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谋生记》司马子琪

1、救人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临到晌午却忽然狂风大作，响了一记闷雷，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家家户户都关紧了家门，生怕下起雨来雨水倒灌进自己家里。
　　仔细看去，一户人家的木门却是敞着的，木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很破旧。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伞，踮着脚望着远方，她穿着不合身的灰布旧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一看就是把男人的衣服改小了穿在身上的。
　　“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她焦急的自言自语，清秀的小脸上皱着眉头。
　　她话刚落，便远远的看着一熟悉的身影，暮颜高兴的朝远方大喊：“大哥，快要下雨了，快回家来”。
　　那人远远的应了一声：“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了”。
　　她没有听大哥的话，依旧站在门口等，等到大哥走进，她才看清大哥的背上背着个人，那人身上脏兮兮的全是污泥，把大哥的衣服都弄脏了，她想：这次又免不了费些力气给大哥洗衣服了。
　　赵衔背着人就向里屋走，暮颜在后面愣愣的跟着。他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背着那人毫不费力，将他稳稳的放到床上。给那人脱去外衫，又盖上被子。暮颜才发现，赵衔的后背上不止有泥，还有黏腻腻的血，她大叫一声“大哥”，泪水便涌出来了。
　　赵衔被她哭的不知所以，赶忙帮她擦了眼泪。
　　“你又跟人打架了？”她甩开赵衔的手，噘着嘴生气，“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人动手吗？万一哪一天，你被人打死了，就剩下我一个小姑娘家的，你要我怎么活。别人不把我欺负死才怪”。
　　赵衔看她哭的止不住，一时解释不清楚，只能转身把被子掀了给她看。暮颜看到床上的人胸前一大片血迹，哭的更凶了，“你跟人动手也便罢了，还跟人动刀？”
　　赵衔见自己越描越黑，连忙提高了声调道：“我没跟人动手，更没动刀，这人是我在东柳河发现的，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这样了。”
　　暮颜抽抽搭搭，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开始以为是一条大鱼，等走进了才发现是一个人，我也吓一跳。探了一下气息，还活着，心想也算一条命，就背回来了”。
　　暮颜看了一眼那人的胸前，血红的伤口，触目惊心：“他都这样了，死咱家可怎么办？官府要是冤枉上咱们，免不了又要吃官司，咱们这是小地方，万一进了官府，四里八乡可怎么看咱们？”
　　赵衔被她说动了，心里一想，也是这个理，可人既然背回来了，就没有再送回去的理，索性找村头的苏先生来看一看，要是救不好，就把他连夜扔回河里去。
　　暮颜心想，也只能这样了。赵衔披上蓑衣出了门，天空就像是露了一个大窟窿，倾盆大雨顺着窟窿哗哗的落下来。
　　暮颜在家里等着，看着床上的人，既觉得他可怜，又觉得是个大麻烦。她将烧好的热水倒了半盆，又掺上少半盆凉水，将麻巾泡热了，给那人擦脸，那人头发因为沾了淤泥，都打结了，暮颜嘟嘟囔囔：“看你也长的挺好看的，怎么这么倒霉，人都说红颜薄命，看来这话说得不错”。
　　她将洗出来的一盆泥水泼到院子里，又换了一盆新的，给他再洗一遍，这一次给他擦完头水还是清的，暮颜看着那人比她还白的脸说道：“如果是我自己，一定要洗三遍的，可你晕倒了，那就洗两遍好了，反正也没人看，你说是不是？”
　　她按着那人的头微微点了点，算是同意了。
　　她刚收回手，就听着赵衔在门外道：“暮颜啊，苏先生来了，赶快沏茶。”
　　暮颜一回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老头，他端的一本正经，黑衣黑鞋，眼睛深陷，额头上全是褶子，手里提着个匣子，背着手冲暮颜笑。
　　暮颜是不敢看他笑的，这个苏先生可没少给她喝苦破胆的药，每次都笑眯眯的让赵衔熬给她喝。暮颜看着苏先生已经湿掉的裤脚，叫了声“苏伯伯”，就进里屋给他沏茶去了。
　　暮颜端着茶出来的时候，苏先生已经把那人的里衣褪去了，暮颜清楚的看着他白花花的膀子，面红耳赤。她平时也没少见大哥光膀子，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苏先生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赵衔站在一旁看他诊治，不敢说话。暮颜倒上两杯茶，等着苏先生看完了病喝。
　　“你们兄妹俩从哪里捡来的这个活宝，还差一寸便伤及心脉，也亏得救得早，若是再晚一刻，别说是我，就是扁鹊在世也未必能救活！”
　　他话说的很严厉，但赵衔跟暮颜心里却是有谱了，苏先生既然能这么说，就肯定有办法。
　　苏先生在木匣子里取出一些草药，敷在那人的伤口上，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拿干净的麻布包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赵衔把他请到内堂，把他奉在上位，亲自给倒了茶，“苏先生，您辛苦了，这雨下这么大，您干脆在这里吃过饭再走吧。我前些天打了只野狗，没舍得吃，今儿正好咱爷俩吃了。”
　　苏先生笑道：“我家那婆娘做好了饭正等着我呢，看来是没这口福了，你跟丫头吃吧”。
　　赵衔也没再让，苏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婆娘，于是便道：“您老算一下银子吧，我今儿刚领了工钱，还算宽裕，您不用照顾我了”。
　　“诊费就算了，乡里乡亲的，你就只给我个药钱，给五十文吧”。
　　赵衔知道他有心照顾，也不推辞，披上蓑衣又把苏先生送回家。
　　暮颜看着床上的男子，竟然觉得很好看。虽然她大哥也很好看，有使不完的力气干活，村里的小姑娘经常拖着她给赵衔送荷包。
　　他是什么人呢？暮颜想，他穿的衣服虽然脏脏的，但一看就是绸缎的料子，在这贫瘠的小村子里，是没有绸缎卖的。
　　赵衔天天外出打鱼，然后到集市上去卖，有时进山里打些野味给暮颜换伙食，暮颜这个大哥对她是十二分的好，事无巨细，照顾的无微不至。
　　暮颜本不姓赵，她三岁时丧母，赵大娘看她可怜，便把她接到自己家，跟赵衔作伴，赵衔从小就懂事，很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妹妹。
　　这天，赵衔出去卖鱼，暮颜熬了粥，一点点的喂给昏迷的男人喝，喂过了后，暮颜又端来了水，将他小心翼翼的靠在自己的怀里，喂给他喝水。暮颜想，等他醒了，就叫他跟大哥一起去卖鱼，要不然就白救他了。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暮颜以为是错觉，他都晕了大半月了，怎么会动？可那人又动了一下，暮颜低头，他睁开了一双水汪汪的清亮眸子，扯着他的胳膊，好看的薄唇抖动着，喊了一声：“母亲”。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看完了本章，请指出一条缺点，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