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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城安返奉 ...

  •   清朝末期,政局混乱,东北三省总督张润生养精蓄锐,掌握东北实权。
      清末民初,东北自成一派,而后张润生逝世,其子张霂景继任,秉承先父遗愿,以奉天为名,改东北绿营军为奉天军,简称“奉军”,继续南征。
      民国九年,北洋政府沦为权场,各路军阀为地盘,利益不断厮杀,奉军战败,先后丢失苏,鲁两省,遂退守东北。
      至此东北奉军正式脱离北洋政府,实行自治。
      民国十年,四月,张霂景之子张城安学成归国。
      ******
      奉天站的铁皮火车呼啸而至,张城安踏出站台,坐上前来接应的帅府汽车。
      接他的人是张树,小他四岁,十七年前大帅夫人也就是张城安的母亲不幸小产,整日郁郁寡欢,一次外出碰巧在树下发现了还是襁褓中的他,觉得是缘分使然,便抱回家悉心照料,因在树下相逢,便取名“树”,随张姓,故名“张树”。
      街景沿窗边一闪而过,他静静看着窗外略显疲惫的凝着眉,少了些重返故里的新欢雀跃,只淡淡道:“张树,先别急着回府,带我在城内转一转。”
      “是应该好好转一转!”张树通过后视镜看他,兴奋的支着牙,“你近十年没回过奉天,这城中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他通过后视镜与他对视,“一别三年,你也长大了,大帅是否予你职位?”
      “大帅知我不是行军之才,想我去卫队旅,但我知道你快回来了,当然更想跟着你。”
      “跟着我有什么好,卫队旅清闲光鲜,你可错过了一个好差事。”
      他嘿嘿两声,“这三年我在讲武堂的成绩都是倒数的,大帅想我去卫队旅也不过是想将我养在里面享清闲,现在你回来了,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个贴心人总是好的。”
      他笑笑,“昸仪呢?现任何职?”
      “第五军参谋长,前第五军军长卧病在床,大帅将昸仪调过去也是为你铺路,现在这时辰,估计已经在会上宣布你的就任通知了。”
      第五军……爹有心了,他与昸仪自幼都是从第五军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都是老相识,总归好带一些,张城安看着干净整洁的奉天街道,以及街道两旁近代宫殿式的建筑,其实他对奉天没有太多记忆,自记事起便被大帅带在身边一路随军打仗,其间只回过几趟,看着总有些疏离和陌生,不过倒是不得不承认,“这奉天是繁华不少。”
      “那是自然!”张树悠然的鸣了两声车笛,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你知道关内人现在是怎么评价咱东北的吗?棒打狍子瓢舀鱼!那是家家有酒顿顿有肉,咱不跟他们瞎闹腾,就自己管自己一应俱全啥都不缺。”
      张城安听他之言隐隐发笑,不过现在的东北确实如他所说,已经是中国经济富庶之区。
      然后张树开始朝他打趣道:“你肯定不知道奉天城是怎么规划起来的。”
      “嗯。”
      张树开始隐隐的发笑,“大帅刚回奉天之初觉得奉天城内太乱,到处都能看到小日本的商社房屋,觉得心烦,当时就说不能让这些木屐和服在我们的地盘上瞎溜达,但一直不知道怎么规划好,一日适逢大帅与老哥几个在府上打麻将,就是奉天总督陆翰升,吉林总督李毓狄,还有黑省总督钱三金,大帅摸了东西南北四个暗杠,最后还自摸了个红中,一把就赢了个底朝天,大帅大喜,当时黑省总督就说了,不如就把奉天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区,正好帅府在东,天子所居,至于小日本都给他们弄到西边去,省的碍眼。大帅一听觉得甚好,当即就命人照此规划,东区为帅府所居,西区为日人,南区北区为住宅,中区为商,才有了现在的奉天。”
      张城安听着倒也觉得生动有趣,边问道:“那我们现在在哪个区?”
      “我们刚从站台出来进入东区,现在快到北区了。”
      “敢情你是绕着圈开的。”那这一路可要开上一个时辰。
      张树嘿嘿笑道:“我就想让你看看现在的奉天嘛。”言语之间颇有撒娇之气。
      张城安双手淡淡一握,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过西区我们就不去了,直接从中区绕到南区,也好快些回府,何妈还等着你呢!”
      何妈!真是久违了!这是唯一令张城安觉得亲切的称呼。
      何妈是府上老人,当年作为大帅夫人的陪嫁一同入帅府,后与大帅的副官相恋生下何昸仪,大帅夫人过世这十余年间,奉天帅府全由何妈一人打理,功劳卓著。
      “细细算来昸仪已经二十二岁,可有婚配?”
