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六个谎言》凌麟

5、5

　　两手分别撑着床的两侧，将夜夜完全裹入怀中，俯下身轻轻地、深深地不断吻着夜夜。那些花让星明有些震惊，难怪都不见夜夜把花插起来，原来都跑到这儿来了，那种姿态的花海竟似一种颓废的艺术，破坏美好、重构美好。只是鲜花不都是插在花瓶里好好养着的嘛，然后娇宠得需要每天换一次水。夜夜的做法让他觉得有些——畸形。这孩子定是从小孤独惯了，行为方式与常人有很大的区别，有时怜惜得让人近乎流泪。可是这么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大男孩，又是谁竟能忍心，让他一直一个人？但是，至少现在，他绝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星明闭上眼睛，反复的想反复的想……睁开双眼，由于过近的距离，他看到的只是涣散地一排不重叠的眼睫。

　　“唔……”床上的人终于有醒来的迹象，面对唇舌的交战此时才醒来夜夜已经很了不起了。

　　“醒了？”

　　“早就。”

　　“那干吗不回我？”

　　“嘻嘻……”

　　“喜欢被吻吗？我倒是不介意，叫一次不醒就吻一下、叫两次不醒就吻两下、叫……”

　　“好啦好啊，下次在你叫之前就应你好了吧。”夜夜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真是的，每次都被星明两三句话弄得羞愧难当。

　　“不是说有礼物吗？哪儿呢？”伸了伸懒腰，装睡其实也是件痛苦的事，原本明明是处在这种状态的却要不仅隐藏这种状态又要伪装成另一种状态，更要憋住各种反应佯装不知，实在不易。

　　偏偏这句话听进去了吗？星明轻笑出声，夜夜到底是什么时候就醒了的？这孩子还真能装啊……
　　“放在外面了。”

　　“我去看看。”掀被，起身，一溜烟，夜夜连人影也消失了，余温尚在。来不及苦笑，星明急忙追了上去，这孩子，就算室内有空调，可是怎么说也是大冬天，不能连拖鞋也不穿啊。

　　“哇！又是百合诶！”

　　老远就听见客厅那边传来夜夜的声音，星明走近，让夜夜坐下，替他穿上拖鞋，顺手系上了松散开来的睡衣衣带。夜夜一心摆弄着百合，也不管星明手上的动作，顺从的配合着。难得的有了不配合的动作，星明才看了看他，只见夜夜两眼炯炯有神的裁剪着百合，无奈的苦笑，夜夜的心思完全在那束花上，是自己被忽略了吗？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包装纸已经被夜夜拆开，随意的丢在一旁。

　　“传说——”也许是包装纸艳丽得有些刺目，夜夜的眼睛眯了眯。

　　“嗯？”星明疑惑。

　　“传说，收到百合，就能百年好合……我一直相信的。”

　　“夜夜……”轻啄了夜夜的额头，“我也一直相信，我所信的，是你所说的！我们当然会百年好合！”

　　黑暗的客厅内并未开灯，只借着窗外的一点光源，可是仅仅那点光源已经足够让星明看清在说完那句话后，夜夜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知是有意无意，夜夜似乎很快恢复了原先的俏皮。

　　“饿了呢。”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

　　“去梅川路美食街吗？那里不错啊。”

　　星明皱了皱眉，那里好吗？夜夜怎么老往那跑，都是些廉价消费，竟找不到一家高级餐厅。对于这些他倒是不在意，就怕夜夜是故意给他省钱，对于自己奢侈的消费水平他自己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可是夜夜，呵呵，苦笑。夜夜也不是那种会考虑省钱的性格吧……

　　很快穿戴完毕，来到楼下，夜夜看了一眼停着的那辆车，“坐公车吧。”

　　“怎么突然要坐公车了，不是饿了么，开车还能快些。”

　　“偶尔坐一下也不错啊。”

　　“真是的，走吧。”随手撩了撩夜夜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又细心的掖好夜夜身上的衣服，晚上的风比白天更凉，不多穿点怕是会感冒的。

　　五分钟后，车站。夜夜迅速朝一辆停着的车上跳，星明怀疑的看了看车身，无奈的只能跟着夜夜，那孩子，根本就没看这是什么车就乱上。

　　“837呀，人口泛滥的车，也只有这车长这样子了。”似乎看出星明的疑虑，夜夜自豪的解释。

　　“是嘛，算你机灵。”车上的确人口泛滥，他们俩只能可怜得挤在前门那里，星明小心得圈护着夜夜，不让别人挤到了他。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车内的广播立即响起，‘欢迎乘坐838路空调无人售票车，方向……’

　　……

　　十五分钟后，没精打采的夜夜终于被星明拉上837，“哎，真是人生的失败啊……”面对夜夜的第n次叹息星明早就听习惯了，“失策失策啊，两辆车竟然长得一模一样。”星明心想，上海长的一模一样的公交车还不少嘛。

