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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真相 ...

  •   又是半年过去,初春的早晨依旧吹着料峭寒风。
      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出人意料,猝不及防。逃避了这么久,既然剪不断,理不清,只好直面淋漓的鲜血了。三人默契地聚在雪儿房间,各有所思。
      以为离开雪儿她会过得好,因为那是她所希望的。以为只要默默看着她就好,因为至少她还在我的视线中出现。以为她可以保护自己不会受伤,因为她一直以来的能力让人信服。以为在家里就很安全,因为这是家啊!可是一切的以为都只是自己的自大和傲慢的作品,等事情愈演愈烈,发展到无法接受的时刻,才惊呼悔不当初。真的悔了吗?那为何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当时真的没有想到如今的结果吗?若不是心中抱着的那一丝侥幸,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三个人的房间,却是静的吓人,像是只要上一瞬你泄露了自己的呼吸声,下一瞬你就不知道怎么消失了。炙热的泪水并没有能唤醒沉睡的雪儿,没有如戏剧中那样的颤动的睫毛或者收缩的手指,只是这么静静的沉睡着。眼角不时滑下泪水,不同于月的炙热,是那么冰冷,让人心里发凉,由内而外,冷得然人忍不住颤抖。
      月终于是知道了些什么事?为何冰冷守礼的他会如此大发雷霆?为何怒的仰天长啸?为何对雪儿从若即若离的矛盾到无可奈何的关怀到现在的愧疚悲伤?为何说蓝菲战最不配站在雪儿面前?为何赶走了所有人却独独留下了枫不闻不问?
      枫呢,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他从未干预过靠近雪儿的月。舞会的时候、合奏的时候、生日的时候、学校的时候、蔚西的时候。。。。。。他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然后到了某个时间点之后再出现,像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适合出现的时机。舞会结束之后,合奏结束之后,生日那天太阳落山之后,学校花园中雪儿和月离开长椅之后,雪儿离开蔚西蔡老头家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他看见最多的就是雪儿的背影了。从未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见得到她的背影,甚至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雪儿呢?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就变成什么都没发生了吗?然后按照所谓初衷,变的幸福了吗?她十二年来只身在外,不懂什么叫父爱,什么叫母爱。周围的人除了枫,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可偏偏还不能把这唯一熟悉的人给困住,不能让他因为自己折断了翅膀。只能假装冷漠的推开他,然后从假装冷漠变成只剩下冷漠。或许这就是他们所期许的她的幸福。
      其他人呢,他们知道多少?他们是如何选择的?如今还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没错?还是早已悔不当初?是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选择,是因为觉得对雪儿好?还是自己太害怕,不敢面对?什么时候才能够坦诚地面对彼此,直面问题和内心真实的想法?彼此躲避遮掩,难道没有觉得身心俱疲吗?就像濒死的癌症患者,痛的身心俱裂,却被以“为了你能多活一点时间”为由,整日透析、吃药。除了自己怕死之外,那些药品和透析安抚了多少人的愧疚与良心不安。
      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刺目的白光。其实并不刺目,因为这是夜半卧室里羊皮罩过滤后温和昏黄的灯光,可是雪儿却是被刺得睁不开眼睛。抬手想要遮住眼睛,才发现双手都被攥在别人手里。那么紧,紧的让人轻易抽不出来;那么松,松的让人感觉不到束缚和压迫。
      “雪儿。。。”
      “雪。。。”
      察觉到雪儿的动作,床侧的两人激动不已。张口却只能叫她的名字,别的什么都说不出口,半张的嘴,却吐不出下一个音,终只能闭上。说什么呢,问‘你还好吗’?看看她苍白的脸色,能好吗。说‘对不起’?到底哪里对不起了。她最不想听的话就是‘对不起’了吧。
      一人把雪儿扶起来靠坐在自己怀里,一人出去倒水拿药,一狗在床边跑来跑去摇着尾巴。房间里只有被子滑落的沙沙声,水倒入杯子的哗哗声,药片撞击药盒的塔塔声。
      看着拥着自己的月攥着项链,血迹暗红的手,看着起身倒水的枫步伐踉跄,看着灰头土脸的桑桑,活泼欢快,却不曾开口叫出声。雪儿从心里觉得难过,这一切又是因为自己。
      “不能说吗?到现在为止。。。”雪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开口。
      “我从头跟你讲,或许你接受不了,又或许我讲的也不是事实。”月定定的看着雪儿,看见雪儿眼睛里的自己。
      “我们俩是双胞胎,和枫、花年纪相差不多。当时蓝菲家和韩家已经是世交了,并且当时两家的关系更为要好。于是初为人父、人母的四位家长,以风花雪月来为我们取名,并同用洛字辈。”枫也细细看着雪儿的表情,怕她接受不了接下来的事实。
      “我们愉快的度过了五年的童年时光!当时家里很富裕,虽然现在也是。父母四人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都十分融洽,我们四个小孩也总聚在一起玩。由于家里背景比较好,他们的公司发展的很好,势头正旺。却也得罪了很多人,年轻气盛的他们并不在乎,别人也碍于他们的家世,不敢做什么。原本以为一直都会这样发展下去,可偏偏平静的生活在我们五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月顿了顿,又继续说。
