布尔适时递上不菲的小费。
　　领班笑容满面，听话地离开。

　　过了一阵，小少爷又不开心地让领班回来。询问这位主儿的需求，小少爷不满地说：“你们这什么，我不是来看戏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领班会意一笑，体贴地说：“佩吉特先生，我早就为您准备好了，只是现在天光尚早，也到了午饭的时候，您看是不是先吃了饭再说？”
　　小少爷愣了一下，才说：“那好吧。”

　　吃饭的时候，领班就在旁边随侍，小少爷眉开眼笑，称赞他：“你很好，我得和你们老板说说，让他给你加薪。”
　　领班含蓄一笑，又听小少爷问：“你们老板在哪儿呢？”
　　“瞿莲娜夫人就在楼上。”领班回答。

　　闻言，小少爷眼珠咕噜一转，突然神秘兮兮问：“听说，你们这里有好东西？”
　　领班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什么好东西？最好的我已经为您准备了。”
　　“哼，你这人，”小少爷不屑地哼了哼，“真没意思，以为我不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要去看看，带我去，这些……”
　　他对梅布尔勾了勾手，厚厚一叠钱被“啪”地拍在桌子上。
　　幸好这里是雅间，领班心中漏了一跳。
　　“就给你了！”小少爷豪气地说。

　　领班的视线在那叠钱转了一转，感觉嗓子有些发痒：“您不去姑娘们那儿了？”
　　“待会儿再去！”小少爷迫不及待了，他擦了擦嘴，兴奋地站起来。

　　拿了钱，领班也只是把他们带到了二楼，敲开了瞿莲娜夫人的门。这显得他们这群外地人很像冤大头，小少爷有些不爽。
　　短短交接几句，领班轻轻把门带上，瞿莲娜夫人审视看着这群人。
　　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她穿着时髦，姿态娴雅，但是眼神很是锋利。

　　“您要买花货？”花货就是异神骑士的代称。
　　“没错，”小少爷很不高兴，“我刚刚给了他很多钱，就把我带来见你？”

　　瞿莲娜夫人轻轻一笑，站起来慢慢走了两步，柔软的涟漪荡漾在空气中，希灵眼神微凝，神情却毫无察觉。
　　小龙一直百无聊赖，还十分委屈：说好是带他出来玩的！小龙想着回去怎么控诉希灵，这时才眯眼看向面前的女人，希灵暗暗抓住了他。

　　涟漪扩散到五人身边，兰农将腰侧长剑出鞘一分，两股波动互相抵消。
　　无声雪亮的长剑露出狰狞獠牙。

　　瞿莲娜夫人并不怕，还没人敢在蓝蔷薇动手，她也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她看向兰农，美目微嗔，视线又回到这个神情茫然的小少爷身上，看来的确是个不知世事的天真肥羊，大概从哪位长辈那里知道了这里的消息。她不禁露出一个极温柔美丽的笑容。

　　“您有这样的护卫，”瞿莲娜“哼嗯”一声，左右看看，嗔怒道，“还来找我干什么呢？”
　　美人的薄怒也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可惜面前个个木头似的不解风情，小少爷更是无知无觉：“我觉得他们不好，不听话，还要再买——不行么？”

　　小少爷怒气冲冲，站起来叉腰道：“你到底卖不卖！”
　　瞿莲娜夫人看到兰农和温莎眉间浮现的不耐，笑容更甜：“卖，当然卖。小少爷，您请跟我来。”

　　从瞿莲娜办公室的暗门进去，蓝蔷薇还有地下空间，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地下居然有五层。当然，这比起谢立丹在哈赛城的大手笔也不算什么，但是谢立丹能够得到教廷的默许，而加西亚不可能得到。
　　由此可见异神对丹漉的掌控力了，一个小小的蓝蔷薇，也敢在文薪城搞出这样大的阵势……希灵跟在瞿莲娜身后，嘴角一丝笑意似有若无。

　　虽然瞿莲娜为了震慑希灵故意向小少爷说出这里有五层的事实，但是他们也只是在一层徘徊。这样大的场地，自然有一些有趣的节目，瞿莲娜带着他们到了一层的竞技场。
　　因为有瞿莲娜的带领，一路上层层的安保都成了摆设，他们畅通无阻接近了竞技场。走廊里灯光昏暗，似乎是特意制造了这样的氛围，侍者看到瞿莲娜，恭敬地拉开了唯一挡在他们面前的厚重猩红的帘幕，口哨声喧嚣声和谩骂声一瞬间冲击耳膜，血液和汗水的腥气让空气都重了几分。

　　“啧。”小少爷嫌弃一声，眼睛却开始发光。
　　注意到这一幕，瞿莲娜弯起樱桃红的嘴唇，腰肢软下来，凑近希灵的耳朵：“请吧，小少爷。”
　　希灵不客气地踏了进去。

　　竞技场说是在一层，其实一二两层都是。希灵走进去，脚下的一层地面被挖空，而二层成为了竞技的场地，中央不断反射汇聚的灯光直射二层地面，让那里亮如白昼。观众所在的一层圆环却是黑乎乎的，从二层绝看不到一层都有什么人。

　　现在在二层上演的就是一出血腥搏斗的戏码，一个年长的，三十许，一个年轻些的，约莫二十出头，他们都没有穿护具，赤(chi)裸(luo)上身，手里却拿着寒光四射的武器。年长的持骑士枪，年少的用剑，看来是年长者占据上风，年轻些的肋骨和大腿上都被捅出了两个血窟窿，而对手只是多了几道剑痕，只是一眼看过去血流满了全身，实际上并未伤筋动骨。

　　希灵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余光注意周围的人。一层的观众不少，大多非富即贵，他们在外面肯定都十分体面绅士，在这里却能肆无忌惮发泄自己内心积郁的野兽，狂躁嚎叫的不在少数，嘴里还不断地骂着什么，满场回荡的污秽的脏话，不堪入耳之极。

　　“您要下一注么？”女人说。
　　“嗯？”小少爷疑惑地抬头。

　　“他们，”瞿莲娜纤纤手指指向下面的两个人，柔媚一笑，“猜猜谁会赢？我觉得兰登要输。”
　　“嗯……兰登，就是那个年轻可爱的孩子。”瞿莲娜也把手臂搁在光滑冰凉的栏杆上，看着下面因为疼痛不断痉挛的光洁优美的身躯，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