　　“不过这车可真垃圾啊……”车厢估计挤了几百人了吧，夜夜承受能力差，挑剔的毛病与小姑娘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站下？这车开到哪里的？”不习惯这种人挤人的环境，星明从来不坐公车的，不过在路上倒是见过不少次，对于这车的目的地，他当夜夜至少应该是知道的。

　　“不知道。垃圾场吧……”

　　“……”怎么忘了，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衡量夜夜。

　　“你们买票啊。”司机不见两人买票，便不时地打量他们，一个年长些西装大衣笔挺一幅成功者的架势，一上来已经吸引了不少乘客的注意力，不过怎么看都是有钱人跟周围低俗的气氛实在不融合；另一个显然年轻多了，长得倒漂亮，一身随意的打扮，裹了不少，显然怕冷。两人不像父子，也不像兄弟，说是朋友也不仅仅只是那样。

　　“呀，坐公交车还要买票啊？”夜夜怪叫。

　　司机趁着红灯的那会儿狐疑的盯着夜夜，奇怪非常，这人难不成是故意找茬闹事的吗？ 眼见司机有发作的趋势，星明不紧不慢的从皮夹中掏出一张红钞塞给了刚挤过来的卖票员，“这些够了吧？”

　　“……”

　　无疑的，这种行为目瞪口呆了一片。

　　正巧遇到堵车高峰时段，短短的路程就熬上了一个小时，再加上这车绕路绕得厉害，夜夜怀疑它是不是差不多都把上海兜了半圈了。

　　到了后，夜夜迅速挤下，那种速度，躲瘟疫都没那么快。

　　目送了两人下车，司机开口，“真是怪人。”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挑了家这条街上最有感觉的餐厅，当然，这是夜夜挑的。不出二十分钟，满满的一桌菜已经上齐，夜夜动作不慢，大力动筷，他饿坏了，中午除了几片土司外几乎没吃什么，星明一早准备的食物还原封不动的躺在冰箱里。不是故意不吃，只是不想吃而已，兴许真是习惯了只有那个人在身边督促的情况下才吃得进东西吧，若是离了他恐怕是活不下去了吧……

　　“怎么了？”面对夜夜在大幅度的动作后嘎然而止的变化，星明很快就能感觉到，他当是夜夜噎着了。

　　“菜……菜里有毒……呃啊……”

　　“……”看着夜夜趴倒在桌上装死，嘴里还不忘嚼上两下的动作，星明简直是宠溺他到了极点。幸亏这是包房，不会茶毒到别人，不用受到别人狐疑的眼神，夜夜倒是没什么，被人指责奇怪无所谓，在星明眼里却只是不想让夜夜可爱的模样让别人看了去。

　　“不喝酒吗？”夜夜咀嚼着一大堆东西，口齿不轻的问星明。

　　“嗯，你不喝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星明笑笑，可是那种笑里分明有种算计的意味。 这算是什么原因。

　　“我不会喝酒啊。”

　　“噢？～小孩子嘛，应该喝椰奶啊。”

　　“嗯。”夜夜随意的应着。

　　一个蛤蜊下去，夜夜才反应过来。“你！——”

　　对着星明那张笑得张狂的脸，夜夜真想一拳上去，真是的，这个人也没有正经的时候，真该让他的员工好好来看看。

　　“吃饱了吗？”

　　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响亮地饱嗝，“嘿嘿，它已经回答你了。”夜夜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小孩子。”轻轻刮了夜夜的鼻梁，看着他脖子前空荡荡的，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本来对于他自己的穿衣品位来说，围巾的作用只是用来装饰的。所以此时的围巾在夜夜一身休闲的打扮上显得有些突兀，星明想笑，偏偏又忍住了，不能让夜夜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才好。

　　“啊，车来了。”夜夜拔腿想狂追，不料被星明抓住胳膊。

　　“还想坐开去垃圾场的那辆？我已经让人开车过来了，现在这种时间估计还会有很多人，你这种样子还能挤吗？”星明挑了挑眉 ，意欲所指得看了看夜夜明显肥了一圈的肚子。

　　沉默。答应。

　　回到家，夜夜像是虚脱了一般，实在不适宜长时间清醒啊，还是睡觉比较适合自己。

　　星明收拾好夜夜脱下来的鞋子，又习惯性得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替他穿上。‘星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冲着夜夜直叫，许是肚子饿了。这猫真是的，一日三餐分明是星明给准备的，可是相比较下来它更喜欢粘夜夜一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看着夜夜屈着脚也不拖鞋就将身体埋入偌大的大红沙发内，充沛的精神一下子全部宣泄了出来，今天晚上他是不会失眠了吧，抽光了气力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失神的样子像个陶瓷娃娃，朝着某个方向发着呆，柔和的落地灯光照在夜夜干净的身体上，另一侧则是朦胧的一片黑影。光亮的背后总是有阴影的，看到夜夜这副脆生生的模样，星明总觉得疑惑，夜夜曾经到底得到过些什么，才会有现在这种失去了的样子？