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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三) ...

  •   我叫清澜,或者也应该叫萧长安,只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清澜公子,有时,竟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究竟是谁。

      在那位兰心皇后进宫之前,我的母妃昭妃还算是得宠,她生了我以及皇长子萧长清,大哥出世那一年,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父皇是高兴的,因为终于有人可以接手他的社稷江山。

      但是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大哥身患顽疾,注定年寿难永。

      父皇心里雪般的明亮,这重逾千钧的担子,怎能交给那样一个儿子。

      紧接着,淑妃郑氏生了二皇子,也就是我的二哥萧长灵,我猜父皇一开始也是欢欣满满,怎奈何,二哥天生痴傻,竟是心智不全之人。

      接二连三的打击,父皇已心灰意冷,直到那年母妃生下我。

      父皇欢喜的一把抱过我,对我母妃说“此生要立你为后”

      那一刻,母妃想必是心满意足的。

      但是,她却并没有等来那个承诺。

      因为兰心皇后进宫了,那一年,我刚满月,父皇担心宫里人会加害我这个皇朝的唯一继承人,因此,将我送到了别庄抚养,对外只说是南祁三殿下福薄早夭。

      从此,我便离开了母妃,离开了我那仅生活了一个月的皇宫。

      在别庄的那几年,我隐隐听说了,我的父皇是怎样宠爱着那叫兰心的女人。

      他不仅封她做了皇后,更是对其百般依从,千般怜爱。

      母妃说,你父皇遇见她之后,患得患失的就像是刚刚陷入爱情的毛头小伙子一样。

      她虽然是调笑的语气,可是神态却是那么的失落无奈。

      那一刻,我竟开始恨那个叫兰心的女人。

      直到有一年开春,兰心皇后生下她的第一个孩子,便难产死去。

      那晚,母妃搂着我说“你父皇的心也跟着那人死了”

      她是对的。

      从此,我再没有从父皇的眼睛里看到往日的神彩,他的魂魄想必都已跟随那个女人上了奈何桥。
      兰皇后死后,父皇一直后位虚悬,从此再没有立过皇后。他给我母妃的那句承诺,直到我母妃去世,也终究没有等来。

      曾有礼部尚书提议,昭妃温良恭敏,淑德聪慧,可追封为后。但却被父皇一口回绝。

      或许在他心里,只认兰皇后一人为后。

      其余人等,皆是过往飞花,入眼却绝不入心。

      我第一次见到兰皇后的孩子,是在七岁那年。

      她那时还只是个拖着鼻涕的刚出生的奶娃娃。

      父皇说,从此,她叫萧长安,她将代替你,成为南祁的三殿下。

      我愕然抬头看着父皇,父皇却摸了摸我的脸说“此后,她在明,你在暗,朕便要她护佑你平安”

      我想父皇的这步棋,怕是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已预设好。

      我甚至想着,倘若她果真是个皇子,父皇还会不会多此一举的说要她护佑我平安。

      应该是没有必要的吧,若她是个皇子,那么我这个真正的南祁三殿下,还有何存在的必要。

      只是,她一出生,南祁便再没有公主。

      有的只是十岁那年,我牵着三岁的她,进了安国王府。

      或许,她对我始终是有着怨恨的吧。

      从她渐渐开始长大,从她隐约懵懂起自己的性别,从她几次三番的因为萧长安的身份而处在生死边缘。

      我想她不可能不怨,不恨。

      八岁那年,是她第一次在王府里被劫持,后来王府的侍卫赶到,她虽安然脱险。但是在争斗过程中,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劫持她的人被乱剑刺死。

      就死在她面前,甚至那人温热的血还溅到了她脸上。

      她顾不得擦,只是抱着我的衣袖大哭,哭的那样声嘶力竭。

      而后,她在府里疯跑,我是在书房里找到她。

      她就呆呆的站在书房的案桌前,一动不动。

      我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框处看着她。

      见是我,她愣了愣,随即手里一抓,一块上好的羊脂暖玉镇纸,擦着我的面门飞来。

      想必是恨极了吧。

      我本可以避开,却不躲不闪,任由那镇纸砸上鬓角,任由那冰凉的血顺着我的耳际流下来。。

      她对我说“你去外面跪着”

      我安静的转身,依言跪下。

      她走过我身旁,突然蹲身到我面前,脸上的泪痕犹未干涸,却问“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跪?”

