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心》leftgirl

2、米月

　　很多时候我都会做一个梦，梦见云蒙山山顶的庙：低垂的蛛网，倒塌的塑像，还有满地杂乱的稻草，我茫然的站在那里，心里闷闷的，确实哭不出声音。
　　七年了，几乎每天都会从这样的恶梦中挣扎醒来，内心凄惶……
　　我知道那里，在这七年里我曾无数次地去往那里。七年前娘亲让我在那里等着，可是她却不曾回来。
　　当养父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昏睡过去，高烧不退。他将我抱下山，送到村里的先生家里。后来我才知道先生也是私塾的老师，姓沈。
　　我现在的名字也是沈伯伯取的。
　　“米月”是的，我叫米月。
　　至于我以前的名字，娘亲说过是不可以说给别人的。我不晓得为什么，却也不曾与人说起过。现在，越来越多人叫我“米月”，“米月”，声音暖暖的，于是我便回他们一个微笑，淡淡的一抹。于是我也真的开始忘了，我以前叫做什么。记得与不记得不重要了吧？
　　养父是一名猎手，枪法极准。养母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很善良，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养父母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是花束，一个是花容。起居饮食我们三人都是一起的，彼此关系亲密。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想念我的父亲母亲。有时也会偷偷跑去山顶，幻想着有一天娘亲会等在那里，这，终究也只是幻想了。
　　那一年，应该是我来到这个村子的第三年，有人去山崖下采药，说看到一具妇人的骸骨，胸口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他怕人不信，还捡回了一只发簪。那是一支金凤镂空缵珠簪。我还记得爹爹把他簪在娘亲的发髻时的娘亲的欣喜。我哭喊着去抓那支发簪，把那些人吓呆了。
　　沈伯伯解释说：；“小孩子不懂事，见到新鲜玩意总是吵着要的。”说着把我抱回了家。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娘亲的。”这句话是说不得的。就像我以前的名字一样，是一种禁忌。
　　我记得那一年我九岁，沈伯伯把我抱回他的家，不停的安慰我，可是我只是一直哭一直哭。我好害怕，似乎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人了。
　　不知哭了多久之后我睡着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处卧房里了，沈默就坐在床边，看着我。沈默是沈伯伯的儿子，应该与花束花容一起长大的吧，所以关系比较亲近，自我住进这个村子，自然也常与他在一处。只是从前是我们四个，而现在却只有我们两个。
　　他就那么看着我，看我醒来，咧嘴一笑，说：“月儿，别怕，以后我来保护你。”
　　我记得他的眼睛闪闪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很亮很亮。
　　那一年，他也不过十二岁罢了。可是，我信他。
　　沈伯伯帮我收殓了娘亲的骸骨，还花重金买回了那支金簪，交给了我。坟就建在村后的山坡上，树了一块碑，却是无字。沈伯伯说，不可以让人知道她是我的娘亲，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懂什么叫做“杀身之祸”，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招来灾祸。可是我知道，她是我的母亲，她却再也不会陪着我了，再也不能了。世界空洞如斯，孤单的可怕！
　　很多时候我都回想起我和母亲离家的那个晚上，一路马车的颠簸，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着温暖舒适的将军府不住，却要在这寒冬的夜里受这些辛苦。那时候北风凛冽，刺骨的寒冷。而我只是瑟缩在母亲呢并不怎么温暖的怀抱里。那一夜，母亲的眼泪没有断过，裹着我的丝绒被也被浸湿了，沾在身上，凉.很凉很凉。
　　白天的时候路过几个村庄，街上的人都三五成群的聚着，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我恍惚听见“东府”还有“大将军”怎样怎样，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当他们看到我们的马车时都会好奇地打量，我透过虚掩的幔帘隐隐看到有人在指点着什么……
　　我抬头问娘亲：“爹爹呢？为什么他不跟我们一起走？”
　　娘亲说：“爹爹先走了，他不做东府的将军了，所以以后咱们不会再回去东府了。”娘亲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说。眼泪不停地落下来，落在我的头发上。
　　“娘亲，你不要哭啊，咱们不回东府就不回了吧，以后我给你买大房子住。”我紧张的看着娘亲，伸出手，想要把娘亲脸上的泪水抹去。
　　娘亲握住我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怀里，然后看着我说：“孩子，如果以后娘亲不能陪你，你也要好好的长大，长大了一定要幸福。”我有些不懂，但也顺从的点了点头。
　　娘亲从夹衣里取出一个荷包，绣着粉嫩粉嫩的荷花。她把荷包轻轻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后塞进内衣里。我知道那里面有一颗美丽的石头，坠子的形状，晶莹透亮，只在最下端隐了一丝红色。我曾经很多次问娘亲讨来玩，娘亲都不曾应许，没想到今天娘亲把它交给了我。
　　我疑惑的看着娘亲。
　　娘亲只是一笑，说：“这本是你的东西，那是怕你年岁小弄丢了，所以不曾给你。这是你小的时候一位老尼给的寄生石。”
　　……
　　现在，我轻轻的抚摸着这块美丽的玉石。以前的一切，到如今，陪着我的，也就只是这颗石头了。

作者有话说

　　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