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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翎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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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的平原在不久前终于迎来了它的破出之日。来自邻国的豪华香车载着伊人,经过十数天的奔波,终于如期抵达了王城。
佳人莲步轻移,凝神望着高高的殿堂。
“看来不受欢迎呢。”
接连过了3日,伊白都待在别馆里,除了送饭的女婢外,没和任何人接触。
两国关系紧张是世人共睹的,自己大概被当作细作了吧。
百无聊赖,伊白如困兽舔舐伤口般,蜷缩在床铺上,还暗暗庆幸这个国家待客有道——起码床铺很舒服。
“扣扣扣——”就在伊白凝神静思的时候,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一个翻身,衣带飘扬,走出几米远的伊白先是面无表情,而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换上了最合适的笑容。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官样式的女子,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这样芬芳的年纪却顶着一个严肃的脑袋,多少有点可惜。
“伊白姑娘,今夜宴会,王请你献舞一支。“
终于还是来了。
“谢王施恩,奴婢自当倾尽所能。”
送走了传令女官,伊白自顾自在屋内踏起舞步——成败,在此一举了。
夜幕降临得很快,灯火通明的会场上,宫人们正紧张又有序地布置着。
站在舞台后方,伊白身着一件鲜红欲滴的舞衫,轻轻倚靠在白玉栏杆上,缓缓摇动着袖子,加上精致的妆容,引得旁人频频注目。
宴会是在一个花园里举行的,山水相傍,正对主席的位置,突出水面的地方,有一大舞台,看来君主很懂得享受嘛。
用余光观察着格局的伊白,一脸淡然,但内心倒是有不少鄙夷,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喜欢享乐的君王了,不知这位以享乐著称的王究竟是怎样的。如此想着的伊白却没能注意到来自暗处的冰冷视线,像所有的冷兵器一样,尖锐又森然。
……
“主上,一切正常。”单膝跪地的人全身黑色夜行服,低垂的头显示着他对于座上的人的无上崇敬。
“继续盯着。”华服的座上之人面无表情,语气里透出一股杀意。
……
【萧野纷飞花自落,霜寒凝结枭独归。何处患孤身,何处惜知己。仅此而已。】
薄纱如红色的长蛇附于伊白身上,随着节奏的起伏,于周身游走,描画出风华绝代的同时又释放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致命的吸引力。高高坐于正位的上位者,不少露出毫不遮掩的淫靡贪婪之色,在如此盛大隆重的场合上,在王的面前都无法保持住虚伪的假面,其舞蹈的魔力可想而知。
在满眼绯红中,伊白不断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取悦着那些脑满肠肥“正人君子”,一边不停瞄向王的方向,却对上无比冰冷的视线。
纵然我笑靥如花,你仍不为所动吗?看来并不像传闻所说那般荒淫无耻嘛。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伊白款款走到台前,优雅地行了一个大礼,而后飘然退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中,场上的骚动仍无法停止。此时躲于人后的伊白微皱着眉头,稍稍扬起脖子看向前方的虚空,似是等待,也确是等待,她在赌一个命令,拿她的一切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于辉亮的月华中,卸完妆,静静伫立于池边的伊白换上了融入月光的白衫,身后的宴会已接近尾声,自己能否等到那个想要的结果呢?望着倒影里的自己,淡妆容颜,毫无波澜。男子都喜欢自己这张脸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伊白不禁露出嘲讽的表情。
兀自想着,不期然身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伊白的心也不禁跟着揪了一下,来了吗?
依然优雅地转身,施以完美的笑容,等来了一句——“王上有请。”
伊白抬手整了整衣襟,回头看了一眼浩月,而后,便迈开步子随婢女而去。蛇行着向远方无限延伸的廊檐消失在伊白清澈的眸光里,宫灯轻曳,光影交错,投下一道道扭曲的印记。
那是几个月前的花拾节,那样的偶遇,那样的人,促就了如今的自己,如此,自己便能觅得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了吧。
如此想着,转眼便到了一扇巨大的门前。来了。
婢女跪在地上报讯,而后便轻轻推开门,示意伊白进去。
伊白也不作停留,理了理衣装便踏了进去。
但是……怎么会这样?
