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毋凤》Wodehouse

1、凤愿与复仇

　　徐凤二九的年纪，父母双亡，跟着丫鬟六儿打理着双亲留下的的破落客栈。客栈坐落在城镇与荒野的交界，不繁华但也不至于凄冷。徐凤有想过存一笔钱来装修客栈，可每次看到店里进来去赶考的穷酸秀才，就忍不住把存好的钱都给掏了。
　　徐凤掏钱主要不是她心善，而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期许。她希望自己能成为戏里的女子，供钱秀才上京赶考，然后他们功成名就为了感恩派八抬大轿来接她。但两年过去，她送走了七八位秀才，就连一封感谢信也没看到。
　　“小姐，你该放弃那些秀才衣锦还乡八抬大轿来娶你的念想了。人家辉煌腾达，哪还会记得我们。而且你给他们的那些银两，都不够他们去京城十分之一路的花销。”
　　“那也至少让他们走了十分之一的路。再说，娶我又不需要聘礼，多便宜。”
　　“那娶你也没有嫁妆啊。”
　　“这客栈不是我的嫁妆吗？”
　　“现在也许是，再过个一年半载不定就是一堆废墟了。”
　　徐凤叹气，她知道自己的期许很难成真，可要是有万一呢？可她又不可能为了那万一让自己跟六儿无家可归。
　　“真的不能再把钱给他们了。”
　　“小姐，我们没那命。”
　　“嗯。”
　　徐凤把最后一根叶子摘了，六儿起身手擦了擦围裙，端着竹篮进了厨房。徐凤走到门边拿起了扫帚。
　　门口夕阳的余晖一暗，徐凤抬头，看到一个青衣男子，找不到补丁的青衣，腰上还挂着一把漂亮的剑，剑眉冷眼，徐凤有些反感。这客栈就她跟六儿两名女子，这人肯定是习武之人，要是晚上图谋不轨怎么办？
　　“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宿？”
　　“住宿。”
　　“对不起，客满了。”
　　男子没在意，自顾自的在一张桌子边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抿了一口，放下了杯子，然后手伸进了衣襟里，很快，一锭银子从他手里放到了桌上。
　　“这样呢？”
　　徐凤本是嫌弃的眼神在见到那锭银子后便堆满了笑容，自从爹娘过世之后她就很久没看过这么大的白银了，两眼放光的她还吞了口唾沫。
　　“没碎银找你。”
　　“那就别找了，房间还有吗？”
　　“有，楼上，左转，随您挑。”
　　男子不屑一笑，没再看她直径上了楼。徐凤在他踏踏的上楼脚步声中丢下了扫帚走向了那锭白银，不可置信的拿起来往嘴里咬了一口。
　　“哎哟——”
　　用力过猛，牙齿都都疼了，不过她还是喜笑颜开的去找了六儿。六儿在洗菜，认真的额头还冒着星星点点的汗。
　　“六儿，你看。”
　　“什么？”
　　“你看啊。”
　　六儿抬起头，徐凤炫耀的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过六儿没有露出她徐凤期望的兴高采烈，而是一脸的怀疑。
　　“哪来的？”
　　“刚刚来了位客人，他给的，他还说不用找！”
　　“那有钱干嘛住我们这破客栈？”
　　“难道想对我们图谋不轨？”
　　“小姐，你想多了。那有钱还需要图谋不轨吗？直接去的花楼就可以，哪会要我们这种自己都伺候不好的。”
　　“也是——我知道他要干嘛了？”
　　徐凤恍然大悟般的冲出了厨房，留下目瞪口呆的六儿，直奔上楼，挨个房间的找，终于找到了那男子。他坐在桌边，斜眼看喘着粗气的她。
　　“你这锭银子是要住多久？不可能好几个月，你可要知道。”
　　“十天呢？”
　　“十天？”
　　“嗯。”
　　“那行。”
　　“还有事。”
　　“没了。”
　　徐凤满脸堆笑的退了出来，男子指了指房门，她又小心翼翼的伸手给他关了上。急促的跑下楼，来到了六儿面前。
　　“小姐，你能不能轻点？我们这屋经不起你跑跳。”
　　“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过，六儿，他说他只住十天！”
　　“原来你说你知道了，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没什么，反正我们差钱。”
　　“六儿，要是再来几个这么有钱的人，我们就可以请工匠来修房子了。”
　　“嗯。”
　　见钱眼开的人秦天依见多了，也习以为常，这对他是有好处的，至少钱能够解决问题。但别期望他看得起他们。
　　钰欣的美貌让无数男子折腰，而与她成婚也就一个条件，替她报灭门之仇。所以他消失三年，上山习武，只为替她复仇将她迎娶。
　　他要下手的对象是江南首富，屈文霖。
　　屈文霖富甲一方，与高官勾结，地位和名声在江南甚至全天下都有着影响，这也是很多钰欣的追求者听到这个条件后变脸离去的原因。反正他秦天依这辈子非雨欣不娶，若失利，至少能让她记他一辈子；若成功，他能娶她带着她东渡出海，起东瀛小岛白首偕老——这对他来说，都值得。
　　徐凤穿着里衣坐在掉漆的梳妆台前，一脸幻笑得盯着手里的那锭银子，床上的六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来床。
　　“小姐，你过来帮我一下。”
　　“嗯？”
　　徐凤回头，六儿正吃力的抱着墙角堵门的长木。
　　“过来帮我把门堵上。”
　　“噢，好。”
　　门堵了上，徐凤长吁了一口气。