      “一家已经破产的公司老板,用他多年来的积蓄聘用了道上的人。目的是想要抓走我们俩,作为人质威胁父母。结果他们只抓走了我就被发现了,慌不择路的他们放了一把火,烧了我们住的地方。”月说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看雪儿有什么反应。
      “你怎么被抓走的?我为什么没被抓走?父亲和母亲当时在哪?”雪儿平静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只看见她的薄唇一张一合。
      “我。。。”月看着雪儿执拗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们俩最先发现有可疑的人,然后我把你藏进柜子里。本打算把自己藏在附近,却看见花向着这边来了。我只好大声质问歹徒,吸引他们注意,并且告知花这边发生了意外。我的方法果然奏效了,他们抓走了我。花回去通知父母,而你则答应我待在柜子里不会出来。等到有人赶过来的时候,花园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了,而我也早已被带到别的地方。当时我看到报道的时候恨死我自己了,为什么要让你藏在柜子里,我以为因为我让你永远的留在了花园里。”说着月的眼泪落在了雪儿的发心,雪儿仰头,抬手轻轻拭去月脸上的泪水。
      “所以你答应我说你会回来,你现在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谢谢你回来。”雪儿笑得苍白,“之后呢,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之后,父母发表申明说,我们俩都已经葬身火海,并会查明原因,寻找真凶,不死不休。歹徒们开始怀疑是不是抓错了人,最终决定杀我灭口,然后逃之夭夭。然而那天他们的藏身之处被暴露,来了一群人,斗争很激烈,我也趁机杀死了看守我的人,逃了出去。”月平静地说着,云淡风轻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雪儿听到这里,将手附在月的手上,什么也不说,只有眼泪无声的掉。5岁,只有5岁。在别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他为了生存第一次杀了人。再往后的日子里,怕是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的脸,忘不了手握凶器的冰冷,忘不了血溅于脸的灼烫,忘不了鼻尖充斥的血腥。
      月亲吻了雪儿的发心,握住她的手,继续说:“我辗转去到孤儿院,被送进医院治疗。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母亲,那个在黑暗中温暖了我人。我被父亲和母亲领养了,母亲不能生育,他们待我极好。用了几年的时间,化去我身上的冰冷。可惜好景不长,在我10岁那年,她生病去世了。我答应她会好好活着,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对我有所要求。”泪水浑浊了视线,看不清楚。也许是下雨了,心里下了一场大雨,溢出了眼眶,所以看不清吧。
      “以后的日子我便和父亲一起度过,他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他未再娶,也没有冷落了我。我们辗转各地,带母亲看遍大江南北,然后定居在这里。从未想过,我会离你这么近,却没有发现是你。对不起,雪。是我抛下了你,也是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月紧紧抱着雪儿,脸上只剩下失魂落魄的瞳孔,苍白的嘴唇和擦不干的眼泪。
      静静相拥,雪儿轻轻出声:“回来就好。”

      然而谈话并没有结束,真相也没有大白。该来的还是要来,该发生的事一件也不会漏掉。
      枫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落花跑回去的时候大人们都不在,应该是被人骗走的。落花和我说了她所看到的一切,我们急急忙忙去找人来帮忙。好在及时找到了管家,管家派人去花园搜查。歹徒怕跑不掉,放火烧了花园。我们只来得及看见月被带走的背影,却无法救他回来。”
      “后来我们找遍了花园也没有找到雪儿的影子,那天风很大,灭火的速度赶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我们就被逼出了花园。等蓝菲伯父赶到的时候,已经火势滔天了。他只能站在火圈外看着火势蔓延。我们都以为,雪儿也被一起带走了。。。。。。”
      “一个贪财的家仆把藏着雪儿的柜子背了出来,我们才发现了雪儿。然而雪儿的情况并不好,她昏迷了三天,醒过来的时候谁也不记得,只知道叫哥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害怕任何人的靠近。于是大家同意由我来照顾雪儿,骗雪儿说我就是她的哥哥,雪儿也比较能接受我陪在她身边。”
      “因为我们四人的长相从未在公众视野下曝光过,蓝菲伯父他们决定向外声称你们二人葬身火海,混淆视听,想让歹徒觉得他们的任务失败了。并且派出大量人手调查歹徒的窝藏地点,然后一举歼灭,但是并未找到月。此后的日子里,蓝菲伯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月,可每每却是无功而返。雪儿的情况也变得令人担心。雪儿身体调养好以后,精神状态却日益恶化,甚至到了除了我,谁都不见的地步。而蓝菲伯母也因此食不下咽,大病一场。最后,蓝菲伯父瞒着伯母,将我和雪儿送到了美国。直到15岁,我们才回来。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枫说完,微低了头,静默地坐着。
