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剑魄》仰望星空的女人欧阳少恭

15、第十五章

　　欧阳少恭离开了青玉坛，他第一时间去了蓬莱。
　　他现在有了目的，就直接飞到了冰宫，冰宫只剩残垣断壁，当年的蓬莱天灾摧残了它，少恭走在落魄的路上，在冰宫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却不见巽芳的痕迹。
　　巽芳是不会骗我的。她自己受了多梦花的影响，估计自己也不清楚，少恭想着，就看四处，焦冥飘来飘去，少恭控制一个，念起咒语，它循着多梦花的气息，飞到一个阴暗洞口。
　　少恭跟着那个焦冥，来到了洞口，洞口有烧焦的痕迹以及幽冥的骨灰。巽芳说过她遇到幽冥了，杀了几个，幽冥被刺中要害之后，就会自燃了。这个时候人就要躲远一点，因为自燃的火可不是普通的水能救的。
　　不过和巽芳作对的幽冥都死了，巽芳也安全的在青玉坛，只剩下幽冥的骨灰，诉说着一切的过往。
　　少恭将自己控制的焦冥分散，那个焦冥就灰飞烟灭了。焦冥在被满月照过之后，就会变成不惧阳光，性情暴戾的幽冥。所以焦冥是留不得的。他蹲下来，巽芳应该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以前这上面是冰宫的一角，也有自己办公的地方，如今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少恭伤怀一会，就决定进入阴暗的洞口里面，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里面黑漆漆的，少恭拔出自己的剑，闭起眼睛，说：“光明随剑，黑暗速去。”于是他的剑发出闪亮的光，照亮了前路。下面是一个台阶，台阶有很多阶，似乎没有极限。少恭就慢慢走下去了。极寒室，顾名思义，下面极端寒冷，但少恭不怕，他最终来到了极寒室的门口，这里还是400年前的样子，少恭将剑收回，剑上面的光芒消失了。他处在一个没有一点光芒没有一点声音的黑暗当中。
　　“无双公子，你果然来了。”君乾站在桃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朵桃花。
　　“无双见过君乾。不知国主找无双有何事？”无双公子一脸平静，礼数一丝不差。
　　“我记得，桃花是你最喜欢的花，我还记得水自寒说过你一生命犯桃花。”
　　“国主这是何意？这些事无双自然记得，也劳国主费心了。”
　　“呵呵，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无双——一口一个国主，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么？”
　　“放手吧。君乾。不要和蓬莱作对了，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无双公子真诚的说，“与蓬莱作对，两败俱伤，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你投靠蓬莱了？为什么？于冰清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相信，如今，你却这么告诉我？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吗，你要陪着我看遍世间美景，看着我君临天下的，如今，这些话居然都不算数了？无双，你为什么要投靠蓬莱？”
　　“事已至此。”无双公子摇摇头，“我就告诉你吧。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不守信用的人，也是一个打破诺言的人。君乾，你就看不起我吧。或者，杀了我。拿起你的剑，杀了我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你的诺言？”
　　“为了我自己。”无双公子看着自己的双腿。“无双公子名满天下，但人们讨论起他时，除了赞叹他的绝顶天赋和华美外表外，都要叹息一句——可惜，无双公子不良于行。”
　　“初长琴？！果然是他！他治好了你的腿，他要你背叛我，背叛瀛洲，效忠蓬莱。无双公子，你既然已经背叛了一次，对他的诺言又算得了什么？”
　　“要我背叛第二次？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却不是一个习惯背叛的人。”
