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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事甚是蹊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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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
安宁听着苍耳‘咩咩’的叫声,心上虽然舍不得,可见雪妃连自家仙尊都被问住了,所以也不敢多言,一脸不情愿的跟着他们进了院子。进了院门只见正房两间,一明一暗。明间迎面的外墙皆被打通,状如一阁,正对着院中一棵古梅,但见它枝干虬结,灵气充沛,占地竟有数十米之巨,想来就是雪妃口中的千年梅树了。
此时阁内桌上早已摆满了杯盘,雪妃引着天绝上坐,自己则在一旁坐陪,就连宁安都被强按在席上坐定。
上清宫虽不算清苦之地,但这么多色香俱佳的菜品,安宁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每样都略尝了些,谁吃着吃着脸色却变的古怪起来,最后干脆停了箸。天绝与雪妃二人本来推杯换盏,酒逢知己喝的正酣,却突然发现安宁神情有变,不禁都放下杯来看向她。
安宁见二人都不喝了,皱着眉喃喃道:“仙尊,这客栈的菜色味道好是好,只是同咱们山上有些不一样。鸡汤竟是这个味道,而青菜竟是这样做的……”
雪妃听了她的话,一时不解,有些诧异的看向天绝,道:“我的厨师可是九幽数一数二的,怎么?味道不好吗?”天绝却只是笑而不答。
看见天绝的样子,安宁心中马上明白了。当日她初到天岳峰,不过才七岁,更兼前尘往事早已记不得了,所以一切都是靠自己胡乱摸索的。原见仙尊对于菜色从没有任何挑剔抱怨,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是仙草粥,全都能笑着吃完,所以自认厨艺还算过的去,甚至觉的若有朝之一离开上清宫,自己开个小小的食肆大约也能温饱无虞。但如今她尝到了这里的菜品,才惊觉自己的厨艺已经不是一个差字就能品评的了。
想着想着安宁心中一阵沮丧,再无食欲,起身施礼道:“仙尊和上仙慢用,我去看看苍耳,它胆子小话又多,我不放心。”说完,便退出了赏梅院。
天绝直看着她走出了院门,笑着摇了摇头,才复又持起酒壶,不想却被一旁的雪妃一把按住。她故意倚在天绝身边戏谑的问道:“赶问仙尊,平日里你们天岳峰的鸡汤都是什么味道的?”
天绝扭过头来与她对视了片刻,笑着答道:“不加盐清水煮。”
“那青菜呢?”雪妃像是捉到了天绝的短处,一脸坏笑的又问。
“这个……”似乎这个问题十分的不好回答,天绝蹙眉想了许久,才道:“这个就要看天气,看心情了。”
“哈哈哈……”雪妃娇笑着坐直身子,道:“想不到风流地仙竟也有今天!”
天绝笑着摇摇头,然后宠溺的拍了拍雪妃的额头,道:“爱妃,莫怪你近年来修为一直没有突破,你这小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啊?”
“难道不是?”雪妃有些诧异的看向天绝,心道平日里以她二人之间关系,天绝对她断不会有什么隐瞒,可今天……
“不是!”天绝少见的正色道:“我将她带在身边,不过是因为当日被她濒死的母亲所感动,偶然心生悲悯所以沾染了她的因果。如今她也快成年了,成年后是走是留全凭自己,与我便再无牵连了。”
“所以你此次才将她一同带来,为的是让她在人间多历练历练?”雪妃边说边持起酒壶为天绝又倒满了酒。
“也不全是!我此番主要应蓬莱阁阁主所求而来。”对于此行的目的天绝并不隐瞒。
雪妃却有些吃惊,追问道:“你特地传书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天隅城双修仙侣失踪之事?”
“正是!”天绝听了雪妃的话,笑道:“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果然中土没有你雪妃不知道的事。”
“这有什么稀奇的,此事在天隅城闹的可大了,我找手下伙计随便一问就都知道了。失踪的皆是金丹修为的仙侣,到上月已丢了八对了。你想,如今修行不易,天隅城又不是什么大地方,一下子失了那么多金丹真人,这可不是如塌了天一般。”雪妃直言道。
天绝听了,颇为不可思议的想了想,道:“没想到天隅城这个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双修的金丹真人。可既然已闹的如此之大,怎么只有蓬莱阁阁主向我们求救啊?”
“奇就奇在这儿了,出事之后他们所在的门派大都无声无息,根本没有声张。次此若非连蓬莱阁阁主的儿子媳妇都丢了,只怕你们上清宫还是一无所知呢!”雪妃回想起近几日来自己得到的消息,不禁也蹙起了秀眉。
“嗯!”天绝点点头,笑着道:“看来明日还是得去蓬莱阁走一趟啦。”
雪妃听他要去蓬莱阁,面上当即显出一丝犹豫,思虑了许久才道:“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你还是先不要露面为好,我担心你……”
雪妃并没有将话讲完,但关心之色尽显于脸上。天绝见她如此,故作轻佻的将脸凑了过去,道:“爱妃,得你如此关怀,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雪妃伸出一只素手,将天绝带笑的俊脸推到一边,故作冷漠高傲的说道:“你死了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是担心你欠我的酒钱!”
“酒钱容易,明日等我回来一道给你!”天绝不急不恼,依旧笑嘻嘻的饮着酒。看见雪妃似又要开口劝说,才又接着说道:“我自然是不方便出面。今日我下山前早就向我那掌门师兄要了手扎,明日我们装作他的徒儿灵珏和灵素便是了。那灵珏和灵素早年已结为双修的仙侣,且为了修行已经闭关近三十年了,料想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我们?”雪妃听出了他话中的问题,道:“明日可是要我随你一道前去?”
