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二十一 血色芍药 ...

  •   王览,华鉴容和我制定这个计划时都知道,淮王成功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我。只要我活着,除了他自己的势力没有人会支持他。

      可我们只猜对了大半,在得知我活着,而且身在扬州以后。他自己的势力也动摇了。先是全国所有的郡县,包括我们确定是他方面的地方官员,断绝了对京城的供应,都把赋税和援兵送到了扬州。然后,接到我宽恕的快信,见风使舵的杭州知府郑昌,放弃了对灵隐寺的包围,写了一篇檄文,公开和淮王决裂。

      随着扬州军队的包围,我的帝都成为了一所孤城。从淮王的次子,到守军的将领。他的亲信大臣都单人匹马的从京都逃出,投奔我方。淮王,众叛亲离中,以五万军人和我们的三十万军队对峙。最致命的是,守卫宫廷的三千御林军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坚守禁城,在京都以内,建筑了坚实的堡垒。

      五月的夜晚,本来应该是最宜人的。可是,当我们驻扎在都城的郊外时,漫山遍野的篝火,远处萧瑟的帝都,都会使这夜,悲壮而凝重。

      我靠在军帐中的软垫上,赶到军中的韦娘在给我捶背。自从和淮王交锋后,我一直感到极其疲倦。

      “韦娘,其实我当初真的很担心你们,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我说。

      韦娘用手指按摩着我的肩颈,笑了:“陛下,我们自己是不担心的。只要陛下安然无恙,我们的生死早置之度外了。王铭大人一路上谈笑风生。他说自己小时候算过命,只可以活到四十岁。灵隐寺被围的时候,王铭大人还大笑着要去感谢菩萨,给他多活了十几年。”

      我含泪不语,正是有韦娘这样的沉稳,王铭那样的超脱,才会安定去往杭州的队伍的人心。我有这样的奶娘,王览有这样的父亲,我们何其幸运。如果说淮王失败是因为他一招棋错,那么,我们的胜利却是无数个良好的因素的集合。胜与败,看似命运,但绝非偶然。

      我看阿松在一盏油灯边上出神,就笑着说:“这次你假扮成朕,可是立了大功。却不知为什么,回到朕身边就丢了魂。”

      她紧张的把双手绞到腰后,瓜子脸上泛着红晕。

      韦娘对我说:“陛下,这丫头魂是丢了,可没有丢远。就在对面议事的大帐里。”

      我心领神会,脑海里浮现王览的书童阿榕清秀文雅的面孔。他如今已经是吏部的官吏。此次去杭州,他们两个整天处于辇车之中,想必是增加了感情。王览常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对阿松和霭而笑:“好啊。一棵松树,一棵榕树。光看名字,你们也很有缘分。”

      阿松惊喜含羞,简直是顾盼生姿。怪不得人们说,沐浴爱河的女子最美。

      韦娘在边上也凑趣:“可不是吗,独木难成‘林’。陛下许了这两个孩子,又是一件好事。”

      我一点头,阿松立刻给我跪下了。本来是很开心的事,但她谢恩的时候,眼睛里却有泪花。也许爱到深处,痛就是乐,乐就是痛。当年,阿松整天对阿榕挑刺,那男孩子只是傻傻的笑,从来不回嘴。想不到过了些年,真成了欢喜冤家。

      王览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但是军中还是一片光亮。为了防止走投无路的敌人偷袭。宋舟将军命令通宵点火。反射在我们大帐的壁上,周围的人影象皮影戏。

      “你父亲休息了?这些日子,难为老人家了。”我对王览温柔的说。

      “明日就要攻城了。”他答非所问,心思恹恹。

      “对。禁城的御林军坚持不了多久。淮王在城内随意杀害大臣家属,人心早已失去。我们一鼓作气,歼灭乱党,不是很好。”

      王览长叹:“终究要杀生吗?一旦开战,又要伤害许多生命。”