　　君乾看着无双，无双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算什么？”他苦笑着问，把桃花递给无双，“罢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无双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君乾。“多谢国主好意。无双还有事，就不多陪了。”他就要离开。
　　“你爱上初长琴了。是不是？”君乾看着无双的背影。“他不会爱你的，他只会利用你。他爱的人，是巽芳公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多谢国主提醒。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无双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多言。”无双摇摇头，就决绝的离开了。
　　君乾看着没有停留的无双，看着手里面的桃花，最后抛掷在地。
　　在这个环境中，果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少恭想。多梦花起作用了。少恭和巽芳不一样，他随时都可以脱离幻梦，但是他不愿意。幻灵筝告诉过他，多梦花十分奇特，它给人的幻觉，分为三种层次——第一是痛苦不适的。第二是愉悦轻松的，第三是预言性。少恭想知道多梦花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预言。
　　梦境到了第二部分，是长琴和其他人。
　　“初公子，巽芳公主。你们去看看君安国主吧。慕容思远死了。她很伤心。不问政事。”君安的仆从兼好友田若思对长琴和巽芳说。于是他们就去君安那边，看着君安一个人在大厅里面孤独的守着慕容思远的遗体。
　　“巽芳，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长琴对巽芳说。
　　“不！姐姐都这样了。我要去劝她！”
　　“你们也别进去了。让致安一个人静静吧。”致远说，“慕容思远是为了救她而死，要怎么劝呢？”
　　“可是我们都守了一天了。君安若出现什么差池，蓬莱已经失去了一个君主了，不能再失去一个。”迎泽说。
　　“没关系。”长琴说，“我去看看。巽芳，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还是听若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去劝国主比较妥当，你这么冒失，只会雪上加霜。”
　　“那好吧。”巽芳就呆在外面的房间里面。
　　长琴要过去，没有一个人阻挡。大家都很信任他，觉得他很可靠。于是长琴就去了君安呆的地方，慢慢走近君安和慕容思远。
　　君安知道有人过来，但她根本不想理，她以为也是劝她节哀顺变，不要过于悲伤，要以国家大事为重的人。君远死后，致安继位，年纪轻轻遇到这种事，如此悲伤也是可以理解的。长琴走到慕容思远的遗体边，蹲下来，和君安一样，抚摸着他的身体，就像他没死一样。
　　“我还记得，”长琴说。“第一次见到思远的时候，他说自己很高兴，能留在蓬莱。”
　　“是啊。”君安接着说，“我第一次见到他，我本来可以一箭射死他，但不知怎么，我改变了主意，或许是因为他很美吧，我不舍得他就这么死了。”
　　“所以他就受了一点轻伤。我才去给他治疗。”
　　“就是这么奇妙，如果我当时射死他，我就不会这么哀伤了，但是死的人就是我了。”
　　“他还可以活命的。他还没彻底死亡。他是妖。和人不同。君安国主，你现在可以像在紫竹林一样选择，选择射死他，还是救他。”
　　“怎么救他？”君安喜出望外的问。
　　“想要达成心愿，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是起死回生。”长琴解释说，“他是妖，他的魂魄还凝聚在体内。12个时辰之后就会散去。”
　　“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东西。”
　　“100个人的魂灵。”
　　君安刚刚的喜出望外渐渐消失殆尽。长琴什么都没有说。
　　“12个时辰之内聚集好，就能救思远吗？”
　　长琴点点头。
　　君安跑了出去。长琴站起来，看着君安的背影。对慕容思远说：“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一个杀手是不可以爱上自己的目标的。你放弃之后，我也提醒过你，不要留在蓬莱。可惜啊，你现在只能赌一把，赌她愿不愿意用其他100人的生命去换你的生命了。”
　　长琴和慕容思远呆了一会，就去看看君安思考的怎么样了。
　　君安跑出去之后，派玉蝴蝶通知了蓬莱重要人物去进行圆桌会议。
　　这个会议长琴和巽芳也参加了。
　　君安说明了寓意。问大家认可不认可。
　　落天河没等君安说完，就反对了。