　　“六儿，你不是说他那有钱不会贪图我们的姿色会去花楼吗？干嘛还堵门？”
　　“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清白，是为了我们的小命。你说他有钱，为何还住我们这破客栈？我们这一带不繁华，人少，也许这就是他要的。为什么要人少的地呢？因为要做坏事。他肯定要做坏事。”
　　“坏事？杀人？抢劫？”
　　“说不定。”
　　“难怪他身上挂着一把剑，不行！我现在就把他赶出去。
　　徐凤说完就要出去，但被六儿拉住了。”
　　“小姐，你傻啊！”
　　“哪傻了？”
　　“他要真是抢劫杀人，还怕你吗？”
　　“你说我去赶他，他会连我也杀了？”
　　“你说呢？”
　　“那我们怎么办。”
　　“由着他，他做他的，我们挣我们的。”
　　“可官府要找上门来怎么办？”
　　“要是能让官府找上门来，也不会找我们这里了，应该就是看上了我们这一带不被官府注意的优势。”
　　“那你为何还堵门？”
　　“堵门我心里踏实。”
　　天刚亮，秦天依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下楼，看到了昨天接待他的那名女的，她眯着眼对自己的打量让他感觉不自在。
　　“你不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吧？”
　　走到了她身边的时候，秦天依忍不住开了口。
　　“本姑娘就是老板，怎么？不像吗？”
　　“难怪。”
　　“难怪什么？”
　　“那怪这里一副，衰样”
　　“你——”
　　秦天依冷眼看去，再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大步走了出去。他今天要去屈府逛逛，看哪里容易混进去。
　　徐凤瞪着男子经过的那道安静的门，都没听到六儿端着馒头过来。
　　“小姐，谁惹你了。”
　　“没谁！”
　　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用力的咬着。
　　“你还没下来的时候，大娘来了。她说，两里外的云镇有个老农，家里有三个儿子。个个都高大健壮，非常能干。”
　　“然后呢。”
　　“那老农，跟大娘说，愿意让大儿子入赘到我们这。”
　　“入赘？”
　　“我觉得挺好，入赘的话，客栈就多了一个人打理，我们也不用老是担惊受怕，而且多了个大男人，修护这屋子，也不用请工匠了。”
　　“你觉得好，你嫁啊。”
　　“我才十六，而且大娘是给你说的亲，与我何干。”
　　“我不要嫁。”
　　“那些个秀才不会回来的，他们都是想吃天鹅肉的人。再说了，戏里唱的，那女子至少还有秀才的承诺和信物，你呢？他们给过你什么答应过你什么没？”
　　“没有。”
　　“就是了。”
　　“可我就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你不是名里有个凤吗？。”
　　“诶！”
　　“大娘说那老农的大儿子挺老实，年轻力壮，而且家里面还可以给我们几亩田地，这样我们也能省点米钱。而且，你怀了孩子，他娘还可过来照顾。虽说当不了凤凰，但这样的日子，也比现在好，至少我们有个依靠。”
　　“那也让我缓缓。”
　　“大娘说过几日就带着那大儿子过来坐坐。”
　　“啊？你怎么回的。”
　　“我说的好。”
　　“你怎么没问我就回了？”
　　“再问你以后大娘都不给你说媒了！小姐，你都十八了！别的十八的姑娘，孩子都在地上爬。”
　　“屈老爷的女儿都二十了不也没成亲吗？”
　　“你能跟屈大人的女儿比吗？屈大人可是江南首富，不冲屈小姐的美色，就冲她家的金山银山，提亲的都能排到城门口了。”
　　“也得让我缓缓。”
　　“那你最好在他来坐坐之前缓过来。”
　　徐凤愁眉苦脸的趴在桌上，玩弄着手里的银子。六儿说的都是实话，她也知道自己该对那些秀才死心，可真的放弃了心里未免还是有些失落。
　　“徐凤！”
　　“嗯，大娘，你来了。”
　　“哪来的？”
　　注意到了她手里的银子，大娘睁大眼睛问她。
　　“一个长住的客人的给的住宿费，留着装修客栈用。”
　　“这房子是该装修了。”
　　黑衣男子进门从身边走过，在旁边的桌旁坐下，大娘头扭了过去。
　　“这就是那位长住的客人。”
　　“噢——对了！那事六儿跟你说了没？”
　　“说了。”
　　“你是觉得可以吧？”
　　“可以。”
　　“那就好，我就怕她答应你又不愿意，到时候出乱子。”
　　“我愿意的，大娘。”
　　“那就好。”
　　大娘笑着要走，可迈了几步又转了回来，一脸严肃的凑到了她耳边。
　　“晚上要不要叫你大伯来陪陪你们？”
　　“不必了，大娘，没事。”
　　“那你们小心点。”
　　大娘走了，徐凤瞪着几步远面无表情喝茶的男子，想起早上他对自己的得罪，表情不免有些狰狞。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可以报复的话，他就先开口了。
　　“你叫徐凤？”
　　“怎么？”
　　“跟这客栈还有你这人挺配的。”
　　“你是说我会当上凤凰？”
　　徐凤一脸认真的期待他的肯定，但却得到了一个白眼。
　　“名字难听、人跟着客栈一样不能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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