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堡》施绣邑

16、第十五章

　　我无奈的笑了笑。
　　“复活，时。”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我的意思是，或许我很爱她所说的那些东西，那是正常人都渴望得到的那些东西，可是，我现在只希望时可以复活，他值得我为他这样做，只有他值得。
　　“你爱他？”女人问我。
　　我对上了她的眼睛，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勇敢去正视她。或许是那种对时的感情，那份纯洁又深沉的情感。我没有说话，此时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我对她微笑，就像对时一样，没想到她竟愣了一下。
　　“爱情？哈哈，爱情是最禁不起考验的东西了。”她吹着自己长长弯曲的丑陋指甲这样说道。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所爱的人是时，可不管他是谁，即使是时，也一样经不住考验。怎么，你不信吗？那么你敢不敢来跟我赌一把呢。”
　　我虽然觉得她真的非常无聊，但还是决定跟她赌，有什么不敢，我侧着头看着她。
　　“你要先让我换掉你那美丽的容貌，你的细嫩的皮肤和你的清甜的声音。”她说到我的脸就用那长长的锋利的指甲轻轻划过我的脸，然后到达了我的脖颈最后停在我的锁骨处。
　　她停在了那里，表情有些僵硬有些阴冷，然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使得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尽管我也曾拥有过那一切，不过看到了还是，还是让人充满怒气！”她背对着我，将手伸的老高，又紧紧地攥了起来。
　　她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再次转向我的时候面部因愤怒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她的脸拉得老长，正巧拉平了满脸的耷拉下来的那些犹如沙巴狗一般的褶皱。
　　她的样子此刻应该是很可怖的，可我却一点都没有害怕。她没有褶皱的长脸显得相当的滑稽，就像一个冒着热气的劣质熨斗面。我看了看她，竟笑出声来。
　　没有想到她却更加愤怒，质问我道：
　　“你笑什么！”
　　我看她真的是有一些生气了，我的情绪就慢慢冷却了下来，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你，你的褶子不见了。”我没有抬头，不想看到她。很明显的事情是，如果我抬头再看到她的那个样子，一定会忍不住想要笑的。
　　没有想到她却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把很漂亮的镜子，她保持着那个愤怒的表情在原地转着圈的照着那把镜子，就像一个戏子一样。
　　“啦，啦，啦。”她哼唱着奇怪的调子。
　　但我想保持那个表情一定是很累的吧，于是就好心提醒了一句。
　　“您不累的吗？时间长了会抽筋的哦。”
　　她听到我说起这句话，马上回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一瞬间，就像是水涨潮落的自然反应一样，她的脸上先前所有的褶皱又都回来了，又似乎比先前更要增多了些。
　　这个时候，我却感到了一丝害怕。
　　她看看镜子，又看看我。她扔掉了手里的镜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真的是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的鼻尖顶着我的鼻尖，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一直对她密切关注的我，现在由于距离太近，形成了斗鸡眼。我刻意退了几步，才甩掉了斗鸡眼。我看到她摇了摇头。
　　“长得确实是非常年轻漂亮，还很水嫩。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我对于她对我的评价感到非常不满，但又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好解释，于是就放弃了，随她吧。
　　“所以，你敢跟我赌吗？”她瞪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盯着我，语气中带着兴奋和激动。
　　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诡计”，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就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没有回答她。
　　“你不敢，你怕你会输。哈哈哈！”她在我身边转着圈，声音很讨厌，笑声更加让人厌恶。
　　我在怕吗？我害怕如果没有了相貌没有了这些，时就会不爱我了吗？如果是那样，或许也很好，因为总有一天，这些，都会消失，那个时候再发现是不是晚了些。”
　　“我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我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个勇气。
　　她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怔在原地，然后默默吞了一下口水，慢吞吞地说，
　　“我要说清楚，你可不能中途反悔哦。我们两个换脸，如果他还是爱你的话，那么我就将这整座城池交给你，你也可以实现愿望。如果，他不爱你了，那么，那么你也不能够再相信爱情，你的脸呢就归我了！哈哈哈哈，怎么样，这个赌，很公平吧。”
　　她在笑，就像她已经赢了这个赌一样，她笑得很夸张笑的很狂妄。
　　“不够公平，还要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你也要相信爱情！”我不知道自己的自信到底来源于哪里，但就是有一股力量支撑着我那微薄的信仰。
　　她似乎突然认真起来，目光中也透着凶狠。但我却没有害怕，就是那种东西，那像是脊椎的力量一样，穿越我的身体，融合我的血液，让我垂死挣扎在悬崖峭壁却依旧舍不得放开那只最后抓着希望的手。