　　幻清音等君安说完，接着反对了。
　　君安看两位御宰都反对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就没有价值了。就问：“你们为什么反对？”
　　“问问你自己！”落天河很愤怒，“我走了。”落天河就要离开了。
　　长琴站起来说：“是我提议的。”
　　落天河正在气头上，她恼火的对长琴说：“用100个人的命去换一个人的命？！亏你想得出来！”
　　幻清音感叹一声，说：“长琴，你可知道，你这么一提议，我们的君安国主就是一个暴君了——居然会提出如此荒谬如此残酷的议题。”
　　长琴没说什么，就径自坐下了。
　　落天河一直看着长琴，看着长琴坐下了，她也不走了，重新坐了下来。
　　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君安头脑清醒了一些。“对不起。我收回这个提议。散会。”
　　落天河哼了一声，不行礼就离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了。
　　最后屋子里面只剩下蓬莱王室的核心人物——君安，巽芳，长琴，致远，迎泽，温岚。
　　巽芳最先说话了：“姐姐，节哀顺变吧。起死回生什么的，想想就好了。”
　　温岚说，“对啊。你要是舍不得，把他做成焦冥就行了，然后放到屋子里面，不见月光，就行了。”
　　致远叹了口气，“君安，别气落天河幻清音她们，份内之事而已。”
　　“我让她们失望了。”君安不安的说。
　　“这不怪你，姐姐。”巽芳说，“你和长琴都是一片好心。”
　　“难道就没有不用死人的起死回生之术吗？”迎泽问。
　　“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长琴淡淡说。
　　“我们可以找中原人的灵魂啊。那边一天肯定会死100个人的。”温岚提议说，“国主姐姐那么伤心，思远死的也太惨了。你们说，好不好？”
　　“温岚。”迎泽提醒说，“你怎么也糊涂了。”
　　“我只是不想看姐姐伤心啊。母亲意外之后，父亲伤心抑郁死了。现在姐姐也要和父亲一样了。我好害怕啊。”温岚直接哭了。
　　听了温岚这话，大家都安静了。
　　“温岚。”君安说，“我不会离开你的。致远，巽芳，你们负责慕容公子的葬礼吧。我会挺过去的。”
　　巽芳和致远领命了。于是大家就各自散了。
　　“长琴，你怎么会提出这么无语的提议呢。”巽芳看着长琴，长琴在修剪一株牡丹花。
　　“我只是告诉君安，起死回生的方法。”长琴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父亲母亲接连去世，我也想让他们都活过来。我去查了各种书籍，都没有起死回生的方法。你说的这个也太残酷了。”
　　长琴什么都没有说。
　　巽芳接着说，“我现在觉得，死亡并不可怕。死亡是一种幸福，是非常深邃的幸福，如果没有死亡，也就无所谓新生。没有死亡，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长琴在继续修建牡丹花。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抛弃死亡就等于抛弃生命本身。”巽芳捡起一朵牡丹花，“如果没有死亡，那生命生生不息还有什么意义。”
　　“巽芳。慕容思远是飞来横祸。不是衰老凋零。”
　　巽芳这下没有议论了。“我知道。我也为慕容思远感到难过。但是我有点庆幸，幸好他救了姐姐。要不然我又要失去一位亲人了。这么想，很自私吧？”
　　长琴说，“他选择死亡的。犹如无双公子一般。”
　　巽芳惭愧说，“我刚才的说法真是对他们的侮辱。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长琴说，“不怪你。我多希望能够像随风而逝。”
　　巽芳摇摇头，“长琴，我知道你不甘心。”
　　“不甘心？”长琴苦笑着说，“不过是自私罢了。”
　　巽芳无言。
　　少恭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死亡了，便不会在乎什么了吧。所谓的金钱荣誉正义和道德，在死亡面前又有什么价值可言呢？死亡，是一切的终结。强者抹杀弱者，直接终结他的生命。这就是生命的珍贵之处吧。其实死亡不是人能选择的，也不是任何生物能避免的，生者必有一死。只是那些安静的平和的面对死亡的人自己觉得自己更有尊严罢了。在死亡面前，没有人是强者。千古艰难惟一死。
　　多梦花的第三部分到来了。仅仅是一闪而过，但欧阳少恭还是看到了，是巽芳牵着一个孩子，她们对视着，一脸的幸福。
　　少恭突然间就释然了。巽芳不会死。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