      我笑了笑说“是清澜护主不力”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恨这个王府里所有人,包括。。你”

      夜半时分,天也应景,竟飘起了雨。

      我到不觉得多冷,只双腿麻木的不像是自己的腿。

      是芸萱撑着伞,走来,对我说道“殿下太任性,公子或许该想个应对的法子”

      我苦笑,什么法子,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一场雨歇,我第一次在王府昏倒。

      醒来时,床边站着小小的她,见我醒了,她默不作声的拿出一盒药膏,一点一点安静的抹在我鬓角。

      她凉凉的小手,抚上我滚烫的额头,竟莫名觉得清凉。

      只是,自那夜后,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那个喜爱撒娇,喜欢玩闹的孩子。

      她变的沉默,乖张。

      直到十二岁那年,她在我大哥府里见到了有着“棋圣”之称的顾言,她便不管不顾的跟大哥要了顾言,她对我说“清澜,我要娶尽天下所有长的漂亮的男人”

      我笑了笑,不置一词。

      而她果然说到做到,她在父皇的御宴上见到了一个负剑的少年,她便指着他,跟父皇说“我要他”

      父皇的目光却看向少年身旁的那位中年人,那人淡笑着点头,说了一句“既蒙三殿下垂爱,惜璇你便跟三殿下走”

      于是,那晚,她把那个背剑的少年,带进了安王府。

      那少年正是第三个来到王府的公子—冷惜璇。

      之后,她又陆续跟父皇要了身为画师的苏景桐以及京都四贵中的第一公子柳随风。

      但是,我知道,真正让她动心的却是蔺无双。

      怡然公子蔺无双虽傲然清冷,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却极是干净。

      而她自那晚过后,只喜欢干净的人。

      她十五岁及笄那年,突然笑着问我“清澜,你看王府里这么多人,你有没有觉得很热闹?”

      我的目光却落在她于月下,那头披散下来的乌发上,长发及腰,盖过她纤细的身材,一张清秀素颜,于夜风中转头回望,只觉无端落寞。

      她说的热闹,从来与她无关,与我亦无关。

      王府的时光,依然流水般匆匆而过。

      这期间,她中过毒,她被刺杀过。。只是她再不像八岁那年,会抱着我的衣袖大哭,会在府里疯跑。

      她只是望着我笑,对我说“清澜,你看他们都想杀我”

      我说“我会护着你”

      可是我终究没有护好她,十八岁那年,她被刺杀的人劫持到护城河,而后被推进了几丈深的河里。

      被侍卫捞起的那一刻,她的脸苍白着,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死的时候,我并不在身边。

      我只是带着暗卫找到了那个杀她的人,那人被捆绑着推到我跟前。

      暗卫问“要不要审?”
      我只觉倦极,只淡淡说了一个字“杀”

      于是,那人自惊恐中被砍下了头颅,有血溅上了我袍角。

      暗卫慌的跪下,我却一摆手,当先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我待了十四年的安王府,却看见灵堂已支起,王府内外,惨白一片。

      这一天,终于来到。

      我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漠然,还有着一丝淡淡的。。痛意。

      我没去灵堂,只是转身去了我的水景阁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洗净双手,我在屋里为自己燃了一片安神香。

      梦里,又回到那一年,她于月下笑着对我说“清澜,你看他们都想杀我”。

      再醒来,王府却有人来报,说是三殿下又死而复生了。

      那一刻,我只想笑,果真就真的自嘴角边扯开了一个笑。

      可是眼睛却突然起了湿意。

      那个丫头。。那个曾经小小的人。。。

      及至傍晚,临近掌灯时分,我又见到了她。

      只一眼,我就惊觉,那绝不是她。

      那小小的人几时有过那样鲜活灵动的眸子,几时用那般温言细语,柔声唤我的名字。

      那壳子还是旧的壳子,然而那壳里的魂魄却已然脱胎换骨。

      也好,我也愿意当个静静观戏的看客。

      只待你慢慢的演,我慢慢的看。

      然,究竟从何时起,演戏的不知,看戏的却入了戏,从此再也没能走出来。

      看她领着别的男人进门,我竟心痛如裂,看她为我受伤,我第一次恨自己为何不能以身相替。

      她以为自己活的洒脱,却不知自己的心已渐渐沦落给了那个人。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我,却不知我们离彼此渐行渐远,终无再一起的可能。

      她用命为我挡了十八年的风雨,我用灵魂爱着,守护着她今后的人生。

      所以,最终,我放手,放她跟着君成璧去了南越。

      放她,这一世自在闲适。

      放她,这一生都安安静静的活着。

      她说,安王府再回不来了。

      她说,她的清澜再回不来了。

      而我,作为萧长安的一生,已彻底终结于那座安王府,此生再无走出去的可能。

      她远在南越,一定不知,我时常站在皇宫的夜色下想,想那些年过往种种,想她笑起来的样子,想她略带调皮的一声声唤我“清澜”的声音,一声声,似就在耳边。

      所以,每当我想她时,便会给南越王一纸诏书,似乎我眼前就出现了她看到诏书时或笑或沉默的表情。

      那样深深的思念,她可曾会知道?

      而我终究懂了,父皇为什么此生只立了一个皇后。

      那是他唯一结发的妻—帝王妻。

      而我的皇后,她一定是不知的。因为她此生不会再来明华殿。。其实那里面已经摆了一副画像,是我亲手画的她,南祁第八位皇后—我萧长安的妻。

      但愿今生,奈何桥上,我还会认出你。

      但愿来生,你我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相遇,只为你一人,青丝结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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