伊白僵直地立着,被眼前太过刺激的画面冲击得体无完肤。
偌大的宫殿里面,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深入内殿是高出地面两米多的龙基,整个空间里除了四根高大的盘龙柱外别无他物。虚无的膨胀大到能攫住人的心脏,使之无法呼吸。但这不是重点,让伊白如此失态的主因是悬挂于龙基前方的物体,黑色的毛发向下顺势垂着,无风自动。在慢慢转过正面的过程中,仿佛胶着于某种液体中一样,黏腻又缓慢。
毫无疑问,那是个人头。
只有一个人头。
在龙基的前方挂着一个人头。
在王上召见自己前来觐见的地方挂着一个人头。
而且那个人,伊白认识。
惊见于高台上的审视,伊白赶忙收拾起心情,一如来时的顺从,向前跪拜行礼。
伏于地后,却久久也未听到任何关于起身的命令。不安开始慢慢滋长,但是伊白自己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着错一棋,就满盘皆输了。等,那么久我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伊白轻闭双眼,服帖得几乎要与地同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尊美好的雕像,仅仅是摆放在那里一样,竟和谐地融入这看似锋芒毕露的空间里。
良久。
“抬起头来。”温润却冰冷的声音传来,却像有生命一般,将伊白的头缓缓撑起。
映在伊白眼睛里的是一个年轻的君主,样貌姣好,可能因为经年累月的绷脸而显得脸部肌肉有点僵硬,棱角像刀刃一样锋利,紧抿的薄唇证明此刻它的主人隐忍的情绪,虽是侧坐于龙椅之上,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慑人的霸气,直凛人的魂魄,叫人不敢轻易动弹。
好可怕的震慑力,看来外界对于此人的评价还有待考证,出入实在是太多了。人头在此,证明他已经掌握了某些线索,既然召我前来,这会不会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廷上人头伊白是再熟识不过了,那是自己与那位大人的线人,但是伊白是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人的,或许这个线人早就被收买了也说不定,在这里,只是要给自己下个威慑。自己作为礼物被献与该国,倘若该国君主不想起什么摩擦,那么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假设计划已经败露,那么召自己前来的目的,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自己得小心行事才是。
伊白直视着台上之人,毫不畏惧却也小心谨慎。
又是良久。
“敢如此直视本王之人,你也算少数几个之一,好!”恢弘之气扑面盖来,“起来吧!”
伊白也不扭捏,还礼之后便静静立于廷中。
“舞姬?”王向前审视了伊白一眼,而后又大声笑起来,“甚妙!甚妙!”
对于王飘忽的表现,伊白有些疑惑却也表现镇定,以不变应万变大概就是自己此时唯一能做的事了。
“你叫什么名字?”不羁地坐于汉白玉台阶上,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伊白,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样子。
伊白也不想在气势上被比下去,上前施礼,“禀告王上,奴婢伊白。”
“伊白?”王摸了摸下巴,“贵国似乎没有伊这个姓,外邦人?”
“王上,伊白是奴婢的艺名。”
“艺名?”王起身向前,“真名就如此吝啬了吗?”
感受到前方的压迫感,伊白急忙跪下,“奴婢不敢,只是奴婢自幼便被收养,向来只有艺名。”
面对突然屈膝的伊白,王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回过身,喃喃地说了句,“艺名啊……”而后,又重新转过头来,指着廷上的人头问:“你可知他是谁?”
伊白静静地抬头看着悬空着的人头,缓缓开口:“奴婢虽不知其身份,但知道一定是罪恶深重的人,否则,王上不会将其首级挂于廷上。”
“哦?”王上正要说什么,却被已重新伏在地上的伊白打断。
“奴婢虽是舞姬,却也常听家主提起过王上,虽只见过几面,但是奴婢却觉得王上一定是个黑白分明的人,是怨是仇都会秉公处理而不会迁怒他人。奴婢为能作为礼物献与王上而感到万般荣幸。”
听完伊白一席话,王的视线如鹰眼般紧紧盯着伊白,而后淡然一笑,“哈哈,看来你也是有心之人。那么,从明天起,每天为本王献舞怎么样?奇商之舞真是名不虚传。”
就这样,一触即发的危机就这么轻易化解了,但是伊白深信没有这么简单,每天献舞只是一个缓兵之策,但是无形中,自己离那个目标又近了一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