　　“好。哈哈哈哈！”她又笑了起来，但我却不觉得那笑声有如先前那样的让人厌恶了。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块包装精美的糖果，她将它递给我，示意我将它吃下去。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糖纸，将内里那颗奶白色的小糖球放在了嘴里。那味道很甜蜜，像是有人特意营造的一种犹如回光返照般的幸福感。过了一会儿，我的意识便开始慢慢模糊，昏过去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女人向我的头伸过来的手。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我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这里并不是先前的那个房间，这里到处都是巨大成棱状的透明水晶还有随意散落残缺的镜子。我从那张冒着寒气却完全感觉不到冷的冰床上面苏醒，起身。我向屋子深处走去，却因为镜子的成像原因，几次碰壁。但我吃惊的是，从这残破镜像中映照出的我的脸依旧还是我的脸，这非常奇怪。难道？这是一个梦境？我摸索着前进，终于找到了房间的出口。但当我推开门走到这个房间外的另一个房间时，我看到了很多婀娜多姿的女人，她们一动不动以各种姿势立在那里。每一个都有着绝美的容颜，身穿着各式美丽的裙装礼服。
　　我想要走近一些看一看，但不想无意间碰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个女人，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向我倒来。我急忙伸手去扶，却看到她的眼睛里未修剪好的线头。我看到此状，反射性的用力一把将她推开。她就这样直直的倒在我面前的空地上，四肢僵硬，一动不动。在她摔倒的那一个声响之后，整个房间便变得鸦雀无声。
　　刚才那一幕着实将我吓到了，我的脑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而房间里面其他的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壮着胆子来到那些美丽女人的面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在这样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诡异并且极其恐怖。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所谓的美丽的女人都不是人类，她们都只是人偶而已！
　　我伸手摸了摸，可这触感！这与人的皮肤一模一样啊，我又看了看她们身上的一切。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未免也太过真实，她们的脸没有一丝褶皱，并且富有弹性，眼睛有的与真人的没有一点差别，有的就像是镶嵌的玻璃弹珠，悬在眼眶里面，碰一下就会掉出来。
　　我的腿已经瘫软如抽条了，也再不敢在这个房间里面多待一秒了，那些可怖的人偶逼真的就仿佛下一刻就能够张开嘴巴说话一样。我找到了出口，逃了出去。但却在门口那面完整的镜子上面，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嗯，确实是已经被换了脸。瞧这可笑的满脸褶皱的脸！我怔在了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如果这就是我的脸，我倒觉得其实并没有那样的丑陋那样的可怕。我这是在想什么呢，看来那种来自自身排斥的不习惯才是罪魁祸首。
　　我回过头向刚才那个房间看去，那些女人就好像正要移动过来了一样。此刻来不及感怀这些了，就径直逃了出去。我已经接近崩溃了，因为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镜子，都是我那张丑陋的褶皱的脸。我走累了站在其中一块镜子前，抚摸着那张脸，我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了。
　　我听到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对我说：接受现实吧，这就是你的样子，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
　　不，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能够接受自己的脸有一天会变成这样，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绝不可以将我的青春，我的时间以及我爱的人一起夺走，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忍受，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饶恕。我砸掉了面前那面镜子，可没有想到那镜子的后面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可画面中的世界却有些熟悉，当它逐渐显现渐渐清晰，我发现原来这里映射的是时的城堡。
　　画面转移到时的房间，时在望着窗外出神。这时我走了进来，不对，那不是我。那是，那个女人！时看到我回来了，起身抱起了画面中的我，那个女人对着我所能看到这个的方向勾起了微笑，她是在对我笑！她的眼睛在看着我，我身处的这里是她的城池，那么我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她精心想要我看到的东西。
　　“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我。”
　　时抚摸着那个女人的长发温柔的说到。
　　那个女人搂住时的肩膀，妩媚甜腻地说道：
　　“嗯，知道了，不离开不离开。”她拍着时的背，笑的格外灿烂。
　　我看的有些着急了，我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别的女人拥抱着时，那是我深爱的时，可现在却被欺骗着。我向那个残忍的画面伸出了手，可我伸出的手却完整的进入了那里，我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原来我可以参与进去，我闭着眼向前走了进去。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穿过了那个画面，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方才时所在的那个屋子的外面。我晃过神来，就去敲开了那个房间的门，没有人答应，我敲了很久，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那个我，她上身几乎半裸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笑个不停。我闯进房间，看到时正坐在床上，但他的衣服还穿的整整齐齐，看来刚才是我想多了。
　　“你是？”时问道。
　　对啊，现在的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呢？我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够发出声音。我想起了那个时候她说过的话，原来她在我会说话的时候夺走了我的声音。我低下了头，企图遮住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他走到我的面前，