“这个不用,你也算是有名的妖仙,只怕会让有心人认出来。明日我带安宁一道去。”天绝道。
“安宁?”雪妃有些吃惊于天绝的决定,随后玩笑似的说道:“你怕我让人认出来。可你就没想过那灵素想来修为不低,你让她一个小小的凡人如何扮得?
“所以才先来找你嘛!”天绝仿佛根本就不觉的这是个问题,直接将它推给了雪妃。
雪妃笑着说:“看来你下山之前就已思虑清楚了。”
“这个自然。传闻许多上古凶兽都会将幼崽丢入四荒之中,只有最强大的才能活下来。安宁自幼长于清虚谷,我带她下山若只让她见识美食美景,那她可能会认为这世上皆是美好之事,皆是可信之人,将来少不得要吃亏的。只有让她见识了世事诡谲,人心叵测之后,将来才有可能好好的独自生存下去。”天绝道。
雪妃听了他的话,觉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于是轻笑着说:“我只道你平日里放荡不羁,轻佻可恨,是第一等靠不住的人。如今看来也不全然如此。只是我若帮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天绝听到雪妃如此说,不无得意的笑了笑,伸手挑起雪妃的一缕长发闻了一下,轻轻的说道:“以身相许如何?”
“好啊!”雪妃知他是故作轻薄,于是顺着他的话,调笑道:“那今晚雪妃便扫塌以待,只等你这个冤家了。”
“一定到!”天绝笑着又向她凑了一凑,小声又说:“只是我若去你那里。这里便只剩下安宁一人,我看不如把那小羊……”
“想都别想!”雪妃是何等聪明,一听到小羊二字,马上坐直了身子。随后站起身来一脸得意的笑道:“仙尊刚刚不还以上古凶兽自比吗?我看这见识事世诡谲之事,先不急。仙尊还是先教导你的小姑娘,怎么自已睡觉吧!哈哈哈!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雪妃似得了大胜一般,一脸得意的走到门口,素手一扬,木门随即打开,只见安宁正捧着茶盘站于门后。雪妃伸手试了试,那盘上的茶早已没了热度,心知她已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于是摆手示意她进去,然后笑着自去了。
安宁只是沮丧了片刻,在看过苍耳后便早将刚才的不快丢到脑后去了,回来后想着仙尊饮了许多酒一会儿必定口渴,于是便主动开口向小二哥要了茶来。
不想走到门口正听到天孤说起与自己的因果,一时竟呆在了门外。原来是母亲临死前将自己托于仙尊的,不过如今自己将要成年,想来与仙尊的缘份也要尽了。但转念又想大约也没那么快,只怕自己还能赖在天岳峰几年。心下打定主意赖得一时是一时,其他的事等几年后再说吧。她心上这么想着,人不觉的就轻快起来,托着茶盘笑着迈步进了赏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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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赏梅院虽只有一间客房,但好在房间宽敞。入夜后,天绝睡于床上,便将安宁安置在了床对面的暖阁之中。
安宁久在山上,素净惯了,哪里见过如此富丽雅致的地方,东看看西看看,不觉夜就深了。又用带花香的皂子洗了澡,整个人香喷喷的一头滚进了暖阁的香裘之中,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的,直玩的不亦乐乎。倚于床边的天绝,见她一副小孩子模样,只是笑了笑也不去管她,依旧看着自己的书。
安宁玩累了,躺在塌上侧脸看着对面的仙尊,心里盘算着自己以后的生活。之前一直生活在一起,到也没觉的自家仙尊如此风姿不凡,如今灯下细看,到真是无双的人品,难怪那些女修们一个个为他如痴如狂的。此次回山之后,自己定将仙尊身姿临摹于纸上,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便可以骄傲的对她说,‘看吧!这便将你娘养大的人,他可不是普通人,可是位地仙呐!”但随即又难过起来,自己的一生于仙尊来说不过弹指之间,只怕若真的离开了,此生便无缘再见了吧。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对面的天绝其实一直在偷眼看着她,安宁自入了清虚谷,每晚必要抱着苍耳才能入睡,否则便会一直哭闹不休。自己有意坐在她对面看书,就是担心她离了苍耳会不能入睡。不想她躺在那里脸上一会儿得意一会儿难过的,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他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准备入寝。
谁知刚刚入睡片刻的安宁却在睡梦中呜咽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哀伤凄厉,让人听之感伤。
天绝皱了皱眉,抽出一张静心符来化入她的元窍,安宁当及安静下来。但随后马上又哭了起来。这次与上次不同,只是小声抽泣,豆大的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划落枕畔,不一会儿就已打湿了枕头。天绝见她如此,只得下床来到暖阁塌前,将手抚于她的额上。
那安宁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天绝的手,紧紧搂在怀中。天绝见挣脱不开,无奈只得也上了塌,将安宁整个人搂于怀中,如像对待小婴儿一般轻轻的拍着。
安宁开始还是不住的抽泣着,口中只胡乱喊着‘娘亲!’‘别走!’之类的胡话,后来在天绝的轻拍之下竟慢慢的安静下来。
天绝见她安静了便想要抽出她怀中的手,不想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一团软软的,当即就不敢再动。而安宁似乎在睡梦中查觉出怀中的东西要走,不依的又用力搂了搂。
“想不到,十几年前每夜哭闹不止,还吐了我一身的那个小妞妞,竟也长成大姑娘了。”天绝见抽不回手来,于是干脆侧身躺在了她身边,想到当年的情景,一边轻拍着她,一边嘴里念叨起来:“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上炕捏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