      “婚配!”张树貌似听到一个了不起的词汇,“当着何妈的面,你可千万别问这个问题,你不知道,昸仪才俊出众,多少奉天姑娘想嫁,可他至始至终就是那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着极其欠揍。”
      张城安淡淡一笑,昸仪总是这般模样,两眼清淡如水,看不出任何心绪起伏,却总是最成熟果断的。“怕是他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他就是个一心一意的军事狂,什么红颜知己一概没有,你在时他还有些情趣,你留学以后,他整日在军中,授课,演习,专研战术,我在府上极少寻得到他。”
      “以昸仪的才华不教书育人是可惜了。”
      “可不!刚刚结束的讲武堂三期班中个个都是尖子,大帅大喜,直接升了他少将军衔。”
      张树没顾上与他再说的话,南区的学校商社特别多,所以路上的行人也特别多,车子开进南区之后有些发堵,时不时便要停下来等一等,他必须更加专心致志一些,今天是怎么了?他暗暗在心中抱怨,就这么停停走走快到警察公署的时候,车子便怎么也开不动了,也不知怎的,前面一群人堵在路上,他皱着眉头一连按了好几次车笛,也没效果,最后只得将车缓缓停下。
      “怎么了?”
      “不知道!前面路上堵得全是人,可能是有事,我下车看看。”
      张城安想着许久未在奉天城内逛逛,一直坐在车上,他也想下去走走,于是张口道:“我随你同去!”

      人群中央,只见王雅矜手持冒着火的烧火棍在奉天日报门口怒不可遏。
      “我都说了,奉安大学的国文老师非礼女学生,我手上的联名信就是证据,你们报社为什么不能报道?”
      “王小姐!”报社的当家人陈主编也被她气的粗喘了两口气,依然放不下身为文人的儒雅,“鄙人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这联名信一没落款,二没署名,如何能当真,既然不能当真,我这奉天日报又如何报道,若真有此事,从这报社出去,朝前五百步就有奉天公署,你带着当事人去报案,我陈某人定领着下面的人同你去警察局,拿出版面帮你伸张正义。”
      “你……”王雅矜哽的说不出话来,她已经是第二次来这报社了,陈主编还是这副言辞,警察局也用同样的理由搪塞她,如果去警察局有用,她又何到这多此一举。
      “我不管!”她索性无赖到底,“奉天日报是奉天最有影响力的报社,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我就要这件事见报。”
      陈主编气的面色潮红,当着众人的面将衣袖一甩,脸别向一旁,“恕陈某人无能为力,帮不了王小姐这个忙!”
      嗨呦!跟我耍无赖是吧!好啊!论耍无赖本小姐还从未输过,于是她朝向人群大喊一声,“奉天日报与奉安大学沆瀣一气,隐瞒奉安商院国文老师非礼一事,本小姐今天便要为民除害,烧了这破烂报社。”
      陈主编一听这话,愤然转过身,“怎么,王小姐当真敢动我这报社不成?”
      按照计划,这时丫头繁星应当上前阻她,收到王雅矜的眼神示意后,繁星急忙上前稳住事态,双臂张开死命将她环抱住,纵使她拼命向前,也动不得分毫。
      “有何不敢?”王雅矜甩着烧火棍张牙舞爪,“作为报社就应该伸张正义,揭恶人之短,若这一点小事,奉天日报都做不到,我看也没什么再开下去的必要。”
      人群越聚越密,张城安与张树不知何时混到人群中来。
      张城安双臂插在胸前,透过人群错落忽闪忽现看到那张秀雅怒目的面庞。
      “这女子是谁?竟敢动大帅的笔杆子!”
      “谁?”张树不及他高,特意踮起脚尖望了望,“哦!王府小姐,奉天商会会长之女王雅矜。”
      “王雅矜?”张城安若隐若现寻回一些儿时记忆,“可是与大帅至交的王家?”
      张树含笑点点头,“正是!”
      “这附近可有警察公署?”
      “有倒是有,可是……”
      “你去一趟,请警察过来,缓和一下,顺便吩咐他们客气一点,不要伤人。”
      “啊?”张树一副小题大做的样子,“城安,她不会烧的,犯不着请警察来吧!”
      “就是因为她不会烧,一个女孩子总归还是要些面子,总得有人给她这个台阶下。”
      张树愣了愣,“哦……好!那我快去快回。”
      张树走后,张城安也貌似失了兴致,不再看下去,转回身回到车旁,拉开车门上车闭目等待,大约五分钟后,张树气喘吁吁从车窗处探进头来,“成了!”
      接着张城安听到治安的口哨声响起,十几名警察急冲冲朝这边跑,然后粗鲁有序的驱散围观群众。张城安见路已疏通,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于是淡淡张口:“走吧!”
