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疗养院》兰道先生

34、看得见风景的房间（2）

　　他又看到了那间弥漫着大||麻味道的房间，有人走过来，撬开他的嘴，把药|塞||进去，掐着喉咙强迫他咽下去。他先是恶心，但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开始冒冷汗，抬起头全是摇晃模糊的人影。有人拉起他的身体，把他丢到床上，用各种道具对付他。后来进来的人带着小型摄影机，他听见咔嚓的快门声，一个奇怪的红点在他难以聚焦的视线中闪烁。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用仅存的力气挣扎起来，操控他的人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于是他眼前更加模糊，他记得自己睡了求饶的话，但没有人解救他。

　　“想骑马吗？”摆弄他的人问道，两手抓住他的腋窝将他提起。房间角落里有一匹木马，看上去像儿童玩的玩具，马蹄底部连着弧形的基座，摇摇晃晃。

　　“年轻的骑兵，让我们再一睹你那时的风采吧。”

　　他记起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来自农场的小男孩为了保卫家园成为一名骑兵抗击外敌的故事。那部电影使初入影坛的他大获成功，凭借天然的演技和阳光青春的外貌收获了很多外界好评。他还记得导演巴伦一鼓作气要让他进入好莱坞的那场庆功宴，大家都很快乐。但那场聚会之后，他就到了这里。

　　记忆突然失去线索，痛感将他带回现实。

　　“不……”他的眼睛里渐渐渗出泪水，“不要！”

　　“驰聘吧，小马！”男人拍拍木马的屁股，马身剧烈摇晃起来。他意识涣散，很快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看看我们的骑士！”男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却并没有扶起他，“你刚才拍下来没有？骑士落马，比他英雄风光的样子好看多了！”

　　兰尼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视线最后所及是男人用摄像机不断重播着自己落马的画面。

　　他睁开眼，觉得身体还在习惯性地疼痛，他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刚来的时候甚至不能自己排||尿，医生说再严重一些的话他就要一辈子插着导尿管，带着尿袋。但他奇迹般地好起来了，除了没有知觉的双腿，他觉得自己一切还好。他不是个被驯服的骑士，有人用棍子打中了他的脊椎，从此落了残疾。

　　兰尼看了看墙上的表，八点整。他又一次规律地迎来了第二天，以往这个时候，护士凯特会来帮助他洗漱和准备早餐。但是现在格外安静。兰尼皱了皱眉头，准备自己起身去独立卫生间。

　　他撑着床去抓轮椅，门口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你怎么不进去？”是凯特的声音。

　　“抱歉，是可以直接进去的吗？”一个男声问道，是昨晚在门前放蛋糕的男人。

　　“你有钥匙，当然可以了。”

　　兰尼抓到了轮椅，因为双腿完全没有力气，不由得加重了力气，轮椅突然打了个滑，从他手里溜了出去。于是男人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兰尼摔倒在了地上。

　　艾伯特跑过来扶他，被兰尼一把甩开。凯特护士也来帮忙，兰尼终于愿意坐回轮椅上。

　　“兰尼，这就是从今天开始照顾你的护工艾伯特，希望你们好好相处。”凯特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放松，“你会喜欢他的。”

　　凯特走后，艾伯特提议推着兰尼去洗漱。兰尼却自己转着轮椅去了卫生间，艾伯特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昨天的小蛋糕你没有吃吗？”艾伯特小心地试着递上一条毛巾，兰尼没有拒绝，简单地擦了擦脸，就推着轮椅来到了窗边。

　　“我帮你拉开。”艾伯特快步走过来拉开窗帘，大片阳光照了进来，兰尼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艾伯特全身笼罩在阳光里，兰尼花了三秒打量了他。

　　年轻有活力，深棕色的头发毫无特点，一副银边眼镜挡住了翠绿色的眼睛，看上去非常无辜。

　　他收回目光，盯着窗外的海鸥。

　　“你要不要吃早餐？”艾伯特把早餐端过来放在桌上，“也许你不喜欢甜食，我们可以吃点其他的？”

　　兰尼接过勺子，取过自己的那份，倒了满满一碗麦片，艾伯特想要帮他倒牛奶，被兰尼拒绝了。

　　砂金色头发的青年舀了一勺干麦片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呆滞地看着玻璃碗里的食物。艾伯特猜想也许是自己使他不愉快了。

　　“你平时在房间里喜欢做什么呢？”艾伯特问，“比如看电影？”

　　听到“电影”这个词，兰尼抬起头来，用充满厌恶的眼神看了艾伯特一眼，没有说话。

　　“你喜欢什么电影呢？英雄片还是西部片，或者浪漫一些的？”艾伯特并没有在意那个眼神，继续追问着。

　　兰尼摇了摇头，这是他今早给艾伯特的唯一反应。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把吃剩一半的麦片推到桌子上。

　　“凯特说你三年没有开口说过话。”艾伯特拿过剩下的麦片，倒了点牛奶继续吃了起来，“他们说你以前是演员。”

　　兰尼堵住耳朵缩在窗边不去看他。

　　他习惯性地感到反胃，刚吃下去的食物全都堵在喉咙，他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死死堵住耳朵不去听任何声音。

　　过了好久，直到额头上冒出冷汗，一只温热的手拉过他的手腕，艾伯特蹲在他面前，镜片后的绿眼睛眯了起来，“但是我不太喜欢听过去的故事，我想从今天开始让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