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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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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时候,穹极衔月。
两页罗帐虚虚地网住孤光的腰,他怠了,鼻息下喷拂出的湿润,连尘埃都打不动。我披着一件单衣,坐在他画画儿的案台前,白的纸,围放着十数盒的颜色。
我剔了灯,烛豆在他的眼睛里忽腾了起,又怯于他眼波的清,一反常态地没有气焰高涨。
“底下人说你今儿一日都画着,笔不带停的。”我略一挑眉,探出的手在纸上凭空悬住,陡转而去拈了一点墨,“你的画呢?”
孤光退坐进罗帐里,并不说话。他的身形似纸人,又白如冰霜,坐在碧色的罗帐里,黯淡却显眼,像一个高调的萤火。
他像个纸人是应该的。孤光的来历,是一张古画,一张不知年代的古画。我从乞丐手里,用了一个铜板贱价赎回他,赎他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白,白的厉害。
在乞丐用污秽堆砌出分明的掌心纹路的手里辗转过,连一丝的灰都没有吸附。要是这个乞丐不是个痴儿,他应当因为这天降奇画过的一帆风顺。
至于卷上的画,没有奇特之处。潦草的用墨勾出的轮廓,除了形似一位美人以外,手法实在糟糕。
直到某一日夜里,我和衣醉倒在小凉亭,才见他卧在塘子中央的大荷叶上,挥斥着一袖白月光。他见了我,就凌波走来,身后摇曳着的袍衫一角,框着一方会动的夜景荷塘。
我次日翻找他的原画,上头沾着一滴粗心凝结的蜡花。
便是这蜡花,硬生生把他从画里,欺负出来了。
他如是道。
我将蜡花扒了干净,他又不肯回去了。于是,我就养了他。
彼时的孤光虚盖着眼皮,留着一隙余光窥我。他说话声轻而缓,像一只小毫钻耳,内壁慢慢挠,引得心头都悸动出怒放来,“在我嘴里。”
说着,他果真唇齿一掀,从舌尖唾出几滴青白。
青白成了雾蒙蒙的青白,轻飘飘地飞降在纸上,成了青白的画。
他的纸只有他能上色,我看不大懂,“画的什么故事?”
他素来只画故事,换句话来说,他素来只画故事里的情,仿佛画了这一段情,就能丰裕他一些向我作妖的能力。
孤光沉吟起来,“勾文,你想听?”
我知道他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画中人,辗转多少主人,侯门朱户,流水小桥,高及帝王平于丐,天下事听遍了,人间情吃厌了,张口,掉下的字眼儿都滚浆的情。
我既作为他的枕边人,大约应当听一听,他捡出来的,肯脱口的情爱,是什么模样的。
略一思索,答了:“好。”
他耳朵一动,避过了烛豆呈晖献媚。
“那,我就给你讲讲。”
第一个故事。青白色里,画中负琴先生,菩萨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