      十三年的疑问,一朝揭示。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其中滋味只有自己体会。
      月拥着雪儿的手臂默默收紧,轻声在雪儿耳边说:“要离开吗?我可以带你走,只要你想。”
      闻声,雪儿侧过身,双手环上月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声,是那么令人安心。
      与此同时,枫猛地抬起了头。定定的看向雪儿,他希望她不要走。总觉得如果现在她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是却又不能开口让她别走,他并没有资格让她留下来。
      “月,你喜欢洛花对不对?你并不想离开对不对?我可以走,而你不可以。我不想让任何人做选择,即使你会选我。你留下吧,别再想带我走的事了。你曾经是那么温暖,却因为我变得冰冷。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你,想想就觉得好幸福。我也这么大了,应该为自己负责了。希望你也不要阻拦我自己的决定。”雪儿埋在月的胸口闷闷地说。
      “枫,你为我已经错过了童年最珍贵、最渴望与父母、妹妹在一起的时光。接下来的时间,你应该加倍补回来。而不是孤注一掷,像一个想要翻盘的赌徒。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赌局,你应该悬崖勒马的。你从不曾违背我的意愿,因为你说那是我想要的。这次也一样,这是我想要的。你不会阻止我的,对吗?”雪儿背对着枫说。
      “我的决定是:世界这么大,我要出去看看。可能去环游世界,可能去探险热带雨林,可能去海边看日落,可能去山巅看日出,可能去河里游泳,可能去小溪捉鱼。。。。。。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在路上相遇了,到时候一定要相视一笑,说一声‘好巧’。”雪儿笑着说。
      “可是我才找回你。”月不舍地说。
      “可是我怕我会再也遇不到你。”枫急切地说。
      “可是你才找回洛花,不是吗?”雪儿看向月,说完又看向枫,“你会遇到另一个人,让你心动,让你不纠结,让你不矛盾,让你可以好好爱的人。到时候别忘了打电话给我,分享你的喜悦。”
      “你什么时候走?”月叹息地问。
      “我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枫皱着眉头说。
      雪儿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当我们觉得那么不可替代,非要不可的人事物,终究会变成可有可无的,甚至成为连记忆的角落也搜寻不到的东西。当初的执着,在以后看来就是个笑话。小时候,你非要吃糖,觉得非要不可。可是没有吃到那颗糖,你也过来了,甚至不记得小时候曾向父母那么执着的要糖吃。长大之后,你遇到了那么一个人,觉得今生非她不娶(非他不嫁)。可是如今那个她(他)早已成为过眼云烟,你有自己的家庭,她(他)也有自己的爱人。甚至觉得生活本该就是这样,当初的信誓旦旦是那么可笑。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个可有可无,被人遗忘的对象。

      第二天,雪儿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她就像一滴水,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蒸发了。
      多年之后,月在韩家的医院等待宝宝的降临,躺在产床上的洛花汗如雨下,心情却是这么激动和欣喜。枫也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她,在神父面前,虔诚地说:“我愿意。”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关于他们的消息源源不断,好像会一直这么震下去。斛拿起手机,走到屋外的孤坟,坐在坟前,读着一条条短信,从黎明到深夜。
      斛:“或许就这样也好,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我做不到你说的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你不要生气。可是能一直陪着你,你就不会孤独了不是吗?原谅我的自私和心机。”
      有时候斛会想:“为什么事情最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哪一步错了?真相如何真的重要吗?结局真的重要吗?雪儿一生都在寻找一个答案,她找到了,可是她也离开了。这个答案对她真的这么重要吗?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直找不到,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不用失去她?”
      海风吹拂树枝,时而沙沙,时而哗哗,终究是没有回答。
      她那么挣扎地生,却没能活成想要的样子。死是一种结束,一种叹息,一种松了一口气,一种逃避。是的她选择了轻松的方式来解答人生这道题。
      生活中往往是最意料之外的人,做了意料之外的事,却是那么的温暖而不可得。大义凛然地说自己可以一个人,会过的好好的,不希望打扰别人,也不希望被打扰。可是到最后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打扰了斛。是的不可否认的,她害怕了。她终究是自私地打扰了斛,利用了他对她的爱,对她的宽容。意料之外吗?其实已经料到了不是吗?
      这一切到底是谁错了?也许没有谁是错的,没有谁是对的。如果一定要追究谁的责任,那只能说最令人受伤的往往不是恶言相向,而是毫不不作为。寒了心,冷了情。然而这就是生活,千疮百孔,却又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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