　　“为什么不说话？”
　　时在问我，可我却想不出要怎么样回答。这时，那个女人也走到我的身边，抬起手指用力的勾起我的脸，如愿的抬起了我的头。
　　“怎么？知道自己长得丑，感到羞愧了吧？哈哈，说啊，说你是谁啊？”
　　她掐着腰站在我的旁边，奚落着我，侮辱着我。我非常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该怎样解释给时听，我到底应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我的眼眶已经有些紧绷我想它一定有些发红了。
　　时没有再说话。但那个女人却没有停止，
　　“时，不要理她了，继续给我擦香膏吧。”她拿出了一个小罐子递给了时。
　　时接过那个小罐子，继续为那个女人擦起香膏来。
　　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呢，却突然想到了那件林查先生的礼服。如果我穿上了那件礼服，他或许就应该能够认得出我了。我匆忙的离开这个地方，跑回自己原先在偏殿的房间，路上跌倒了就再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匆匆忙忙的终于赶到了那里，我找到那条礼服，开心的穿在了身上，就飞快的跑回了刚才的那个时所在的房间。
　　他们还在床上继续恩爱的擦着香膏。可看到我穿着这身礼服，时竟忽的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我，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你为什么会穿上这身衣服？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很难看。”就像一道闪电划过了眼前，时他说出了让我惊讶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时？这不可能的，时说过他最爱我穿这条裙子的，他明明很喜欢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是就是，这裙子真是丑，不过好像，正好配你呢。”那个女人也扭动着身体慢悠悠地向我走了过来，倚靠在时的身后。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时就在刚才对我使了一个眼色。但我想一定是我看错了吧，我的脸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又怎么会认得出呢？
　　我又开始伤心起来，因为我已经想不出其他的方法证明我的身份了。或许就算我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时也会选择她的吧，因为那张脸相比之下确实是美丽又年轻的啊。我有些绝望的离开了这个房间，在我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时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他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里，吻上我的唇。
　　“啊！”我听到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痛苦如撕裂一般的嘶吼。那个女人恢复了原来那丑陋不堪的面貌，倒在地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我现在脑中虽然在飞速旋转着，但却还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时的唇那样温和柔软依然没有停止。
　　我觉得已经快要窒息，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突然停止了。我们相视一笑，齐齐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她婆娑的抚摸着自己那丑陋不堪满是褶皱的脸，仿佛又老了几十岁那般变得比先前的样子还要更加可怖。
　　“为什么我会输的？这怎么可能呢？”她边哭边问着我们。
　　其实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问题，我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说话了。但在我开口之前，时已经开了口，“真正的爱情，从不会因为容貌而动摇。就算她失去了所有，可她还是她，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她。”那个女人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真正的爱情？真的有爱情这种东西的吗？”女人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仿佛在回忆一段非常痛苦的回忆。
　　她哭着哭着竞开始哼起了一首老歌，她的声音变得越发沙哑但却非常的富含感情非常有韵味。她唱着唱着就从脚到头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消失了，在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宛如梦境的画面的画面。一个身着奇怪服饰的美丽女人站在台上唱着歌，这时台下有人为她送花，然后画面转移到后台那个送花的人在那女人的杯中下了毒，然后那完全不知情的女人欣喜的喝了下去，画面突然消失了。她也慢慢的消失了。
　　“这个赌，你赢了。”
　　那个女人彻底消失在了我和时的面前，她完全消失的瞬间幻化成为一块晶莹闪耀的宝石，它靠近我，进入我的身体，与我的心脏融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那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又或许，那就是安娅的秘密，能够实现愿望的宝石吧。
　　她真的消失了，我抚摸着自己的脸，原来的那些褶皱都已经消失掉了，我的脸回来了，又回到了先前的光滑细嫩，甚至比先前更要柔软弹润。我开心的笑起来，我看到时也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不相信爱情甚至会憎恨爱情，或许她曾经经历过爱人的残忍背叛和痛彻心扉，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人能够再次燃起她心中的那一团火焰了。因为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输掉了这个赌，她答应过我的，要相信爱情！我抚摸着宝石融合进去身体的靠近心脏的这一部位在心里面这样想着。
　　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