      “啊?这就走啦!”张树伏在车窗上大失所望,“你不再看看?这王府小姐的跋扈可是出了名的。”
      张城安只觉得身体甚是疲惫,这一路从德国到奉天,他行了两个月零一天,实在是乏了,于是轻轻道一声:“回府吧!”
      “那好吧!”张树耷拉着肩重新拉开车门上车。

      “什么情况?何人在这闹事?”警队张队长走上前,一把抢过王雅矜手上的烧火棍。
      “哎!”王雅矜还未反应,便眼睁睁手中的烧火棍被人抢走,于是愤然转过身,丝毫不惧,“是我!”
      “王小姐!”张队长吓得一惊,一把扔掉手里的烧火棍,连着几脚踩灭,还连着几丝青烟,“我说王小姐,您就不能消停一会,也让我们这些做警察的省省心。”
      “好啊!你帮我把这件案子办了,我日后一定消停,再也不去打扰你们。”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帮王小姐这个忙,实在是规章制度摆在那,无凭无据,我们警察没法上门抓人。”
      “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两句话,你们警察可以不插手,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总之,我非要惩罚这个恶人不可。”
      张队长难为之下,轻咳两声,“那没办法,得罪了,王小姐!”他大手一挥,“来人啊!请王小姐入警局公署。”
      然后两名警察上前推开繁星,直接一左一右将她擒住。
      “小姐!”繁星彻底急了,现在这情况完全不在两人的计划范围之内。
      “这是几个意思?”王雅矜面色镇定。
      “张队长!”陈主编见警察出动,于是上前好言相劝,“我看王小姐也是好意,况且也没对我们报社造成损失,不如这件事……就算了吧!”
      “哎!”张队长伸手叫停,“这事既然有人报了案,常规的程序还是要走一走嘀,不然在这奉天百姓眼中,我们警察公署不就成了趋炎附势之徒。”张队长突然俯在陈主编耳边低语,“陈主编放心,我们先把这小丫头片子带走,等下再叫王老爷来保,若是将她留在这,她还不得继续闹腾您这报社。”
      陈主编觉得所言有理,于是急忙拱手道谢,“那好!多谢张队长!”
      而后张队长双手一背,挺起腰身,高声喊道:“王府小姐王雅矜涉嫌危害社会治安,带走!”
      “嘿!你还真敢抓我不成?”王雅矜心中凉了半截,这事要是被爹娘知道那她可真要惨了,但盯着张队长笃定的目光,她怎么也说不出半分求饶的话,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宁可人后受罪绝不人前下跪!“走就走,我还怕了你不成!”
      “好啊!王小姐请!”张队长笑意盈盈做出邀请的姿势。
      “小姐!”繁星可怜巴巴拽着王雅矜的手臂,生怕她被警察带走。
      “别担心!”她已被押送朝前,于是扯着嗓子大喊,“回去告诉爹一声,记得叫他来赎我。”

      王府内王老爷莫名的鼻子发痒,可他正在会客,不能在此时失了分寸,于是背过身去,使劲的揉了两下,正在此时王府家丁急冲冲奔进大堂,“不好了!繁星回来说小姐被抓进警察公署了!”
      王老爷顾不得鼻尖发痒,只眉头一皱,“放肆!没看到我在会客吗?”
      “可是小姐……”
      “退下去!”
      “……是!”
      王老爷继而换上一副笑脸,转过身对坐在客座饮茶的关东商会会长致歉,“抱歉,藤原先生,府上家丁略有失礼。”
      “不碍事!不碍事!”藤原会长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既然府上有事,我便不多打扰,我的提议还请王会长好好考虑清楚,我明日再来。”
      “藤原先生!为我王家两座矿山,藤原先生已经奔波数趟,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东北矿产管理甚严,若无政府下发矿照,任何商会,乃至个人都无权开发。”
      “这我自然知晓,但我还请王会长相信我们日本人做事的信念。”然后他微微欠身,“告辞!”
      王老爷硬挤出一丝笑脸,紧紧扣住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扬声道:“管家,送客!”
      王府夫人此时已从内堂走出,站到王老爷身侧,与他一起目送藤原作二走出二进门,然后轻轻握住王老爷的手臂,“老爷,这日本人日日来,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王老爷折回身,双手背后,紧盯着大堂上方那块金匾,那是清末三省总督张润生亲笔所提的四个大字——“义结金兰”。如今铁价飞涨,中东南满铁路日俄各据一条,本土铁路却少得可怜,王家的矿产怎么也该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
      王老爷看了眼夫人,宽心的笑了笑,“夫人不必担心,我想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先去一趟警察公署。”
      “出什么事了?”
      王老爷笑意更深,脸上神情霎时轻松几许,“我建议夫人提前备好火盆,这丫头怕是又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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