      “那没有办法。我们忍耐淮王,总有好几年了。留给他的路那么多,谁叫他偏偏走最急功近利的冒险一手?”我说,王览坐到我边上。我又靠在他怀里说:“览,别担心你开了杀戒。也许将来会有毁谤,可我们问心无愧。”

      王览的笑,如蜻蜓点水的波纹,淡淡的。他静静地说:“对于毁谤,与其去辩,不如去容。”橘色的光线下,他低头与我对视。我看到他的睫毛在他的脸颊投下浅玫瑰色的阴影。他的嘴唇,优美而苍白,苍白的让我心疼。

      我闭上眼睛,亲吻了他的唇。这是我的男人。虽然明知道我还不成熟,但在这般的寂寥的夜,我想用自己的唇瓣去温暖他的,给那诱人的苍白染上血色。

      我们在一起拥抱着。王览开始回应我。在我的心跳中,他的身体像燃火般热起来。他的舌,在我的嘴里探索着新奇的世界。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肩头。在慌乱中,我感觉嘴又可以呼吸,但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和肩膀,却慢慢的印上了他的唇。那种如新生小草破土而出的似痒非痒的刺激,使我发出了自己不熟悉的一阵喘息。

      我张开眼睛,王览已经停止了。他的嘴唇不再苍白,红润的带着石榴果实的色泽。他的脸也转成苹果花的粉红,他低声说:“今晚我大概疯了,不仅是开杀戒,差点还要破戒。”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笑得调皮。多少还有点无奈的幽默。

      我还是觉得心慌气喘,只好横卧在床上。待要开口,却听见有人声:“陛下,都城来人,有要事禀报。”

      现在大半夜,谁会来呢?而且来自围城之中。

      入内的少年见到我们,便匍匐在地。他的衣衫泥泞,肩上还有鲜血渗出。

      我惊呼:“蒋源?”

      蒋源抬起头,满面烟灰的圆脸上的眼睛十分明亮。他是一个多月前调回京都,担任华鉴容的副手的。虽然个子很小,但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的身体却蕴含着无限的精力。

      “你怎么逃出来的?”王览问他。

      蒋源只是说:“趁乱,现在都城一片混乱了。淮王的人到处杀人。”他看一眼王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相王不用担心,王家人都躲在禁城里。御林军勇猛,还可以抵挡一阵子。”

      王览却并不释然:“蒋源,你的寡母怎么办?”

      蒋源摇头:“臣母在陛下离开京城以前,就到黄山的华氏山庄去了。当时华大人只是说,那里的温泉对母亲的痛风有效。后来事发,臣才知道华大人的意思。”

      “华鉴容怎么样?”我插嘴问。

      蒋源回答:“华大人现在被幽禁在淮王府。有人说华大人是相王的人,但拿不出具体证据。反贼要他和永安结婚。他们想方设法逼迫。但是华大人死也不肯。到今天已经绝食好几日了。”

      他说着,鼻子酸了,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华大人托人给我的,我今夜冒死出来,就是为了让陛下看到这个。”

      纸上一片空白,王览快步走到蜡烛边上,随着烛烤,褐色的图形出现在纸上。王览说:“这是如今淮王的城内部署图。”他把纸的一角攥在手里揉着,低吟道:“鉴容啊,鉴容。你用命换来这个吗?”

      蒋源到底年少心热,听了此话止不住泪,抽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我说:“陛下。华大人说,当初他选择留在城内也就无所畏惧了。只是,他有一件东西想托臣给陛下。”

      我接过一个小小的锦盒,哆嗦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小方丝帕。

      我惊呆了。

      那丝帕上,赫然是一朵大红色的芍药花。那花在夜光中凝固的妖艳。浓烈的美丽中却含有血腥。

      这是华鉴容的鲜血画成的!原来,他也会送大红色的芍药花。却是以属于他的独特方式。

      我不争气。

      在决战的前夜,在臣子的面前,在王览的目光中,我哭了。

      我是不争气,因为,我是女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